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九和得福都住在山旮旯裡，牛九放著一群牛，得福是個“神漢”。
一天，牛九竟平白無故地栽了一跤，連床也起不來了。
腿上沒勁，一天，牛九躺在床上悶得慌。得福就找去了。
“我知道你病了，特意來看看你，我的老哥哥。”得福獻殷勤說。
“好啊，好啊，得福弟，謝謝你！”有人陪，牛九很高興。
“老哥哥，你怎麼傷的知道嗎？”得福給牛九喂話說。
“不就老了，累了，身體一時緩不過來罷工了嗎？還能怎麼了？”牛九聰明，才不鑽得福的套子。如果要讓得福說，他這病又是得罪了那路神了仙了的。
“你看，你看，不聽好人勸是不？”得福有點兒急了，“你啊，我的老哥哥，不是虧欠下神了，就虧欠下仙了，再就是得罪了小鬼了，你還不相信。”得福老漢一本正經。
“胡唚！”
“不虧欠，你說怎麼個好好的人，平路上栽跤呢？我為什麼不栽？”得福拍著胸來了勁。唾沫亂飛地講起來。牛九不理得福，竟把他的演講當催眠曲享受，還打上了呼嚕兒。
牛九睡得香，得福很生氣，準備拍拍屁股走人。可一想，機會難得，就又坐著等牛九醒來，再給他講講。好不容易人家聽了，怎麼能放棄啊。現在的人想騙一個不容易，聰明些的誰會信鬼信神？想到爭取了牛九，能當個上司，有人可管，得福就不氣了，坐得端端正正地等牛九醒來。牛九的兒子可縣裡某個單位的一把手呢。如果瞎攛掇成功了，有牛九在屁股後面亂轉，他不更威風嗎？
牛九一睡就是三個鐘頭。牛九一睜眼，就嚷嚷起來，說：“壞了，牛趕出去，還沒有管哩。”竟然無視得福的存在就走了。
得福仍不生氣，他一定要讓牛九當跟班。
果然，牛九剛走不遠就喊：“得福，今晚你有時間沒有，有的話，晚上過來，給我胡弄一下子，看我這腰行不行？”
“啥叫胡弄一下子？”得福氣但笑了，牛九太損他，“行，行，行啊！”
得福今天要拿下一個大人物了。看樣牛九的腰沒問題，不是還能趕牛去嗎？胡弄一下子，他定能重新起來風似地溜趟兒。想到這得福一下子興奮得不能自己，連忙往家裡跑。他要準備好黃紙、萬生錢、硃砂等東西，給牛九做個法兒，讓他明天就像正常人飛跑起來，來證明自己高超無邊的法術。
牛九心裡也有個小九九，他要叫得福老漢顯真身呢！
這天傍晚，牛九的老婆就把全社的人幾乎通知了個遍：“得福要給我家牛九抓鬼治病，大家都來看看吧！神著呢。”得福聽到牛九老婆到處在通知，身上的蝨子都在笑了。
天漆黑時，牛九家炕角炕沿地下全是人。得福老漢能在這麼多人面前展演自己的神功真是高興。他滿臉是汗，臉色發紅，呼吸也顯得比平時輕快了許多。聲音都似蘸了糖。
“鄉親們，鄉親們啊，我親愛的鄉親們，大家安個靜，安個靜。”得福開始擺場子。擺出一把桃木劍，一把光閃閃的切面刀。還有牛九殺的一隻大公雞。得福用一些麥麩在地下畫了一個八卦圈兒。然後在一雙紅筷子上綁上了一個紅布小人兒。又從牛九老婆的手裡奪過好幾張十元票的錢，一一放在那些格子裡，在錢上又壓上了麥麩。又在雞的嘴裡塞了二張百元的大鈔。圈中間雙手捧跪著安了一個小香爐，插了三柱香，便喃喃著拜了又拜。點了萬生錢和黃紙，一一在圈子的各處通說了一回。並一一行過禮後，令牛九躺好，說自己要到天庭去請神仙了。
老牛笑著躺平。得福一下將溫柔換成嚴肅，臉一下子黑煞得怕人，身子也僵硬成一塊石板。夜色濃重得化不開，觀者心凝重得如石頭，人人臉上凝結了一層水泥似的板硬。
得福先是喃喃著，正喃喃間就啪一聲倒下。石板身體就不偏不倚地倒在牛九的身邊。沒有一個人敢呼吸。一會兒，得福的身體開始收緊，似乎一節一節地在收。大家分明感覺到他的身體裡有一種東西在爬動，並且慢慢撐起了那石板身體。一會兒後，得福老漢就刷一下坐了起來。說話，卻絕不是得福原聲，倒是一個河南人的腔調。
這情景就叫過陰吧。得福開始說牛九的錯，正要說，不想牛九家的驢子就大聲地叫了。那叫聲真是大，彷彿掀得翻整個世界。剛剛變了腔調的得福在驢叫聲中，竟然一彈而起。
“快、快、快，警察抓來了，警察抓來了！”瞬間變回原聲的得福，像一隻聽到槍響的兔子，他先是彎腰摘了雞嘴裡的錢，又把那壇裡的錢迅速地收攏了，塞進口袋裡，神色慌張地要奪門而逃。
“得福！”牛九似早有準備，一聲吼跳下炕，牢牢地扯住了得福。
“警察、警察……”得福已經恐不擇路。
“神都聽你的，還怕一聲驢叫嗎？”牛九吼道。
“我、我……”得福老漢根本沒有想到剛才那震天的吼聲竟是驢子發出的，一下面紅耳赤，真是丟人死了。
“騙人，真是騙人！”一下子，人們開始騷動起來。
“大家都看清楚了，這道那會的，他們目的就是撈錢，騙人。如果真有那麼厲害的神在，還會怕驢叫嗎？”牛九笑了。
“今天，牛九可給我們上了生動的一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