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在2018創新者年會上，中國工程院院士倪光南做了《中國開源芯片（RISC-V）的前景》的主題演講。他指出，RISC-V具有模塊化、可擴展、成本低等很多好處，未來RISC-V很可能發展成為世界主流CPU之一，從而在CPU領域形成Intel(x86)、ARM、RISC-V三分天下的格局。
倪光南院士
以下為倪光南院士現場演講整理：
女士們，先生們，上午好！很高興有機會來參加億歐創新者年會，以及第四屆創新獎頒獎典禮。我談一下在芯片方面新的發展，希望我這個題目《中國開源芯片（RISC-V）的發展》能夠為我們中國網信領域的發展，或者說各行各業的發展提供新的動能。
大家知道芯片很重要，最近出現的芯片潮流叫做開源芯片，當時我們申請這個聯盟的時候，網信辦批的叫做“中國開放指令生態（聯盟）”，我就說不如叫中國開源芯片聯盟，還比較通俗一點，也比較容易說。這個原文英文可以翻譯成“精簡指令集第五版”，但是太長，一般我們就是叫RISC-V。
為什麼說開源重要？現在互聯網中那麼多服務，那麼大的巨頭企業，所依託的後臺服務平臺的軟件支撐絕大部分都是開源軟件，即開放源代碼的軟件。一般來說軟件分為兩類：一類是源代碼開放的，一類是源代碼不開放的。兩類沒有好壞之分，是不同的商業模式。但是從市場的反映來看，絕大多數的軟件服務商，像中國的BAT，或者亞馬遜、谷歌、facebook等中外的服務商基本上都基於開源，說明什麼問題呢？說明它有它的好處。
第一個好處就是它能夠讓我們的服務商按照市場的需求做升級。假如買的商品軟件不是開源的，如果請提供商升級版本，假如提供商不升級就沒有辦法升級你服務的版本，你的服務就沒有辦法升級，那你怎麼和競爭對手競爭？開源軟件當中所有好處中的第一位就是可以自己發展，不受制於人。
芯片這方面也有開源的，但是由於GPL許可證的原因，不易產業化。現在開源用的許可證是非常寬鬆的BSD許可證，誰都可以把開源CPU的代碼拿下來，自己學了以後加以定製、改造、剪裁變成自己所用的芯片，你可以自己創新，推出自己的芯片，沒有任何限制，不用交任何的錢，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聲明一下我是用了RISC-V。這種許可證非常適合於創新發展，特別對於中國來講，我們國家提倡大眾創業、萬眾創新，非常適合中國雙創的要求，所以我們非常支持。
目前在我們數字領域最複雜的往往就是CPU，CPU的世界形勢怎麼樣？在網信領域壟斷性非常強。比如手機，只有兩種，不是安卓，就是蘋果。目前世界上來看，能夠站穩腳跟的CPU只有兩種，第一種是英特爾架構（X86架構），歷史悠久、生態成熟，性能指標各方面都很好，美中不足的這個架構就是全世界只有美國兩家公司（英特爾和AMD）能做，別人不能做嗎？沒有現成的商業模式作為支撐。所以我認為只有這兩家能做，誰要想做，對不起，現實可能會證明你不太可能達到你的目的，因為你拿不到授權。
第二種是ARM架構，這個大家比較熟悉，我沒有精確統計，中國至少幾十家在做，歷史很長，生態也成熟，特別是在移動領域是壟斷的，比如手機一定是ARM的CPU。有什麼美中不足呢？中國也有很多公司做得很好，唯一不足的地方是代價比較大，一般來講你要是拿到授權，我們說不同的條款是商業祕密，每家公司不一定一樣。
比如說最高的你要拿到架構授權，可以任意修改，是要付代價的，我估計需要有幾個億，一般公司沒有那麼多錢；比較低的，也需要幾百萬人民幣，可以買一個黑盒子來用，但不能修改，也不能自己改進。事實上，即使幾百萬對於中小型團隊來講還是不小的負擔，如果你想修改、發展，對不起，沒有幾個億別做了。我們希望有新的CPU出現，更適合於中國市場大多數中小企業，或者創新團隊，有他們需要的CPU技術出現。
所以我們可以看到，開源芯片對於我們有很大的好處，因為可以大大降低我們的芯片業創新門檻。如果我們現在用這樣的CPU支撐我們的創新，支撐AI等等新一代信息技術，將會是非常有利的。
我剛才已經講了，一箇中小企業有可能幾個人的團隊花了幾萬塊錢，花幾個月推出一個定製的，比如說是區塊鏈定製的、AI定製的、機器人定製的、物聯網定製的等等芯片，中小公司都可能做出來的，而不需要花幾百萬、幾個億，花幾年的時間去做。我們希望把新的開源芯片潮流引入中國，符合我們國家戰略發展的要求，符合我們國情。
RISC-V的好處，第一，簡單。這個CPU是新出來的，在我們信息領域往往認為新的比老的好，可以把很多東西簡化。
比如你要看一個芯片的介紹手冊，RISC-V的差不多是200頁，ARM差不多2000多頁，新手要學芯片喜歡學哪種？當然學RISC-V，學2000多頁太辛苦了。同樣功能的芯片，RISC-V的面積最小，意味著什麼呢？價格最低，而且成品率會高，越小越好，這個優勢是比較明顯的。
最老牌的CPU是英特爾架構，1978年已經開發出來了，那時的英特爾架構有80條指令，現在多少條指令呢？它在不斷增加，一個月要增加幾條指令，按照這個趨勢下去，現在就這麼多條了，再幾年要有2000條了，這個包袱太重了，英特爾的CPU要兼容，1978年到現在40年了，40年的時間，老產品都得兼容，所以它的包袱太重。
這些是大概從技術上可以看到RISC-V的很多好處：模塊化、可擴展、成本低，缺點則是沒有生態，畢竟英特爾經過40年的發展，已經積累了那麼多生態。所以，RISC-V要揚長避短，不在傳統領域裡面，比如說電腦、移動，不和英特爾和ARM在這種領域競爭，而是去佔新的市場，比如人工智能等等。新一代信息技術也夠大了，大家不要認為這些新的領域沒有傳統領域大。
2007年以前智能手機一臺也沒有，現在智能手機光中國就有13億臺，人工智能的設備、機器人、物聯網、5G、雲計算、大數據這些新一代技術覆蓋的領域可能比現成的領域還要大。在新一代信息技術領域，我們的優勢就有了，劣勢就避免了，這就是揚長避短。
新一代信息技術將把RISC-V推向前進，我們也成立了前面提到的聯盟，幫助中國企業和創新團隊掌握這個技術。RISC-V是一個開源的機制，而開源在軟件方面已經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剛才已經講到成本低、開放，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是原始創新。
在初級階段企業使用開源學習，很快企業能力提高了，我們參與到開源組織裡面，可以做更多的貢獻和創新。誰說開源不能有原始創新？當然可以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開源也是可以做原始創新的，問題是你有沒有真正投入。
舉個例子，RISC-V在中國怎麼做出貢獻？比如我們可以在安全方面做出新的貢獻。中國科學院大學楊力祥教授的團隊，提出了一個新的安全理論，就是說現在病毒非常猖狂，安全是大問題，將來人工智能的芯片也會受到各種各樣的攻擊。為了避免這個攻擊，傳統手段當然有，但是很麻煩，他們提出一個理論，在多樣的攻擊中，其中有一類超越權限的攻擊是最主要的，最多的，他們這個體系就能防止這類攻擊。
所以這個也是很好的創新，它需要硬件、軟件支持，正好結合RISC-V就可能按照他們的理論構建一個安全的芯片，配上安全的操作系統。這種芯片在物聯網、智能家居、AI中間應用就可能就是最好的防禦，比其他系統能更好地防禦黑客的網絡攻擊，提供更安全的應用，這是很好的方案，我們將作為中國方面對於RISC-V的貢獻，將來也會開放給全世界。
最後我們看一下，如果按照這條道路走下去會怎麼樣呢？我剛才講了世界CPU兩大流派已經站住了，我們今天不妨預料一下，相信幾年以後，3、5年，或者更多年以後，將會有3駕馬車、三足鼎立在CPU領域，除了老的英特爾架構、ARM以外，第三個就是新興的，剛才我介紹的RISC-V。
在外觀上，當然可以打任何的商標，因為基於這個許可證誰都可以打自己的商標，但是在內部用了RISC-V，中國的、世界的科技工作者所貢獻的架構。總之，三足鼎立將會是CPU的大勢所趨，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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