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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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7月3日。

註定是百度歷史上最難以忘懷的一天。

就在這一天的上午，在百度的AI開發者大會上。

身為百度創始人的李彥宏正在演講，突然一個人衝上臺，兜頭澆了李彥宏一瓶冷水。

李彥宏一臉懵逼地問了一句：”What's your problem？“

然後甩幹頭上的水，繼續演講。

這件事發生後，李彥宏很快上了熱搜，知乎熱度也瞬間飆升至榜首。

但說來好笑的是，居然有很多人懷疑這起事件是百度公關“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畢竟百度公關部門的“實力”早已是世所皆知，有目共睹的。

直到後來百度官方迴應“潑水事件”，表示憤怒和強烈譴責。並強調，潑水者已經被公安機關依法帶走並調查。

大家這才確定，李彥宏這一次是真的被路人潑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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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就在“潑水事件”發生後，百度官方就首次做出了迴應。

迴應的內容很典型的“公關風”：這是有人給“AI”潑冷水，但我們前行的決心絕不會改。

但卻忘了，真正給百度AI潑冷水的，正是李彥宏自己。

時間倒回到2017年初，曾任職微軟全球執行副總裁的陸奇正式加入百度，被視為救火隊長，又稱“扛鍋俠”。

因為他要扛起的，是一口剛錯失移動互聯網入口，又深陷血友病吧、魏則西事件等負面輿論中的“百度牌大黑鍋”。

山雨欲來風滿樓。

處於低迷期的百度在2016年的四季度交上了自2005年上市以來最差的成績單：

營業收入182.12億元，同比減少2.6%；淨利潤41.29億元，同比下降83.3%。

算是給了陸奇一個黑得發亮的“見面禮”。

當時百度的市值只有600億美元出頭，而阿里巴巴市值已經超過2500億美元，騰訊市值也達到了2400億美元。

騰訊2010年最慘的時候市值400多億美元，第二年百度曾一度超越騰訊，坐在了中國互聯網市值第一的寶座上。

然後，經過不懈努力，百度成功完成了7年多的原地高抬腿——起來又落下、起來又落下，就是沒有前進一步。

終於，2017年1月19日，在以“眾裡尋她千百度”一詞出處《青玉案•元夕》命名的百度“青玉案”會議室中，李彥宏宣佈了陸奇的任職。

兩人笑語盈盈處，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陸奇入職百度的第二天，李彥宏曾對媒體表態：

基本所有的業務都放陸奇這，我未來更多的精力花在公司的戰略、文化的塑造、人才培養和吸引上。

但顯然，正當壯年的李彥宏還並不打算這麼快就完全不問世事。

在放手讓陸奇推進業務改革的同時，他牢牢抓著百度的財權和人事權。

而他的老婆馬東敏，2017年回到百度後也開始以董事長助理這個意味深長的身份，主持對外投資等工作。

即使這樣，在授權有限的前提下，陸奇還是開始了他大刀闊斧的改革。

其核心內容我將其總結為9個字：

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

廣積糧，就是保證現金流，雖然百度這兩年業務衰頹，但現金流一直很好，保證了百度在風雲變幻的資本市場上，基本盤不受太大波動。

高築牆，就是加深百度的護城河，拓寬主航道。

陸奇在2017年4月份舉行的季度會上，進行了“全面診斷百度護城河”的講話，確定了“All in AI”戰略。

隨後主航道和護城河的概念通過內部信在百度內部正式傳播。

緩稱王，就是低調。

百度在血友病吧、魏則西事件後，從戰略到組織人事都進入全面收縮期，陸奇還主持砍掉了百度醫療、百度外賣等等。

特別是一度想把百度捅出無數簍子，動輒讓其上頭條的“百度貼吧”進行關停並轉，幹掉某些垂直行業的競價排名廣告。

一系列的變革，也讓投資者對百度重拾了信心。

在2018年第一季度財報中，百度營收209億元，同比增長31%；淨利潤為人民幣67億元，同比飆升277%。

就在一切欣欣向榮，看起來百度即將重新走回正軌的時候。

2018年5月，百度宣佈陸奇離職。

在宣佈陸奇辭職的前一晚，百度市值創下新高，一度站上990億美元，離千億美金只有一步之遙。

而在宣佈陸奇離職的當天，百度股價跌幅達9.54%，市值一夜蒸發近94億美元。

這減少的94億美元，是市場給陸奇定的身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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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陸奇的離職，所謂的“All in AI”戰略很快從主航道和護城河變成了支流。

增長壓力之下，百度開始重新陷入迷茫。甚至飲鴆止渴，重拾起了屢遭詬病的醫療競價排名。

昨天的“潑水事件”，我覺得真正值得李彥宏和百度深思的不只是“為什麼會被潑”，更應該是被潑了之後“大家都怎麼看”。

很悲哀的是，這個看法居然出奇一致：從微信到微博到知乎，一片叫好之聲。

還有人表示一瓶水太少，下次要換大瓶裝的。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大家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評價，會對百度被潑冷水拍手叫好，不是因為別的。

只是因為，大家沒有看到百度真正意義上的改變。

從魏則西事件開始，百度公司的產品、文化、發展、社會責任、經營方式甚至是人事安排，都經常被拿出來作為典型批判。

但李彥宏本人還是一個非常愛惜羽毛的人。

《南方人物週刊》有一期曾經引用別人的評價李彥宏：

“他可以今天想買飛機買飛機，想買輪船買輪船，賓利買一沓連眼都可以不眨。但他仍然過得很樸素，仍然很敬業，不出來應酬，不去夜店，不喝酒不抽菸，下班就回家，從家出來就上公司。”

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是無數青年人的勵志榜樣，是創新創業的典範。

但，他的個人形象已經隨著百度一系列負面新聞而逐漸崩塌，正在日益陷入“人人喊打”的絕境。

今年年初，曾有一篇《搜索引擎百度已死》刷爆朋友圈。

那篇文章中批判的最核心的問題是，使用百度搜索搜東西，第一頁大部分內容都來自於百家號。

百度搜索幾乎成了百家號的引流池，而百家號的那些東拼西湊的內容……算了，不說也罷。

文章出來後，百度很快做了迴應。

主要意思有兩點：

一是百度搜索結果中，百家號內容全站佔比小於10%。

對這點我倒不懷疑，因為大部分人用百度都只用首頁，百度只需要讓百家號的內容在首頁上佔比高就行。

二是現在互聯網公司越來越封閉，微信，阿里系，頭條系都是一個個巨型的信息孤島，不向百度開放。

百度想提供搜索內容也不行。

這一點，我覺得也是事實，只不過是局部的事實。

因為除了這些平臺，互聯網上還有很多優質平臺在提供內容，而且完全開放讓百度檢索收錄，比如知乎、豆瓣、簡書，百度為什麼不能也給它們一些流量呢？

這裡授權引用一下知乎@JarodZhang曾經做過的一個測試。

前不久，他為了驗證百度是否對知乎做了降權操作專門做了一個測試，搜索“雅思口語”這個關鍵詞，得到的結果如下：

首頁除視頻內容外共14條，其中百度置頂付費排名廣告佔到驚人的5條，幾乎佔據了頁面一半的位置。

百度自家內容2條：百科和百家號。

廣告下面的第一條域名為http://wenqu.aipage.cn的內容，貌似也是百度的一個名為人工智能優選的產品，內容具體來源不詳。

剩下6條除了一條網頁壓根打不開的之外（51talk英語資訊網），全部來自小站，朗閣，新航道等商業英語培訓機構。

一家以搜索起家，至今搜索都是核心業務的公司，居然在搜索上玩花活、耍陰招。

這大概就像是以七十二絕技成名的少林寺，放著自己的功夫不練，去跟著鳩摩智練速成版“絕技”。

不走火入魔才怪！

而就在昨天，百度再次因為搜索問題被教育部約談了。

原因是，有群眾反映，通過百度、360等搜索引擎網站搜索“高考志願”等信息，反饋結果中高價服務收費的APP、網站或諮詢機構排列靠前，存在不規範和安全風險等問題。

在中國，高考是可以改變無數人無數家庭命運的途徑。

但就在這最最重要的事情上，百度搜索依然遵循資本邏輯：誰給錢多，就讓誰在前面。

責任呢？良心呢？情懷呢？

不潑你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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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萬象更新的千禧年。

那一年，有個叫張小龍的青年思前想後，最終賣掉了自己獨立打造的Foxmail，內心低落，寫了長長的一段話，抒發感懷。

緊接著的一年，互聯網泡沫破滅。

李彥宏力排眾議，堅決提出：百度要轉型做獨立搜索引擎網站，開展競價排名。

轉型之後四年，百度完成上市，去了一直想去的納斯達克，一躍成為中國互聯網企業的領軍人物。

而張小龍在拿到收購款之後不久，買了一輛車，去了一直想去的西藏。

十年後，張小龍又帶著團隊做出了微信。

雖然誕生之初的微信也被人不停潑冷水，吐槽，甚至是謾罵。

但張小龍卻堅持地把自己的理念貫徹下去。

他曾經說過：我有很多辦法可以讓用戶在微信裡停留更久，但對用戶來說不好。

所以現在的微信，才沒有一打開就是滿屏的廣告，一搜索就是鋪天蓋地的付費推薦。

我們應該慶幸，正是因為張小龍的執著和堅持。用了這麼多年，微信主要還是一個社交工具，不是一個廣告平臺。

而就在微信剛剛造出來的那一年，百度曾經幹出過一件大事：

鑑於央視連續曝光百度允許付費虛假廣告輕易出現在搜索結果中。

百度的迴應很霸氣，他們在搜索裡屏蔽了CCTV。

掩耳盜鈴的結果，就是求錘得錘。

古人云：“君以此始，必以此終。”

李彥宏曾是個少年天才，高考狀元。

當年的百度也曾經意氣風發，出盡風頭。

這些年裡，百度依靠廣告活得很滋潤。只要一打開搜索，入目的都是琳琅滿目的各式廣告。

按理說，賣廣告也無可厚非，Google也靠賣廣告，養活的卻是那些引領未來、最前沿的科技，比如大數據、人工智能、量子計算。

帶來了我們熟知的阿法狗，逆天的機器人Atlas，谷歌眼鏡等等，哪怕並不算最核心的安卓系統，也在蘋果系統之外開闢了另一片天地。

百度賣完廣告又幹了什麼？

不過是脹飽了某些資本的口袋，滿足了資本的欲求。

今年5月，華為創始人、總裁任正非在與中國媒體的圓桌座談上曾說過一段擲地有聲的話：

“華為不輕易允許資本進來，因為資本貪婪的本性會破壞我們理想的實現。我們只為理想而奮鬥，不為金錢而奮鬥。”

這才是中國企業應有的底線和底氣。

而百度這些年，在資本的壓力之下，甚至不惜突破底線，在醫療、教育等事關國計民生的事上，都採用競價排名的模式。

卻忘了，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那些突破底線所獲得的利益，最終換來的，就是今天的四面楚歌。

歷史上，有一次齊桓公和管仲、鮑叔牙、甯戚四個人一起把酒言歡，齊桓公就問鮑叔牙說：“我的國家能夠長壽嗎？”

鮑叔牙舉起酒杯站了起來說：

“願您不要忘了過去逃亡在莒國時的情形，管仲不要忘了在魯國做階下囚的日子，甯戚也不要忘了當年在車下喂牛時的境遇。”

齊桓公於是離開席位說：“我們如果不忘你說的這番話，齊國就不會有危險了。”

時至今日，互聯網的風口還沒過，但百度的風口已經過了。

希望這一瓶冷水，能讓李彥宏和百度真正冷靜下來想一想：

已經越來越涼的百度，究竟該從哪裡去找回自己的初心？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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