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蘇說說《怒睛湘西》：鷓鵠哨一角

有小夥伴跟我留言，要我談一談高偉光的鷓鵠哨一角。

雖然我很少看近現代題材的電視劇，但是《怒睛湘西》和《古董局中局》是我的最愛。

之所以喜歡這兩個電視劇，是因為故事有著我所不知的知識，這些知識是有體系而且完整的。

這些知識有著中國老祖宗留下的智慧，還有老祖宗留下的底蘊。

我一向喜歡有厚重感的東西，故而我喜歡這兩個言之有物的好故事。

一個好的故事講述，並不是靠一個角色的出彩完成，相反的，是需要群策群力，將故事朝著一個方向去引導、過渡、翻轉來實現故事的精彩度的。

而故事每一個方向的引導必然是一個角色的責任，至此出現了輕重緩急的角色，而這些角色或出場比較多，或出場即巔峰。

但不管是哪一種，都會因著故事的精彩程度，而大放異彩。

我記住鷓鵠哨的時候，是狸子尿的一段奇幻故事裡，鷓鵠哨沉穩的出現在總把頭眼前的時候。

不可否認的是，狸子尿幻覺引起的緊張感，以及這樣緊張感引起的高度精神集中，以至於我對於每一個出場人物，細緻到了動作神態都記憶深刻。

但真正讓我感受到這一刻演技出彩的，更是演員貼近生活的演繹。

一個獨立在人群之外的世外高人，一個尋找族人血咒祕密的高人，下過那麼多的墓，見過那麼多的是非，眼睛不可能純淨，皮膚不可能幹淨，語態也不可能清澈明亮。

人們常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可人們沒有說，行萬里路，見多了，目光就會沉如死水。

波瀾不興的眼眸，低沉無生機的語態，是人看破世事的透徹，更是人無慾無求的開始。

但，即便是見多識廣，雖年少卻亦如老朽，良心依舊是善的，也因此，鷓鵠哨的形象便有了巨大的反差和立體化。

一箇中年人，目光沉靜如死水，聲音低沉，沉默寡言，形似百歲老者，不似中年人的生機。

一箇中年人，目光清澈如溪水，聲音平緩，字字珠璣，形似醍醐醫者，善心救人不求回報。

這是一個聚集了獨行人與善心人性格於一身的形象。

而這樣的形象，伴隨著真實的皮膚粗糙與臉色暗黃，讓人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鷓鵠哨。

這便是角色第一眼入心的成功，因為真實，因為符合人物性格和經歷而難得的成功。

第二次加深印象，則是鷓鵠哨的溫度，作為人的溫度。

我們看電視劇，看的不僅僅是故事，也不僅僅是人物的跌宕起伏，還要一個人是否有溫度，是否具有人性，更是否有我們期待感受到的暖意。

從鷓鵠哨對自己族人的關心程度，以及那詢問時的神態與語態，可以看到一個人對同行人的溫柔和暖意。

鷓鵠哨對傷員的態度，並不存在心懷芥蒂，而是敬畏生命，因為敬畏所以願意伸手相幫。

因為無差別心的幫助被人，這是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溫暖：互相扶持，互相幫助，願救人性命的真性情。

而這樣的溫暖，如今社會，除了幾個朋友，除了父母夫妻，還有幾個能給你這樣的溫暖？

再有就是鷓鵠哨對孩子的憐憫之心，也許在故事裡面，我們看到的苗族少年就是個嚮導。可是對於劇中的鷓鵠哨而言，苗族少年還是一個孩子。一個孩子在土匪窩裡被綁著，伸出土匪窩反而想著幫孩子，這不是憐憫和勇氣，又是什麼?

人常說，心存善念，天地不欺！

對於善良如斯的人，如何讓人不記住呢？

說話乾脆利落，一顆唾沫一顆釘，敢作敢當又讓不拖泥帶水，敬重英雄，敬重漢子，敬畏生命，明辨是非，知恥守禮的性格，也為鷓鵠哨這個人物的立體化增磚加瓦。

但是，真正讓鷓鵠哨這個人物大放異彩的，則是收服怒睛雞的時刻。

最開始明白苗族老人不會殺雞的地方，可以看出鷓鵠哨觀察事情入微的細膩心思。

確實，鷓鵠哨敏銳的知道苗族老人不打算殺掉這隻難得的怒睛雞，而是做做樣子，演戲讓他們這些外鄉人知難而退。但鷓鵠哨怎麼會輕易離開呢？自然要讓這場殺雞鬧劇停止，再讓苗族老人坐下來跟他詳談。

至於如何詳談……是他鷓鵠哨的事情，但是停止這一場鬧劇，就要紅姑娘上陣了。

故而在看到紅姑娘挽起袖子，跑進雞棚後，鷓鵠哨微微抬高下巴，露出似笑非笑的笑意。這笑意裡面夾雜著對雞棚中三人狼狽模樣的料想，有報復紅姑娘屢次不敬、擅作主張的小壞心，還有一切所料不差的自得。

這是鷓鵠哨人性中壞心的一面，卻是壞的恰到好處，體現了一個聰明人的手段，也體現出了鷓鵠哨即便整人又是隱藏極好的城府。而那眼神之中帶著的笑意，隨著眼垂下，很好的掩藏好了他自己的心思，更是控制住了笑容，這又呈現出了鷓鵠哨良好的情緒控制力。

但紅姑娘和苗族父子的外型著實令人好笑，故而，壓抑情緒片刻後，又是輕輕一笑，又顯出了鷓鵠哨調皮的一面。

聰明人說話，思路清晰，話語簡單，話術了得，話題隨著自己的節奏而盡在手中。

在老人知道自己的鬧劇被識破後，鷓鵠哨告訴老人，這怒睛雞是不能殺的。以老人的好奇心來告訴老人，這隻雞的金貴之處，更用這隻雞的金貴之處來激起老人的貪念，用豪賭的方法來獲得這隻怒睛雞。

鷓鵠哨在開口的時候，就已經算到了結局，只是他做事素來沉穩緩慢，循序漸進的引導苗族老人跟著自己的節奏慢慢入局。

先讓每個人激起好奇心和質疑心，再由他鷓鵠哨來解疑答惑，從而循序漸進中，以意識為導入，讓每個人相信他是最有資格接近這隻怒睛雞的智者。

再用湘西的圖騰只是，來灌輸鳳凰的概念，讓苗族老人起敬畏之心，以免怒睛雞再慘遭苗族老人的毒手，又可以激起苗族老人的貪念，讓老人與鷓鵠哨進行一場豪賭。

也因此，開口說怒睛雞的奇特之處，順延便是鳳凰玄鳥的尊貴，以此來打心理戰，讓苗族老人清楚，苗族老人不識神靈，沒有資格常伴聖物，也自然就有了賭一次聽天意的可能。

這是一場心理博弈，顯然鷓鵠哨深諳此道。

從怒睛雞的外型來佐證鳳凰種，以此來告知苗族老人，此怒睛雞的尊貴與稀罕，更以此來暗示苗族老人，方才老人父子如此對待聖物，若是不趕緊送走，也許會天降神罰。

聽到怒睛雞是鳳凰種，苗族老人表現出了不可置信，我們注意看，苗族老人的眼裡有慌亂還有恐慌。但凡冒犯神靈，必是天降神罰，更何況是持刀追殺怒睛雞這個鳳凰種的聖物？這可是大罪。對於圖騰崇拜的老人，他當然知道自己犯下的罪過。

見到老人恐慌，鷓鵠哨更是加重苗族老人的負罪感。以可破妖氣毒蜃、驅逐鬼魅之說來加重老人的心理壓力。這便是心理博弈中，讓對方承擔壓力，破下心防的成功案例。

果然老人微張著嘴，若是能感受心跳，或許跳的很快吧？

天地的靈物，又是鳳凰種，更是聖物。隨意宰殺，必然生禍。這段話無疑讓苗族老人的心防快速瓦解。不得不承認鷓鵠哨聰明至極，心理博弈的技術掌握很好，寥寥幾句，已經讓老人恐懼。

苗族老人左右晃著腦袋，顯然是挺好進去了鷓鵠哨的這段話，也顯然是想要轉讓怒睛雞，畢竟剛才宰殺聖物的行為，確實會遭受天罰的。

但是，怒睛雞既然是鳳凰，那可不能就這麼簡單的出讓。

也因此老人表現出了人的貪慾，那就是賭的籌碼是什麼。

鷓鵠哨見苗族老人起了貪慾，便以天意之說來讓苗族老人最終同意。畢竟經過方才一番言語的震懾與恐嚇，苗族老人知道了自己的罪孽，對於留下怒睛雞的心思已經很淡了。剩下的，不過是籌碼多少的問題。

既然老人相信了怒睛雞是鳳凰種，是聖物，那麼鷓鵠哨只要讓“鳳選天定”四個字，便可讓這件事蓋棺定論。

對於這次談判的結局，鷓鵠哨已經知道了結局，而他不介意讓事情做的再順遂再效率一點。

也因此，鷓鵠哨讓老人給怒睛雞自己選擇主人的機會。

至此，我們看一看到鷓鵠哨讓老人放棄了所有權，而又巧妙的讓老人降低了籌碼。

這樣的鷓鵠哨， 不是聰明人又是什麼呢？

這樣的鷓鵠哨，不是城府深又是什麼呢？

苗族老人訴說誰能將怒睛雞叫出雞棚的打賭，鷓鵠天露出了正中下懷的笑意，成竹於胸的神情。

更以“一言為定”的果斷來暗示老人，願賭服輸。

伴隨著苗族老人的敗北，鷓鵠哨展現出了他搬山卸嶺的能力。

古有口技，聲之所來，惟妙惟肖。

《虞初新志·秋聲詩自序》曾言：

俄而百千人大呼，百千兒哭，百千狗吠。

又夾百千求救聲，曳屋許許聲，搶奪聲，潑水聲。

雖人有百手，手有百指，不能指其一端；

人有百口，口有百舌，不能名其一處也。

於是賓客無不變色離席，奮袖出臂，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而忽然撫尺一下，群響畢絕。撤屏視之，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如故。

《曲苑雜壇》曾有藝人洛桑·尼瑪，

他們都曾是口技登峰造極的人，也是是書有其載的藝人。

而《唐書》曾言：武德九年，海州言鳳見於城上，群鳥數百隨之，東北飛向蒼梧山。又曰：太宗時，莒州鳳皇二見，群鳥隨之。其聲若八音之奏。

既是鳳凰種，自然聽懂百鳥朝鳳曲。

我們可以看到鷓鵠哨因著看到怒睛雞有了反應，那深邃的眸子裡露出了喜悅，更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精光。

隨著鏡頭的轉動，我們可以看到鷓鵠哨作為綠林中人特有的狠厲與執著。儘管是心善之人，又豈是良善之輩？自然眼神有凶光，有狠厲，有果斷，也有果決。

伴隨著怒睛雞飛上天，鷓鵠哨的眼睛裡有著呼出一口氣的輕鬆，有著打賭勝利的喜悅，也有方才左右換手暗示觀眾消耗體力的疲憊。

背上竹簍的那一刻，鷓鵠哨的眼睛裡有著魁首該有的傲然，也有著贏得勝利的自信與自傲。

這一刻一派魁首的氣質和態度彰顯在他微微眯著的眼睛裡，將對身份和地位自我認知極強的鷓鵠哨形象凸顯出來。

也能看出，為何鷓鵠哨一直注意自己的言談舉止，因為他是個自制又極其注意自己身份的人。

可即便如此，鷓鵠哨還是表現出了他慣有的謙遜與溫和。

這便是鷓鵠哨，雖然並非故事的主角，卻大放異彩的人物。

有血有肉，有性格，有溫度，有氣度，有智力，有涵養的鷓鵠哨。

這也許就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模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