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一個將情人,知己,妻子,三重身份合而為一的奇女子。
婚前,樑思成問林徽因:“有一句話,我只問這一次,以後都不會再問,為什麼是我?”
林徽因稍微沉思便答道:“答案很長,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準備好聽我講了嗎?”
這個迴應,瞬間將樑思成心底防線擊得粉碎,原本若說心底尚且還有一絲計較於金嶽霖、徐志摩兩人,可林徽因這看似簡單的一句話,足以徹底讓樑思成陷入旋渦。
這就是,愛情。
她有豔驚四座的外貌,有機智風趣的談吐,更有蕙質如蘭的氣質。
她,是才情橫溢的詩人,是入木三分的評論家,更是具有卓越成就的建築學家。
一個是稱職丈夫,值得生死相許。
一個是完美女人,值得被守護一生。
林徽因與樑思成,伉儷情深,從清湖石畔的劍橋到肅穆莊嚴的北京,從炮火不斷的紫禁城到偏安一隅的雲南小城,他們一走,便是數十載。
都說情到深處,難以自已,連樑思成也忍不住心生感慨:“俗話說文章是自己的好,老婆是人家的好。但是我卻是老婆是自己的好,文章是老婆的好。”
他是她依賴的兄長,她是他最默契的工作夥伴。即便是曾面對妻子處於感情中難以自拔的局面,他作為男人心生芥蒂,但作為丈夫仍是體貼地跳脫出來,給她一個敞開心意的抉擇機會。
世人眼中,於林徽因身上,樑思成應該是丈夫的模範版本。
然而紅顏命薄,她終究是沒能陪他走到最後,用五十一年的時間,走完了她絢麗多姿的生命旅程。
“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
時年已六十歲的金嶽霖聞此噩耗,先是沉默,接著說了句“林徽因走了!”再後,便是嚎啕大哭,隨後便撰寫了這句廣為流傳的輓聯。
作為既是精神伴侶又是工作搭檔,樑思成對於林徽因的過世,餘生該是鬱鬱而終似乎更為合適一些,至少一個人繼續林未完事業,這樣才符合這對有情人的完美結局。而結果卻是,林徽因去世七年後,樑思成續娶了比他年小27歲的林洙。
給林洙的情書裡,樑思成這樣寫道:
“真是做夢沒有想到,你在這時候會突然光臨,打破了這多年的孤寂,給了我莫大的幸福。你可千萬千萬不要突然又把它‘收’回去呀!假使我正式向你送上一紙‘申請書’,不知你怎麼‘批’法?……我已經完全被你‘俘虜’了……”
末尾署名:心神不定的成。
言之懇切,情之濃烈,絲毫不輸頭牌情聖,徐志摩。
那麼林洙,是誰?
林洙,福建福州人氏,抗日戰爭時期曾在昆明天祥中學讀書,是程應銓哥哥程應繆的學生。二戰結束時程應銓從緬甸回國,前往昆明探望兄長,經程應繆介紹,這才認識林洙一家。
而當時,林洙的父親同為學建築出身,因此對一表人才、天資出眾的程應銓,讚賞有加,竭力撮合二人。
其後,林洙與程應銓相戀。
1948年中學畢業後,林洙隨程應銓來到清華大學。程應銓經沈從文推薦,執教於清華建築系,皆時,林洙原本是想進先修班學習,但逢解放前夕,先修班未能興辦。彼時,林洙便持著父親的親筆介紹信前去拜訪林徽因,並希望得到幫助。
二林因此結識。
當時,林徽因的身體,每況愈下,對於林洙的輔導,只能斷斷續續。後來,解放後不久,程應銓與林洙準備完婚,不僅主婚人是樑思成,並且得到林徽因的私下個人資助。
換一句話來說,林洙這一樁婚姻,壓根是由林徽因夫婦操辦的。
又或者從林徽因帶病(肺結核晚期)堅持輔導林洙來說,林徽因對林洙算是有大恩。
然而,1957年因程應銓被定性為“右”派,為了顧及家庭對孩子的影響,林洙選擇離開。
這再往後,便是與樑思成飽受爭議的情感之路。
“這世上有兩種女人,或者說有兩種愛,一種人的愛,她以為是愛,其實是佔有,她是很愛這個東西,所以必須佔有他;另一種愛,是愛到對方的心靈,和他共悲同歡,並不一定是佔有他,即使他不能跟她在一起,甚至不愛他,她也不會改變對他的愛,因為愛不是等價交換。”
林徽因恰好是這樣的一種女人,儘管她沒有林黛玉那種多愁善感,可也她當之無愧是女神級人物。
作為丈夫的樑思成,則必須時刻處於待命狀態,方能應對女神各種不同狀況:看書、文學沙龍、愛慕者。
女神累了,你得一旁小心伺候著;女神神傷黯然時,你得想著法摸進她心裡,撥動那根弦。從某一層面來說,樑思成在林徽因的生活裡,只是充當著一個丈夫的角色,支持她的事業,贊同她的興趣,撫慰她的心靈。
當林徽因陷入樑思成與徐志摩之間不知作何取捨時,樑思成的心裡縱然神傷,可相知多年的情誼,使得他能夠理智地站出來,給林徽因一個抉擇機會。
心疼,可也得表現大度。這是深情人的伎倆,卻也是深情人的酸楚。
樑思成很好地扮演了一個模範丈夫的角色,儘管自己妻子身邊皆是追求者,可也能做到時刻笑臉相陪,看著女神跟一幫子男人打交道。
正如林徽因逝世後,樑思成說,“和林在一起,有時很累,因為思想太活躍,必須反應同樣敏捷。”
而林洙,不一樣。
因為,她俗。
這個“俗”,並非俗氣,指的是尋常普通。跟林洙在一起,她是一位普通的妻子,他是一名凡俗的丈夫。她從骨子裡給予他足夠的仰視,他從精神裡能夠與她平等相處。
林洙曾在信中,這樣表達對樑思成的懇切傾訴:“我多麼多麼想念你,無比需要你。”
這類話,林徽因是萬萬說不出口的。
於樑思成來說,若是沒有林洙,他餘生那二十年,不知會如何度過。
這才有了臨終時樑思成對老友說過的那句話,“這些年,多虧了林洙!”
餘生有你,承蒙照顧。
然而,即便最終是在一起,可樑思成與林洙的這樁婚姻,從一開始就飽受非議,這不僅僅只是兩人之間在年齡、學識及生活經歷上的差距。
林洙當時還只是普通的一個資料員,並且離過婚,而鑑於樑思成當時於中國建築界上的身份地位,多人理所當然地認為林洙是別有用心的,“想做建築界‘第一夫人’”。
當然,反對聲音,不止是來自外界,樑思成長女當時尤其反對父親的這樁婚姻,甚至不惜遊說叔伯姑母,聯合起來反對。
這種境況,導致後來林洙將樑思成和子女的疏遠、與兄弟姐妹的不往來,都怪罪在自己身上,因此而一直負疚。
這時,樑思成很好地表現出他作為一個好丈夫的角色,快慰她,鼓勵她,為她承擔所有的苛責和詬病。
後來遇“文革”,這段期間,儘管飽受著各方面的威逼和壓力,可林洙始終沒有離開樑思成。相反,她用盡一切也要保護好身邊的這個她口中不止一次向外人說起過的“瞭解我”的男人。
特殊歷史時期下,樑思成因無法完成“自我批判”,處境淒涼,精神上也異常孤僻,而唯一的陪伴,就是林洙。
或許,這是愛情簡單而世俗的部分。
那麼,樑思成愛林洙麼?
怎樣的愛情,才算得上完美的愛情?
精神上,共同成長;生活上,相互扶持。倘若單一而論,要麼愛情死,要麼生活死。
樑思成於林徽因面前,是一個被愛情衝昏頭腦喪失自我意識的”好丈夫,他愛林徽因,儘管這愛讓他疲憊不堪;而在林洙面前,他可以盡情做自己,是個能哭能笑能撒嬌的普通男人。
愛情,是遊離於自我與世俗之間的奢侈。
林徽因作為樑思成心中神往的女神,讓他只能無時無刻不保持著仰望的姿態,並且小心翼翼。大抵類似於,有些人美到一種極致,你連動了心思,都覺得是種冒犯。
一邊懷抱著這種敬而畏的心思,一邊還要時刻面對著來自她的才情,她的愛慕者及她多情善感方面的壓力。
愛,是一件極其耗費心力的事。
林洙,代表的恰恰是沉到世俗裡的愛情。
兩個人可以像尋常人那樣,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做些庸俗至極的事,哪怕是拌拌小嘴……不管樑思成,究竟愛不愛她,至少跟她在一起時,樑可以做自己最真實的樣子。
這其實,也是一種愛。
如若真的不能避免,非要去論一個,究竟樑思成對哪一個“林”更情有所屬時。
或許,兩個都愛。
因為她們是愛情不可以割捨的兩個方面,只是愛的比例不同罷了。
儘管將兩個女人進行比對,是一切不如意的根源。
只是,恰好的時間裡,遇到的那個人,無論結局如何,終還是一種幸運,畢竟那個人承擔了你當時的全部心思。
於這個光怪陸離,物慾橫流,轉瞬即忘的年代裡,愛情的純粹性,到底還是勝過世俗的。
樑思成的愛,終究還是全部給了林徽因。
(參考史實資料:林洙《樑思成林徽因和我》,《金嶽霖回憶錄》,林徽因《你是人間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