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寶玉和林黛玉之間的關係,曹雪芹用八個字精準概括

賈寶玉和林黛玉之間的關係,曹雪芹用八個字精準概括

第五回《遊幻境指迷十二釵 飲仙醪曲演紅樓夢》

本回開篇,簡述薛家母子在賈府內客居之事。薛寶釵的出現,使得黛玉感到不快,心中萌生醋意,而作者偏生在此引入寶黛之情感波折,反是更顯兩人之親密關係。

原文:“其中因黛玉隨同賈母一同坐臥,故略比別個姊妹慣熟些。既慣熟,則更覺親密;既親密,則不免一時有求全之毀、不虞之隙。這日不知為何,他二人言語有些不合起來,黛玉又氣地獨自在房中垂淚,寶玉又自悔言語冒撞,前去俯就,那黛玉方漸漸地迴轉回來。”

這是寶黛的第一次寫明的小吵小鬧,從此本書就詳細敘述起兩人的“求全之毀,不虞之隙”。脂硯齋說:八字定評,有趣。不獨黛玉、寶玉二人,亦可為古今天下親密人當頭一喝。又批曰:八字為二玉一生文字之綱。

也就是說,賈寶玉林黛玉的愛情,都圍繞這八個字展開,而這八個字,也透徹地寫出了天下有情人之間的微妙關係。曹雪芹用這八個字,寫出二玉之間的親密無間,也是他們親厚感情的真實寫照,此後數十回,都圍繞此八字來寫。

第八回《比通靈金鶯微露意 探寶釵黛玉半含酸》

寶玉去看偶感微恙的寶釵,後來黛玉也來,對於她的姿態,曹公一個“搖搖擺擺地進來”,細節之處畫出林妹妹的“病如西子勝三分”的嬌弱形態,寶玉素來愛護妹妹,“忙起身讓座”。黛玉進門一開口,就話中帶刺,說自己來的不巧。

寶釵深知黛玉的脾氣,已知這話鋒奇怪,但不解到底何意,便一問究竟。黛玉的解釋卻更是奇怪:“來呢一齊來,不來一個也不來;今兒他來,明兒我來,間錯開了來,豈不天天有人來呢?也不至太冷落,也不至太熱鬧。”

黛玉雖有喜散不喜聚的癖性,但姊妹斷無不聚之理,況姊妹一處玩耍,日日相見,獨今天扯出這番歪理來。想是黛玉見獨寶釵與寶玉一處所致。此時寶釵已經解意,而寶玉竟是個蠢物,並不將此放在心上。又提起一個話頭,惹得黛玉又一番自嘲,寶玉急忙解釋。也有另一種可能,寶玉聽釵黛對話,已知黛玉之意,想岔開話題,黛玉卻棋高一著,更給自己的歪理填了一重依據。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寶釵勸寶玉不要飲冷酒,黛玉只是“磕著瓜子兒,抿著嘴笑”,這並非是不贊同寶釵之言,而因這話平日即是黛玉說給寶玉聽的,只是埋怨寶玉素日不聽自己的勸解,來了個寶姐姐,反就就“聽著有理”,唯命是從了,暗諷寶玉對不一樣的人竟是不一樣的態度。

之後黛玉之言矛頭就直指寶釵寶玉兩人了,“難為他費心”的“他”指的是薛寶釵,“哪裡就冷死我了”中“我”指的是賈寶玉。後面的話——“也虧了你倒聽他的話!我平日和你說的,全當耳旁風,怎麼他說了你就依,比聖旨還快呢。”——則是上述解釋的印證。

好個顰兒!令讀者不得不拍手叫絕!一件平常事物,也能引來澆自己的塊壘。雖終究存的是小心思,侷限於閨閣瑣事,但這聰明勁兒已經讓大部分讀者喜愛地無是無不是了。更妙地是後文對答薛姨媽,卻也能把話圓回來。好個顰兒!

賈寶玉和林黛玉之間的關係,曹雪芹用八個字精準概括

第十八回《林黛玉誤剪香春囊 賈元春歸省慶元宵》

這次的爭吵由一個物件引起,黛玉以為寶玉將自己給他的荷包拿去送人了,心下生氣。一是黛玉為閨閣中的少女,本來就不應與外界的人有接觸,這樣的物件傳遞,已經是壞了規矩體統,加之黛玉素性孤高,更不願外界的男子濁物拿去自己的東西.

二是偏生是賈寶玉做得此事,自己本是一片好心,費心費神為其製作荷包,卻被他任意丟了去,豈有不寒心之理?本來是一場誤會,是兩人生活的一個小插曲,一個哭,一個勸,最終也釋懷開來,似乎並無甚可大談特談之處,但“草蛇灰線,伏脈千里”,此中映射了後文諸多事件。

一、就送物件來說,寶玉除了“送帕”表相思外,還送過黛玉一件別人的東西——北靜王水溶的鶺鴒香念珠一串。有人就此猜想黛玉最終的婚姻與北靜王有關,這樣的猜想單憑此處為證,難免顯得單薄,但轉贈禮物的情節同樣在襲人和蔣玉菡間發生過,不由得讓人有所浮想。

二、因爭吵而剪東西這並非是孤例。這次是香袋荷包,後文則是剪扇子穗子。再加上抄檢大觀園時從黛玉處發現的寶玉的物件,可見兩人互贈之多,關係之密。

第十九回《情切切良宵花解語 意綿綿靜日玉生香》

賈寶玉杜撰了一個典故,講耗子精偷香芋,贊黛玉身上的香氣。黛玉卻不領這情,只道是寶玉編排自己。此回並非是哭哭啼啼的吵鬧,反之作者花費大量筆墨描繪午後睡衣濛濛,兩人情意綿綿,頗有太虛幻境空虛之感;行文至半,再言故事,填一份趣味,兩者交叉,給讀者以似夢非夢的感覺。

私以為這是兩人最為親密的一段情節,也是“溫柔鄉”的最巔峰之時。其中滋味在此無需多加評述,還請讀者多讀幾遍,其中韻味愈加妙不可言。

第二十回《王熙鳳正言彈妒意 林黛玉俏語謔佳音》

湘雲到來,姊妹們皆忙互訴思念、互道平安,唯有寶玉一人來遲。黛玉多心便問打哪裡來,實心眼的寶玉如實答打寶姐姐那裡來。黛玉自是要譏諷一番,寶玉只回了:“只許和你玩,替你解悶兒;不過偶然到他那裡,就說這些閒話。”一句話,便惱了林妹妹。

此回仍是因寶釵而起,我們不難看出黛玉與寶玉的爭吵,總是忌諱著“金玉良緣”之說,可以解釋為黛玉是小家子氣,“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但同時這樣的忌諱也並非單純的如此的膚淺。細細思索,它反映出的其實是黛玉對寶玉的不信任,更重要的是黛玉對自己命運的擔憂。

此時,寶玉心裡未若黛玉般成熟,他存的心思是姊妹同情,就如他迴轉黛玉之時所言:“頭一件,咱們是姑舅姐妹,寶姐姐是兩姨姐妹,論親戚也比你遠。第二件,你先來,咱們兩個一桌吃,一床睡,從小兒一處長大的,他是才來的,豈有個為他遠你的呢?”顯然是小孩子家的口氣,卻不懂黛玉的心思,總是說兩人親密要勝於寶釵,如此這般才讓黛玉寬心,卻並未影射到人生大事的心思。這倒也好理解,兩人正值年少,自然不通這些心思,待到後文,自有吐露心腸之語。

寶玉略懂之後,雖然每次的爭吵都會平息,但是一次次黛玉對寶玉的不信任,也是在一步步逼近寶玉的心理防線,寶玉掏心掏肺、發毒誓才可以。此處所言,將在下文印證。

雖是這樣,兩人的情比金堅經得住考驗,未曾看到曹公所撰寶黛愛情的結局,但對兩人愛情之美的享受已使讀者難以自拔了。

賈寶玉和林黛玉之間的關係,曹雪芹用八個字精準概括

第二十二回《聽曲文寶玉悟禪機 制燈謎賈政悲幀語》

唱戲的孩子扮相像林妹妹,大家都知道,卻都深知黛玉的脾氣,不提這事,湘雲則向來豪爽直言道:“倒像林妹妹的模樣兒。”這便急的寶玉向她使眼色,這樣來自是惱了湘雲。晚間忙向湘雲解釋,卻被指責偏心護著林妹妹,轉向黛玉這邊也是不領他的情,認為寶玉不讓自己和湘雲玩,最終寶玉“落了兩處的貶謗”,再加上所新知的“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竟有所感悟,這是後話。

這一段爭吵寫的好不痛快,黛玉和湘雲個個伶牙俐齒,懟得寶玉憋不出話來,叫人又好笑,又可憐,真真是成了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了。這一段爭搶是寶黛爭吵描寫最緊張的一次,其實所謂兩人間的爭吵是單方向的,只是寶玉賠禮不迭罷了,寶玉實則為了黛玉,可以放下一切。

相較於常人,寶玉算得是天資聰穎,但在這些姊妹們面前卻成了個拙人,一是因為十二釵個個非同尋常,某些才幹甚至遠超寶玉;二則是因為寶玉謙讓姊妹們。

到此,寶黛兩人的情感還是停留在姊妹親情、友情,而後兩人的言語行為中才多了一分愛情的因素在裡面。

第二十六回《蜂腰橋設言傳心事 瀟湘館春困發幽情》

行文至此,這次的誤會不同以往,竟是四重。

一、寶玉失口,說了一句《西廂記》中的“若與你多情小姐共鴛帳,怎捨得疊被鋪床”一句,可以說是對黛玉極不尊重了。

二、黛玉因受了取笑,作勢要告寶玉,寶玉正當懇求,卻另有事走開,並不知黛玉真心要去,此懸未結。

三、黛玉訪怡紅院,晴雯不知情,不給黛玉開門,黛玉錯疑是寶玉的吩咐,又念及自己無依無靠之淒涼,“嗚咽一聲有未了,落花滿地鳥驚飛”。

四、在怡紅院中的人不是別個,正是有“金玉良緣”的薛寶釵!一重比一重誤會更為嚴重,林妹妹怎能不悲?待看下回二人怎地收場。

第二十七回《滴翠亭楊妃戲彩蝶 埋香冢飛燕泣殘紅》

黛玉哪需吩咐得如此清清楚楚,否則紫鵑怎會成了老太太派的丫頭?不過是故意岔開、不理寶玉罷了。黛玉的作勢不理,讓讀者會心一笑,而寶玉卻還不知所為何事,只以為是昨天中午的公案,再不濟就是自己昨晚未曾見妹妹才至此的,又令讀者心焦。

第二十八回《蔣玉菡情贈茜香羅 薛寶釵羞攏紅麝串》

林妹妹一首《葬花吟》,寶玉聽得痴倒,這場誤會延續了三個章回才最終得以化解。

就如前文所說,寶玉這次是下毒誓才可以的,幾句話也戳中了黛玉的軟肋。兩人同是沒有親兄弟親姊妹的孤獨人,自幼玩耍到大,本該是最親密的才是。黛玉疑心寶玉與寶釵親密,不理會自己,其實這樣的心思何嘗不反應了黛玉不信任寶玉,反覺得寶釵比寶玉強。這樣的解釋更說明了在寶玉眼中,黛玉是眾姊妹無一能動搖的,寶釵在他眼中也只是姊妹看待,並不信什麼“金玉良緣”的說法。

前嫌終於冰釋,這場漫長的誤會,逼迫出《葬花吟》這首好詩。這此的誤會最深,和解耗時也最為漫長。

賈寶玉和林黛玉之間的關係,曹雪芹用八個字精準概括

第二十九回《享福人福深還禱福 痴情女情重愈深情》

這次的吵鬧寶玉也是發了邪性,大鬧砸玉,只因“好姻緣”三字。這次的砸玉是為了破“金玉良緣”之說。

此時兩人年歲稍長,不同於兒時,已是存了心思要在一起的,許多話雖說不出口,兩顆玲瓏心卻是各執一段痴情。黛玉對寶玉的不信任,尤其視寶釵為威脅。寶玉幾番解釋,都不能令黛玉釋懷,唯有如此大鬧才能大表決心。

此時二人的誤會更是曲折難解。

第三十二回《訴肺腑心迷活寶玉 含恥辱情烈死金釧》

有了上次的教訓,寶黛二人的關係又該如何發展?

金玉良緣的一案尚未完結,金麒麟又冒出來,黛玉畢竟是女子,不感到威脅是不可能的。她本想借此再激一激寶玉,一想前日教訓,又自悔失言,還是寶玉寬慰叫黛玉放心,表明自己的忠誠。這話真真使使黛玉放了心,令被二人朦朧情感折磨已久的讀者也放了心。此後兩人再無爭吵,黛玉也再不爭風吃醋。初讀此處時,恨不得兩人就此相互表白。

雖說兩人心心相通,依舊可惜這話並未叫黛玉聽見,反叫襲人知曉。而襲人並非“紅娘”,只想“如何處置,方可免此醜禍”,其實襲人所想就是封建家長所想,因為襲人就是封建禮教下丫鬟的成功教育典範。

紅樓夢裡的寶黛愛情著實令人著迷,但這部偉大的著作充分尊重故事的社會背景,因此未流入普通愛情小說的通病。就如“史太君破陳腐舊套”裡所言,寶黛這樣的身份,他們的愛情萌芽定會被扼殺。所以兩人情感被人發現其實是必然的。其實寶黛能夠產生愛情萌芽,已經是特殊條件下——從小耳鬢廝磨、吃穿用度不愁、老太太的庇護——的特殊的產物了。

在這個章回之後,二人均已成熟,故事開始擴展更大的視角,二人的愛情故事不再是刻畫的主要內容。

最後,是“慧紫鵑情辭試莽玉”,紫鵑與黛玉情同姐妹,幫忙試探雖非黛玉之意,卻是憂心於黛玉的將來而實施的舉措。黛玉寄居賈府,無父無母,自己的婚姻在老太太尚在時還能稍有保障,雖不一定是順心的夫婿,但定不會虧待了黛玉。老太太年事已高,若無一個靠得住的人來主張,黛玉的前途就是一片黑暗了。此時能尋找的人唯有寶玉。試探的結果同以往一樣,寶玉是橫了心,紫鵑雖為此捱了罵又受累了幾日,卻讓主僕二人均放下心來。

作者:紐蓓蕊,本文經作者授權發佈。歡迎關注我的頭條號:少讀紅樓,為你講述不一樣的名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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