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國第一位文學博士想做唐詩山口的一個導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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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現在的話來講,莫礪鋒屬於逢考必過的“學神”,他說起考試總是輕描淡寫,“這不,一考,又考上了”。莫礪鋒是新中國成立後的第一位文學博士,師從文史大家程千帆。他不久前出版的《莫礪鋒講唐詩課》,如果與程千帆的《唐詩課》一起讀,就像在聽師生兩代人的圍爐夜話。

莫礪鋒出生於1949年,就讀於蘇州高級中學(現蘇州中學)時,是一個理科生,一心想當工程師。填高考志願,他3個志願全填了清華大學:電機工程、數學力學、自動化控制。半個多世紀後,他都清晰地記得這3個專業的名字,但終究,沒能念成。就在他中學畢業那一年,1966年,高考取消,一取消就是十幾年。

莫礪鋒下鄉當知青,日復一日地用鐮刀、鋤頭在田間勞動,儘管生產隊裡也有“小芳”,但知青們怕影響回城,都不敢談戀愛。在鄉下自學理科是不太可能了,於是在這漫長的11年裡,莫礪鋒開始讀一些文學的書,這是勞動之餘唯一的樂趣。恢復高考後,1978年,他考上了安徽大學,但不是中文系,而是外文系。那年,他已經快30歲了。

如果說由理轉文是無奈,那由外文轉中文就是偶然。莫礪鋒很誠實地說:“到了大二上學期,覺得每個月靠18元助學金過日子有一點緊,聽說正在招研究生,研究生每個月能有35元,我一下子就來勁了,我放言要提前考研。”

因為外婆家在南京,媽媽讓莫礪鋒考南京大學,“我很聽媽媽的話”。那個年代沒有電腦,更沒有互聯網,他特地跑到安徽省教育廳查研究生招生目錄,發現南京大學英美語言文學招研究生要求第二外語——他一種也沒學過。

“可我要考研的消息已經傳出去了,班上同學都跟其他班的人說,我們班老莫要考研。我不能讓班級丟臉啊。”莫礪鋒翻到了中文系一頁,程千帆正在招“中國古代文學-唐宋文學”方向的研究生,“我在鄉下好像也讀了不少唐詩宋詞,就報考這個吧”。

學神就是學神,他又考上了,進入南京大學,師從程千帆。

莫礪鋒發現,導師的經歷與自己頗有相似之處。比如,都是由理轉文:上世紀30年代,程千帆考上了金陵大學化學系,去報到時發現化學系的學費貴,隔壁中文系“便宜”,家境貧寒的程千帆於是臨時決定轉到中文系。

再比如,都有多年農村勞動經驗:程千帆在武漢大學任中文系系主任時,被打為右派,下放勞動了18年,放牛養雞的經驗非常豐富。有一次,莫礪鋒跟著他到玄武湖畔散步,前面有塊草地,程千帆看了一眼說:“嗯,這塊草地夠5頭牛吃一天。”莫礪鋒聽聞導師判斷,十分贊同:“對,老師說得很準確,我也有經驗。”

程千帆在65歲時才得以重返講壇,對學生傾注了全部心血,莫礪鋒是他晚年的第一屆研究生。對於沒有受過完整本科中文教育的他,程千帆制定了嚴格的培養計劃,從先秦時期的經典到唐宋的大家別集,開列數十部必讀書,並要求學生研讀每部必讀書之後,撰寫一篇達到發表水平的論文。從1979年到1984年,6年的學習時期,莫礪鋒幾乎沒有時間遊玩南京的風景名勝。

《莫礪鋒講唐詩課》彙編了40篇文章,以專題的形式解讀由初唐到晚唐詩歌的諸多面向;《唐詩課》一書匯錄了程千帆論述唐詩的十多篇論文,其中一篇與莫礪鋒合作的《他們並非站在同一高度上》,講的是杜甫、高適、岑參、儲光羲等4人的“登慈恩寺塔詩”。

1984年,莫礪鋒博士畢業,從此也和導師一樣教書育人。“也許一開始我只是想把18塊錢變成35塊錢,想早點出來找個工作。在南大跟著程先生讀書,雖然很冷清,也很邊緣,但慢慢覺得是有價值的。我們的古代文學作品、我們的傳統文化,需要有人來研究、來繼承。”

不過,莫礪鋒沒想到的是,公眾對傳統文化的熱情越來越高,詩詞竟然逐漸成為“顯學”。現在年輕人說唐詩,那可是一件時尚的事兒。遺憾的是,程千帆已於2000年去世,享年87歲。

如今,莫礪鋒也邁入古稀之年,但他積極參加各種普及古典文學的活動。他是南京大學許多學生的“學術偶像”,他開設的唐宋文學研究課場場爆滿,他還在《百家講壇》講“詩歌唐朝”,把學問帶出大學校園。

莫礪鋒說:“唐詩猶如一座氣象萬千的深山,我曾通讀過存世的全部唐詩,對唐詩這座大山的進山路徑和景點方位比較熟悉。我想做那個站在山口,向遊客指點進山路徑和解說沿途風景的導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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