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青不睞
近日，有“當代福爾摩斯”美譽的李昌鈺傳出好消息，他會在今年12月1日，於美國康涅狄格州與揚州企業家蔣霞萍結婚。
李昌鈺何許人也？身為美籍華人的他，是全世界公認的國際刑事鑑識科學界的頂尖權威之一。他參與偵破8000多件國際重大刑事案件，他經辦過肯尼迪總統謀殺案、辛普森殺妻案等舉世矚目的大案，在美國他是家喻戶曉的“華人神探”李博士。
李昌鈺的元配夫人宋妙娟，去年因中風於康涅狄格州病逝，享壽78歲。如今，現年80歲的李昌鈺將牽手比他小18歲的蔣霞萍安度晚年。
▲李昌鈺與蔣霞萍
成功離不開兩個女人
李昌鈺出生於1938年，祖籍江蘇如皋。其父李浩民是民國中後期如皋富甲一方的大商人，母親王淑貞出生於書香門第，能詩能文，又通音樂。李昌鈺幼年時期曾在上海生活過一段時間，後於6歲時舉家遷往臺灣。
生來家境優渥的李昌鈺，卻在11歲時遭遇人生一大挫折。1949年1月27日下午，在外經商的李浩民從上海登上一艘巨輪準備回到臺灣與家人團聚，因為再過兩日就是中國農曆春節，而這艘巨輪便是被後人稱作“東方泰坦尼克號”的“太平輪”。當天晚上，“太平輪”行至舟山群島附近時不幸與另一艘輪船相撞，兩艘輪船先後淹沒於汪洋大海中，船上大多乘客遇難，李昌鈺的父親也未能倖免。
當時在臺灣桃園的李家兄妹，已經將自己院中佈置一新，借用石頭和盆景等道具擺設出一個“父來公園”；可是左等右等，父親卻再也沒有回家。噩耗傳來，舉家同悲。
經此劫難，人財兩空的李家便迅速衰落，但李昌鈺的母親並未輕言放棄，她堅持要讓孩子們繼續上學接受良好的教育。母親吃苦耐勞，甚至給人幫傭維持家中子女13人的生計，而李昌鈺後來選擇報考警校的理由也很簡單，因為警校不用交學費。
李昌鈺曾直言，“我能取得今天這樣的成就應歸功於我的母親和我的太太。當年我離開臺灣前往美國求學時年歲已經比較大，但正是在母親的督促和鼓勵下，一般需要四年時間讀完的大學，我只用了兩年時間就讀完了；一般讀碩士學位需要兩年半時間，我大約只用了八個月就拿到了；一般讀博士學位需要至少三年的時間，我一年就獲得了博士學位。”
李昌鈺母親如此重視子女的教育，她含辛茹苦多年，也獲得了頗具傳奇性的回報：李昌鈺及其兄妹13人，都取得了博士學位，且涵蓋各行各業。“我常常鼓勵年輕人一定要去上大學，大學教育太重要了，假如我沒有完成我的大學教育，雖然我會破案，今天也不會在國際出名。大學教育不是能保證你就能成功，但大學教育好像買一個火車月臺票，只是給你有機會進月臺，但是上哪班車，去哪個方向，到哪一站下車，那完全就要靠你自己。”母親對於教育的看重，也在日後李昌鈺向年輕人解釋大學教育的重要性時顯露無遺。
而每次提到自己的元配夫人宋妙娟，李昌鈺也始終充滿愛意與感激。2013年李昌鈺亮相央視節目《開講啦》，在節目上他回憶了與宋妙娟的相遇。當年李昌鈺在臺北市警察局工作，單位同事看他每日工作十分辛苦，決定幫他“找對象”。同事們嘗試讓李昌鈺接待那些來警局辦理業務的年輕女生，而當時在臺灣讀大三的宋妙娟便因為辦理居留證延期而與“李警官”一見鍾情。“你找一個伴侶是終生的朋友，就是你在痛苦的時候，有一個人可以安慰你，你在快樂的時候，有個人會跟你一起慶祝，你在很孤獨的時候，她會默默無聞地陪著你”，李昌鈺在節目中表示，宋妙娟是他一生的好朋友。
不僅是好朋友，更是自己背後最有力的支持者。“在太太的支持下，我不但擁有了一個溫馨美滿的家庭，而且還使我工作起來毫無後顧之憂。做警察的太太犧牲是很多的。我每天晚上要去案發現場，她都一直不睡等我。半夜我回到家時已是疲憊不堪，她就泡杯茶給我說，辛苦了，喝杯茶吧！”所以，在談到自己所獲得的成功時，李昌鈺始終認為這些離不開母親與元配妻子。
▲李昌鈺與宋妙娟
使不可能成為可能
和眾多海外華人一樣，李昌鈺對祖國始終懷著深沉的熱愛與強烈的責任感。雖然自身已在海外取得巨大成功，但李昌鈺始終關心祖國以及國內犯罪鑑識教育事業的發展。1985年，李博士首次回到闊別40多年的祖國，前往人民大學講學。從此，這20多年來他多次回到國內，在全國各地的大學院校以及公安政法部門義務授課與演講，分享自己寶貴的人生經驗。
2012年，他在上海海事大學進行演講時，現場有大學生提問他的人生哲學是什麼，李昌鈺答道，“我一輩子實際只做了一件事，就是使不可能成為可能，這一信念一直支撐自己走到今日”。而這一點，李博士曾經在接受媒體專訪時有過更具體的解釋：
“我當年在美國求學的時候，當時有很多美國人說，你英文都講不清楚，不可能讀博士學位。尤其是一個警察怎麼可以讀生物化學的博士呢？我就證明給他們看，我獲得了生物化學的博士；後來他們就說，你很幸運能夠拿到博士學位，但是你只能作研究，而不能做教授。於是我就決定做教授，在3年的時間裡，我從助教變成終身教授，證明給美國人看，中國人可以做大學教授；他們說，ok，你很lucky，可以做教授。但是你還不能做刑事鑑識中心的主任，因為這需要行政能力，中國人沒有行政能力。後來我就證明給他們，我是最出色的鑑識中心主任；他們又說，你真的很幸運，很幸運，但是你還不能做警政廳廳長，因為那需要有領導能力，在美國還從來沒有一個有色人種能出任警政廳廳長，都是白人。後來我成為了康州警政廳廳長，他們又認為我是最好的警政廳廳長。做完警政廳廳長後，我就決定不再做下去了。因為我已經證明了中國人是可以做到上述那些很多美國人以為中國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李昌鈺
一生重視真理與證據
上世紀60年代後期，一門新興學科吸引了一些美國人的關注，那就是法庭科學，或者叫物證技術學。這是一門把物理學、化學、醫學、生物學等自然科學的原理和方法運用到司法活動之中的交叉學科。在傳統觀念的影響下，運用科學鑑識技術偵破案件一直居於刑事偵查的次要地位。當時很多人認為，物證鑑識就是到處塗刷指紋粉。然而，李昌鈺根據自己在臺灣的警察經歷和所學知識，決定把法庭科學作為自己的主攻專業，他在案件偵破過程中始終將物證擺在極其重要的地位。
“物證是最寶貴的東西，現場只有一次機會”，李昌鈺曾說，鑑識工作早期不受重視，刑偵人員和其他執法官一度倚重於大量的利害相關人與不相關的“證人”。幾十年前當他到達案發現場，卻時常發現很多重要的物證已被刑警和法醫破壞。洛杉磯曾發生一起凶殺案，警方追蹤屍體旁的腳印長達20年，卻一直未捉到凶手。 20年後，一位當年參與此案的刑警終於坦白——那不是嫌凶的腳印，而是他的腳印。如今，鑑識科學正在刑事司法系統中發揮越來越大的作用，美國一份知名報紙曾列出25件影響美國曆史的案件，其中14件要歸功於鑑識工作，而這一進步離不開李昌鈺作出的不懈努力。
李昌鈺的“代表作”，是曾轟動全美的“辛普森殺妻案”。1994年，家喻戶曉的美國橄欖球運動員辛普森的妻子倒在血泊中，種種證據似乎都表明，辛普森殺害了自己的妻子。美國警察對辛普森在洛杉磯高速公路上的驚險追捕場面甚至被媒體進行了實況轉播，而檢察官提出的“鐵證”幾乎讓所有美國人都認為辛普森是凶手。隨後，洛杉磯地方檢察院對辛普森提出了起訴，但是辛普森堅決不認罪，並請來更多人為自己辯護，其中就包括56歲的李昌鈺。
按照當時檢察官還原的經過，案發當時晚上10點半，辛普森在打電話。11點鐘，他的專車接他到機場，整起案件的犯案過程只有短短30分鐘時間。在這麼短時間內，辛普森用一把小刀連殺兩人，並從第一現場趕到第二現場，跳牆而入，手套還掉了下來，接著上樓洗個澡，再將證物統統毀掉，最後上車趕往機場。
從調查的第一天起，李昌鈺就認為凶手應該是兩個人，在現場找到帶血的鞋印也被證實為兩種。
但是，警方一開始就認定是辛普森，並已經宣佈結果。在無法挽回的情形下，警方需要蒐集足夠的證據。
通過鑑定DNA發現一些證據與辛普森有關，但李昌鈺又發現，DNA的血跡中有防腐劑，人身上流出來的血不可能有防腐劑。那隻血手套，辛普森也戴不進去。有人說，這是一隻皮手套，因為外面沾了血，所以縮小了，但是手套上的血非常少。此外，那堵牆有3米高，就算喬丹也無法一躍而過。如果是爬過去的話，那麼長在牆上的爬藤一定會割傷凶手，但是沒有這些痕跡。
最終，李昌鈺排除外界干擾和輿論壓力，以尊重科學鑑定結果的態度指出控方提供的證據薄弱，不足以證實辛普森有罪，促使陪審團對其作出了無罪宣判。
作為最早利用DNA技術破案的鑑識科學家之一，李昌鈺利用證據鑑識屢破奇案。其中，震驚全美的“碎木機殺妻案”頗具代表性。1986年，泛美航空的空姐海倫失蹤了，只在臥室衛生間留下血跡。海倫的丈夫理查德是聯邦調查局探員，3次通過了測謊儀檢驗。然而，後來有人舉報說，當晚曾看見理查德在街上拖著一臺大型鋸木機，而且他當天還租用過一臺絞肉機。時值寒冬，48歲的李昌鈺設法融化兩尺多深的積雪尋找證物，並用一隻凍僵的死豬混在樹枝中塞進碎木機進行還原實驗。
結果，他們找到56片人骨，2660根頭髮，85克肉塊，1顆牙齒。這些證據的總重量只有31克，但經過李昌鈺和同事們所做的5000多項檢驗後證實：這些人體殘骸都屬於海倫。隨後，警方找到一把編號已經磨損的電鋸，李昌鈺通過科學方法，將被塗掉的電鋸號碼顯現出來，終於查明凶手正是死者的丈夫。
當李昌鈺在70歲時被中國媒體詢問此生最得意的案件是什麼時，他舉了兩個普通老百姓的案例，其中之一就是康涅狄克州的祖孫三代滅門案——70多歲的祖母與世無爭，她的兒子先天耳聾，眼睛也看不見，小孫女只有7歲。在一個風雨交加的週五晚上，祖孫三代被殺了，老太太被刺了30多刀，兒子中20多刀，孫女中17刀，血流成河。
這是李昌鈺印象最深刻的案件，場面慘絕人寰。起初，警方認為是老太太的女兒和女婿乾的，目的是謀奪遺產。但李昌鈺在現場發現了一塊手錶，並在上面發現了一根頭髮，經化驗頭髮上面有黑人的皮膚組織。同時，李昌鈺和同事們在現場發現一個很大的手印，像是黑人籃球運動員的手。
經調查，李昌鈺團隊發現這個地區的一所中學裡的籃球助理教練是黑人，鎖定嫌疑目標後，李昌鈺和同事們又發現了一個鞋印，在附近找到了吻合的鞋子，並在這個鞋子裡面找到了DNA，最後將這個黑人籃球助教繩之於法。原來，那天他本來是要借電話的，後來就起了謀財害命的邪念。
此類案件在李昌鈺的職業生涯中數不勝數，因此他被冠以“當代福爾摩斯”的名號，而他曾對此表示，“我哪裡是什麼福爾摩斯啊！時代不同了，沒有辦法靠一個人破案。這實在是媒體對我太抬愛了，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許多案件的偵破得益於各個專業的人集體合作。警察、偵探、檢察官、法醫、技術員……其中任何一環沒有完成，都很難讓案件水落石出。我只是比許多無名英雄更幸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