和她第一次相遇，我對她的印象非常差。她一看就是鄉下剛進城的那種姑娘。家裡也就是溫飽水平，沒上過什麼學，也沒什麼社會經驗，覺得自己個子高點、臉長得標緻點就以為可以不用去飯店端盤子。
這種姑娘來模特公司試鏡根本就是送逼上門。
“把衣服脫了去！”懷著公司因為我是新人就讓我負責這種貨色的忿恨，也是看著面前她怯生生的樣子，我粗暴得簡直就像個皇帝。
她有點震驚我的直接，眼睛裡閃著糾結和驚慌，有點不知所措，吞吞吐吐地問我是全脫掉，還是公司準備了內衣。我懶得給她拿試鏡專用的運動型緊身內衣。於是違反公司規定，跟她說“穿你自己的內衣就好”。
她更猶豫了。半天，最後小聲說她今天穿的內衣很不好看……
哈哈，太逗了！你是把我當成要第一次激情的男友嗎，還考慮內衣難看不難看。那一瞬間，我立刻就明白她就是一隻堅忍而溫順的綿羊。
“你趕緊的，要不然我們就下一個。”我故意顯得有些不耐煩。
這時，更令我無語的事發生了，這姑娘竟然就在我面前開始解連衣裙的扣子！
我去！那時我雖然比較渣，但還不至於利用工作看脫衣舞這麼下流。我制止了她。讓她去更衣室。過了一會兒，她穿著自己的內衣走進來，可是那不自然的樣子就像忘記了怎麼走路。她的內衣也確實很土，有點大媽感。我想緩解一下緊張氣氛，就開了個玩笑，說你這內衣挺流行的，是超市爆款。說完我還覺得自己挺幽默。
她身體抖了一下，眼圈有些發紅。我沒有再刁難她。只是注意到她小肚子上有道長長的手術疤痕，她說是闌尾炎割的。那時還沒太多經驗、尤其是沒跟年長女性交往過的我竟然信了（捂臉）。還傻乎乎的說教，告訴她這種大的傷疤對她發展有影響，哪個公司也不可能通過她。
試鏡結束，剛把她送走，就有人給我打電話。電話那頭是製作部的一個比較熟的已婚同事，剛把這姑娘睡了，說被她纏不過，讓我一定幫忙，不簽約也行，給幾個兼職的小活應付一下。最後還跟我說她床上功夫多好多好之類，我也可以試試。
掛了電話，我突然覺得心裡有點堵得慌。按說這種事我已經見過不少，可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想起剛才女孩臉上慌張又認真的表情，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和做法很傻逼，有點後悔。
可是當天晚上我還是把她草了，而且草了五、六次。第二天起床她走路腿都有點合不攏。
那時的我根本就是下半身的奴隸，根本做不到有肉不吃。晚上躺在床上憋得不行，小頭一熱就打了電話，並且撒謊說一定會讓她成為我們公司的模特，但是要多聊聊。可她的資料其實已經被我扔到不合格那一堆。也許週末就會送進碎紙機。
怎麼得手的我也不多說了，反正到了我家，就看我一張嘴了。只是現在很不想再回憶自己曾經為了下半身說過多少無恥的謊話。
第二天早晨，我睜開眼，看見她在床邊咬著牙做深蹲。我沒想到這一夜我都快散架了，她一個女人還這麼拼。你不累嗎，我問。就是因為太累啊，所以不能讓這些累白費。原來她每天早晨起來都鍛鍊。為了達到自己的目標她真的非常努力，學過很多東西，也吃過很多苦。我是個懶散而無志向的人，對勤勞的女生，天生有一種佩服的好感。尤其是看她在廚房大方而熟練得幫我媽做早餐，我覺得她比昨天試鏡的時候，可愛很多，也好看很多。
於是從那天開始，我竟然真的和她開始交往了。我第一次跟爸媽介紹我的女朋友就是她。儘管我以前也帶過女孩回家睡覺，但是一次也沒正式介紹過。
我也沒有對她食言。我給所有的客戶提案，方案裡面都有她的資料。一個月後，我終於接到一個項目讓她成為公司的簽約模特。而她的責任經紀人只能是我，也就是說她如果不行，我要麼完蛋要麼滾蛋。
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很開心。我第一次學會為女孩主動付出很多，不論是物質、關心還是時間。而她是我第一個，不用絲毫掩飾自己“骯髒想法”的女朋友。好像隨時隨地只要我想，她就可以配合。你絕對想不到我們都在哪裡做過。
她跟我講了她過去的所有。她從小家裡重男輕女，父母並不是很關心她，她特別渴望愛，被很多男人騙過，後來她覺得要靠自己，而為了得到機會和工作，又被更多男人騙過，打胎好幾次，甚至宮外孕剖腹差點丟掉性命。此時我才知道她肚子上的疤是怎麼回事。聽到這些我確實很難受，有時候就像百爪撓心。充滿對她的憐惜和惱火，也充滿對那些男人的憤恨與醋意。我覺得這就是愛，我深深地愛著她。
雖然年輕人熱戀的幸福和甜蜜讓我們覺得自己是整個世界的主角。然而這卻對現實世界不會有什麼影響和改變。我還是最底層的小經紀人，她還是沒有什麼機會的小模特。
沒多久，她面前就又出現一些要面對潛規則的選擇。我們都算業內人，當然想到過。也沒有什麼驚訝。一開始還是她主動告訴的我。我說你怎麼做我都支持，我都理解。第一次她拒絕了。後來出現第二次、第三次……
我不知道這種選擇出現多少次的時候，她做了大眾主流道德意義上對不起我的事。因為後來遇到這種選擇她也就不說了。這種事說太多，包括各種男女之間的誓言和保證，真的挺沒意思。
不過我從沒有覺得她髒，也沒有覺得自己的東西被別人用過而鬧心。我滿心裡都是對她的心疼，覺得她就像一個無頭蒼蠅，為了根本不可能的機會付出那麼多。不僅是身體，還有感情和努力。
終於還是有一天我受不了。我對她說你別幹了，回家什麼都不做也行，我養你。她說不行，說你沒有我沒有工作，你還有爸媽，你還有一個幸福的家，你還有一群隨時可拯救你於水火的有錢有地位的親戚。
我說我的就是你的啊。她笑了笑，說不是的。為什麼？我急了。我說你不相信我嗎。她說，不是，我相信你。可是我卻不一定是你愛的那個我。
我開始完全不懂這句話的意思。只是覺得她就不相信我。我氣急敗壞地說了一句後悔一生的話。我說，你知道嗎，第一次試鏡我就覺得你不行。
我清楚這句話破壞的是我們最初相遇相識的一個根基。她聽到這句話，臉上浮現出一種絕望的表情。啪一聲，我臉上捱了一記耳光。
從這記耳光開始，我漸漸明白她也許並不是什麼逆來順受的小綿羊，甚至這世界上也許沒有欺負她的凶狠殘暴的大灰狼。
把愛人當作羊，為狼吃了羊而痛苦，尤其是狼吃了我的羊而痛苦。這種感受，只不過是被佔有慾矇住雙眼的男人，和自以為是處於優勢地位的男人，一種自我滿足的幻想而已。
我捂著火辣辣的臉，還沒有反應過來，她突然抱住我哭起來。半天，她在我耳邊說對不起親愛的，是我沒有好好愛過你，是我一直把你當作我的一個機會，還有你一直對我的稱讚，我離不開你。我為你做的一切都是在討好你。我不是發自內心的愛你。甚至我心裡有點恨你……
真相完全逆轉！原來，自以為被她愛的那麼深，什麼都願意做的我，不過是這世界上她需要努力的眾多對象，其中的一個而已。
原來沒有安全感的女人，她的愛是一種努力，一種讓男人很滿足卻毫無營養的努力。
很可笑吧，很多時候讓你欲罷不能，在失去或者被別的男人佔有分享的時候，還會讓你妒火中燒甚至萬念俱灰的東西，其實並不是你最珍惜看重的愛，而是一種討好你的努力。
為失去這種努力而傷心，看不透的你，一直陷在對這種努力上癮的猶如吸毒般的佔有慾裡。
這一刻，我們都看明白了對方，也都看明白了自己。
我們這段愛情，雖然可能夠不上真正的愛情，但至少是一段讓彼此成長的愛情。
我想如果我們要繼續，一定要深刻改變彼此的想法。才能從自己對愛情不成熟的執念裡，才能從自尋煩惱猶如迷霧般的幻想中，一起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