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壓抑,張愛玲孤傲,蕭紅濫情,只有她活出女人最該有的模樣


林徽因壓抑,張愛玲孤傲,蕭紅濫情,只有她活出女人最該有的模樣

原標題《林徽因太壓抑,張愛玲太孤傲,冰心太矯情,蕭紅太濫情,只有她,活出了女人最該有的模樣》


文 | 黃魯植

民國多煙雨,亂世出佳人。

她們用一首首氤氳詩詞,用一場場風花雪月,用一次次驚心動魄,共同交織成了一個像霧像雨又像風的廣袤年華。

而在近現代的才女中,林徽因活得太壓抑,張愛玲過得太累,冰心太矯情,蕭紅太濫情。

唯有呂碧城,活出了真正的恣意瀟灑。

01

呂家有女初長成

1883年,呂碧城出生於安徽旌德縣。

其父呂鳳岐,時任光緒三年丁丑科進士,家學頗為淵源。

呂碧城出生時,擔任山西巡撫的張之洞,與呂鳳岐一同創辦了令德學院(今山西大學前身)。

本應該載譽而歸,但生性耿直的呂鳳岐,對腐朽黑暗的官場深惡痛絕,不久便辭官還鄉。

到底是讀書人,即便回鄉,也斷不會“歸田園居”。

次子因逃學受到呂鳳岐斥責,自經而亡,不經數年,長子又抱病而亡,眼下只剩四女,惠如,眉生,碧城,坤秀。

感情無所寄託的呂鳳岐,自然將所有心力,統統傾注在了四個女兒身上,尤以三小姐碧城,最得老父歡心。

呂家藏書萬卷,在書香浸潤下,呂碧城漸漸成長為聞名鄉里的才女。

5歲時,與其父遊園,呂鳳岐隨口一句“春風吹楊柳”,呂碧城便不假思索答出:“秋雨打梧桐。”

時人皆讚譽:自幼即有才藻名,工詩文,善丹青,能治印,並嫻音律,詞尤著稱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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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不假。呂碧城12歲已能獨立入詞:

綠蟻浮春,玉龍迴雪,誰識隱娘微旨?夜雨談兵,春風說劍,沖天美人虹起。把無限時恨,都消樽裡。君知未?是天生粉荊脂聶,逝凌波微步寒生易水。漫把木蘭花,錯認作等閒紅紫。遼海功名,恨不到青閨兒女,剩一腔毫興,寫入丹青閒寄。


明明是金釵之年的少女,有此錚錚然金玉之聲,不類靡靡之音,就連詩論大家樊增祥也驚詫不已。

後寫詩讚曰:俠骨柔腸只自憐,春寒寫遍衍波箋。十三娘與無雙女,知是詩仙與酒仙?

女子有才,本令人多豔羨,加之七分柔情,三分俠骨,如果再有姣好面容,可入傳奇。

而呂碧城恰好印證了這一點。

02

大廈傾頹

1895年秋。

一日,呂鳳岐在家中登上假山,因雨後路滑,不慎摔倒,此後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呂家無丁,依據族例,女子無繼承遺產之權,族中又有人唆使匪徒將主母監禁起來,孤兒寡母備受欺凌。

一身縞素的呂碧城,只能暫時收起悲痛,給父親昔日舊友寫信,更不顧女兒身份,四下求援。

其中一封,就是寫給時任兩江總督樊增祥的:

樊伯父親啟,自先父去世,族人以無後為名強佔呂門田宅家產,今竟幽禁家母,呂氏一門,徒留四名孤女,望伯父念及與先父同門之情意,救家母於水火,碧城泣血百拜。


樊增祥本就對呂碧城十分賞識,此番見她落難,便聯合安徽各級官員,使得囚禁多時的呂夫人得以脫險。

稚女救母的事蹟,很快在坊間傳開,眾人皆嘆其英勇,唯獨一早便和呂家定下姻親的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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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家認為,呂碧城小小年紀就能呼風喚雨,絕非等閒之輩,恐過門後不受管教,便以匪徒擄掠有辱門風為由,擅自取消了婚約。

那還是在晚清,未過門的女子遭遇退婚,無異於奇恥大辱。

對呂碧城而言,這件事如鯁在喉,成為她此生的難言之隱,甚至影響到了她後來的愛情觀。

經此,呂家在宗族裡徹底被排擠,無奈,呂母只好帶著女兒去投奔天津的孃家。

在時任塘沽鹽運使的舅舅嚴鳳笙家,呂碧城一待就是6年,背井離鄉,寄人籬下,箇中心酸,恐怕只有她自己能懂。

03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1904年春,呂碧城與好友一起去聽了女學的講座,萌生了去天津求學的念頭。

彼時,天津維新變法的風氣日盛,不同於女子深閨,新式教育對20出頭的小姑娘來說,極其吸引。

然而,當她把這一想法告知舅舅時,迎來的卻是他的一臉慍怒:

一個女孩,不恪守婦道,尋個好人家嫁了,拋頭露面算怎麼回事?

呂碧城年輕氣盛,怎肯退縮,她讓舅舅署中祕書方君之的夫人先行,隨後如約在天津《大公報》辦公處會面。

《大公報》於1902年6月17日在天津創刊,是當時最有影響力的報紙。

第二天,趁著清冷的夜色,呂碧城逃出鹽署,跳上了去往天津的火車。

沒有行裝,沒有旅人,沒有送別,有的只是呂碧城的滿腔孤勇,以及未卜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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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呂碧城並不在意,此番出走,如若成功,便名滿天下,倘若失敗,好歹遂了一個心願。

一到天津,呂碧城就給方君之夫人寫信,喜悅的心情溢於言表。

說來也巧,這封手箋幾經輾轉,恰好被方君之的好友,也就是《大公報》的社長英斂之看到。

英斂之是個惜才之人,看到信上清秀工整的字跡,以及精妙絕倫的文筆,不禁眼前一亮,當下決定,一定要會一會這杆“生花的妙筆”。

英斂之夫婦和方君之夫人一同前往客棧,用餐期間,呂碧城優雅的談吐,深深吸引了英斂之夫婦。

飯畢,幾人同去戲院看戲,呂碧城時不時能講出幾個精闢見解,令英斂之大為觀賞。戲散,英斂之夫婦再邀請呂碧城到報館,和方君之夫人同住。

04

小荷才露尖尖角

藉由方君之夫人之口,英斂之知道了她坎坷的身世,又傾慕於她的才情,遂命她作詩。

呂碧城亦無怯色,思忖二三,一首《浪淘沙》便須臾成之。

寒意透雲幬,寶篆煙浮,夜聽深雨小紅樓,奼紫嫣紅零落否,人替花愁。臨遠怕凝眸,草膩波柔,隔蓮咫尺是西洲,來日送秋兼送別,花替人愁。


英斂之拍案叫絕,當即懇求她留在《大公報》做編輯。

誰說女子不如男?呂碧城就成為了中國新聞史上第一位女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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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碧城書法)


5月10日,她在《大公報》發表第一篇文章,正是有名的《滿江紅·感懷》。

晦暗神州,忻曙光一線遙射。問何人女權高唱?若安達克。雪浪千尋悲業海,風潮廿紀看東亞。聽青閨揮涕發狂言,君休訝!幽與閉,如長夜。羈與絆,無休歇。叩帝閽不見,憤懷難瀉。遍地離魂招未得,一腔熱血無從灑。嘆蛙居井底願頻違,情空惹!


這篇宣言式的檄文,是呂碧城張揚女子解放的第一聲吶喊。

隨後兩個月,《大公報》刊登呂碧城詩詞和論女子教育的文章9篇,發表讀者、編者對呂碧城文章的述評6篇,成為《大公報》不多見的文化現象。

同時,因為呂碧城的加盟,《大公報》銷量在京津地區高居榜首。

呂碧城從此踏上“近代天津最早的女教育家”和清末最後一位女詞人的成名之路。

05

安能辨我是雄雌

年輕的呂碧城,目睹了吃人的傳統禮教,毅然投身於時代變革的洪流中。

她把若安(羅蘭)、達克(貞德)這兩位法國女革命黨人和英雄寫進詞中,並大加讚揚。

她在《大公報》上發文呼籲:將來女界之人才,當必可觀,此所謂時勢造英雄。

問何人女權高唱?唯津門碧城爾爾。

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年代,呂碧城喊出“深閨有願做新民”的鏗鏘之音。

這樣特立獨行的女子,民國還有一位,是為秋瑾。

秋瑾曾以“碧城”為號,以至於很多人都以為,呂碧城的詩詞,是秋瑾所作。

無心插柳柳成蔭,恰好秋瑾也對呂碧城的詩詞頗為仰慕,於是找機會登門拜訪。

一日,呂碧城正在家中看書,門房下人突然進來稟報:來了一位梳頭的爺們兒。

此人無他,正是秋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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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碧城和秋瑾)


兩人相見恨晚,越聊越投機,一番攀談下來,秋瑾決定取消自己“碧城”的號,以避呂碧城之諱。

這些新知識女性,必將激起二十世紀東亞新風潮,肩負起改造“晦暗神州”的重任。

秋瑾志在推翻清王朝,呂碧城則一心致力於政體改革,雖革命方式有所不同,但總歸是為女權高歌的,遂結為文字之交。

不久,秋瑾主辦《中國女報》,發刊詞正是出於呂碧城的手筆,兩人的惺惺相惜,可見一斑。

孤軍奮戰還不夠,必須尋找志同道合的戰友,於是,1904年9月,天津北洋女子公學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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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洋女子公學師生合影)


作為倡導人之一,呂碧城親任總教習,並長期在該學堂從教,為致力於培養女子教育思想先驅者和踐行者。

而許多在此學習的女生,以後也成了中國傑出的大家,譬如鄧穎超、劉清揚、許廣平等人。

後來任總統府祕書的沈祖憲,曾稱呂碧城為“北洋女學界的哥倫布",讚賞其“功績名譽,百口皆碑"。

06

秋風秋雨愁煞人

一個崇文,一個尚武,兩個亂世奇女子的結合,本是一段佳話。

但這段佳話並沒有持續多久。

一心推翻舊政府的秋瑾,聯合會黨,密謀起義,但因信息洩露,被清軍逮捕。

1907年7月15日,心如死灰的秋瑾,留下了“秋風秋雨愁煞人”的名句,英勇就義。

殺害秋瑾只是其一,當局的真正目的,是剷除她背後的“亂黨”。

一時間人人自危,無人敢去給秋瑾收屍,除了呂碧城。

呂碧城冒著殺頭的風險,派貼身的僕人到浙江紹興,把秋瑾的遺體暫放臥龍山下,後又委託吳芝瑛、徐自華等人,將其遷葬西湖邊上。

當時輿論譁然,神州一片噤聲,唯有呂碧城一人肝膽相照,給人以驚心動魄之震撼。

話又說回來,呂碧城當真不怕死,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非也。

這裡就不得不提到呂碧城生命中的兩個貴人——袁世凱和他的二公子袁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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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克文)


袁克文早先看過呂的文章,神交已久,但苦於無機緣認識,直到看到辦公桌上呂碧城的案宗。

近水樓臺先得月,袁克文找到時任中華民族大總統的父親,不料,袁世凱也是呂碧城的粉絲,當即表態:

若有書信往來就是同黨,那和呂碧城還有書信往來,我豈不也是亂黨?

有此一言,清廷法部斷不敢輕舉妄動,呂碧城因此脫身。


07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一個是文壇新星,一個是翩翩貴公子,自此有了交集。

呂碧城很快得知袁世凱為其脫罪,意欲進府答謝。

怎料初次見面,袁世凱就當了一回神助攻,對呂碧城坦言:

克文素好虛聲,學步名士,古人講以文會友,你是文壇才媛,今後給他多加指點。

堂堂中華民國太子爺,想要怎樣的伴讀先生沒有,怎需欽定你一個呂碧城?

不過是順水推舟,圓兒子一個念想罷了。

就這樣,呂碧城成了總統府諮議,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袁克文常為呂碧城填詞寫詩,年長日久,意不能忘。

有好事的看客前來求證,呂碧城面無懼色,只淡淡一句:袁家公子哥兒,只適合在歡場中偎紅倚翠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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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洋場,逢場作戲,縱得一硃砂痣,又怎敢奢望天長地久?呂碧城到底還是清醒。

袁克文後來的確留戀歡場,娶了5房姨太太,但對於這位小姐姐,依舊情深義重。

多年以後,呂碧城得知袁克文到了上海,正準備登門拜訪。

只可惜這時清朝復辟失敗,袁家已經倒臺,袁克文不忍心上人見其落魄,婉拒了這次見面。

帝王大廈,一日傾頹,身處政治漩渦,不過是步步驚心。

袁世凱的倒臺,袁克文的疏離,恰好給了呂碧城一個很好的,急流勇退的契機。

08

山外青山樓外樓

憑藉著在文壇和政壇積累的人脈,呂碧城決定投身商界,從事外貿生意。

風雲詭譎的舊上海,是個紙醉金迷的名利場,沒理由不歡迎這樣一位德才兼備的女子。

短短三年,呂碧城就積累了十分可觀的財富。

身居上流社會,就要有上流社會的做派,呂碧城也不例外。

她把家裡裝扮得富麗堂皇,宛若宮殿;旅行租住最豪華的酒店,老外皆以為她是東方公主;登上雜誌封面,她身披霓裳,搖曳舞池,顧盼生姿。


民國多藻飾,林徽因藉著樑家東風,陸小曼靠著徐志摩維持表面光鮮,唯呂碧城,只憑自己,便名震十里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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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碧城曾說,詩筆隨秋老,浮生共墨磨。

這樣一位叱吒一方的女子,還是有著自己的詩和遠方。

常有人為身外之物移了內裡初心,但呂碧城不同,她活得真實自然,把取悅自己詮釋到極致。

無論是當日出走,還是《大公報》編輯時代,亦或是入為政客,出為商人,她從來都是隨心而為,活成了“大女子”的典範。

在她身上,有太多標籤,“女權運動的首倡者之一”“中國女子教育的先驅”“中國第一位動物保護主義者”“中國新聞史上第一位女編輯”......

但我想,她最想成為,也最驕傲成為的,不過是“呂碧城”。

一個人,只要知道行將何處,她便能忍受任何一種生活,如此,人生方能無悔。

09

我到人間至此回

俗世浮塵,果真事事不悔嗎?

我看未必。

此生所遇驚鴻一瞥,無一落地開花,落得“民國第一剩女”之稱,想來諸多遺憾。

但感情之事,於呂碧城而言,不過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一個人如若太完美,大家便只會與人共賞,與有榮焉,怎敢金屋藏嬌。

那呂碧城呢?

遭遇早年退婚,她的心早已堅如磐石,更難輕易為人所動了。

有人不解,只道她心高氣傲,眼中所見,沒有一箇中意者。她也不生氣,慨嘆道:


生平可稱許之男子不多,梁任公(梁啟超)早有妻室,汪季新(汪精衛)年歲較輕,汪榮寶尚不錯,亦已有偶......我之目的,不在資產及門第,而在於文學上之地位。因此難得相當伴侶。


不遇天人不目成,不是不愛,只是未在同一時區,也便選擇了絕不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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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情感無所寄託,呂碧城選擇了一切由頭再來。

1918年,她赴美攻讀哥倫比亞大學文學和美術專業,在異國他鄉,她的女權思想得到浸潤。

學成歸國後,不甘生活無味的她,再次隻身漫遊歐美,並將見聞傾注在《歐美漫遊錄》,名噪一時。

但即便再有能量,她也終究是個女人,再加上半世飄零,她油然而生出了“宿命感”。

身無伴侶,病中無人,參透生死的她,決定皈依佛門,法號曼智。

“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本來不過是戲言,後成了生命的註腳。

原來,生命最大的無常,是事事有常。

一個人走什麼樣的路,遇見什麼樣的人,皆有命數,正如她當日的出走,正如她今日的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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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已過花甲的呂碧城,在香港九龍寫下了自己的絕筆:


護花探花亦可哀,平生功績忍重埋怨,匆匆說法談經後,我到人間至此回。


遵照意願,後人把她生前20萬港幣悉數捐出,遺體火化後拋入南中國海,供魚吞食。

一個人來過這世界,留下的痕跡該是如何?

無非是塵歸塵,土歸土,但只要真實活過,便生生不滅。

作者:黃魯植,路上讀書人專欄作家,高冷摩羯座,規則衛道士,北上廣佛系青年,熱衷研究心理學、經濟學和淘寶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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