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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經濟週刊》記者 王克 | 江蘇報道

（本文刊發於《中國經濟週刊》2017年第37期）

責編：周琦

總部位於江蘇鹽城的江蘇雅百特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股票代碼：002323），其在企業官網的自我介紹是“金屬屋面圍護系統行業首家A股上市公司”“2016中國上市公司品牌100強”……然而，近日雅百特卻爆發出一則造假醜聞——偽造巴基斯坦政要信函以虛構公司經營項目。證監會調查結果顯示, 雅百特2015—2016年9月累計虛增營業收入約5.8億元，虛增利潤近2.6億元。

2017年9月4日，外交部發言人耿爽回答記者提問時表示：“中國證監會聯合巴基斯坦有關部門調查，未將江蘇雅百特所出具的有關巴政要的信函作為證據採信，也尚未發現證據證明該公司同巴境內相關公司和個人有任何經濟關係及資金往來。”

偽造合同資金流，編織國際謊言

2015年成功上市、上市當年“實現營業收入同比增長86.77%、當期對應實現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淨利潤同比增長151.37%”。但出人意料的是，雅百特公司“傲人業績”的背後，隱藏著一個彌天大謊——收入及利潤的重要來源“巴基斯坦項目”純屬子虛烏有。

2017年5月12日，證監會公佈調查結果，雅百特於2015年至2016年9月通過虛構海外工程項目、虛構國際貿易和國內貿易等手段，累計虛增營業收入約5.8億元，虛增利潤近2.6億元。其中，2015年虛增利潤佔當期利潤總額約73%，2016年虛增利潤佔當期利潤總額約11%。所謂“巴基斯坦項目”是該公司找了一家海外企業偽造工程建設合同，根本沒有履行。

“雅百特向海外出口了一批建築材料，聲稱這批材料用於巴基斯坦木爾坦快速公交車站建設。但是經調查發現，這些材料實際上沒有運到巴基斯坦，而是通過第三方公司在‘送’出去以後又‘請’了進來。”證監會調查人員說，“從資金鍊分析，雅百特的‘回款’主要來源於它自己控制的公司，還有其他一些中國境內企業。”

據報道，2015年雅百特以虛假採購的方式將資金轉入其控制的上海遠盼、上海煊益等關聯公司，再通過上海桂良、上海久仁等客戶將資金以銷售款名義轉回，構建資金循環，偽造“真實”的資金流。

《中國經濟週刊》記者注意到，巴基斯坦旁遮普省木爾坦市確實存在“城市快速公交”建設項目，業主方為木爾坦發展署。不過，協助中國證監部門調查時，木爾坦發展署表示其並未與雅百特合作。

一間小屋內做出數億流水

雅百特2015年年報顯示，其在巴基斯坦木爾坦市開展的城市快速公交專線項目實現收入超過2億元，佔年度銷售總額21.80%。然而，光有年報、合同和偽造的“政要來函”還遠遠不夠，雅百特要讓虛構的工程“真實”起來，這就需要讓人看到各項資金“往來”。

據報道，在位於上海的一間只有20平方米的“店鋪”裡，雅百特的財務經理加上一個並不懂得財務的“助手”，操作6家主要供應商和4家走賬公司的資金流轉造假，業務涉及7個國家和地區的50多家公司、100多個銀行賬戶。調查結果顯示，僅2015年該處發生的資金流量就近10億元人民幣。

“我們在調查雅百特時，發現了它的很多走賬公司和供應商是空殼公司，所以我們要求雅百特向證監會提供供應商聯繫方式，雅百特一直推託。在我們的多次催促下，他們給了一家叫做‘熠循新能源’的企業實際控制人的聯繫方式。而這是雅百特為應對調查、拖延時間而設置的一顆‘煙幕彈’。”證監會調查人員事後向媒體回憶道。

據悉，調查人員瞭解“熠循新能源”的相關情況時，對方軟頂硬抗，甚至在調查人員查詢電腦中的文件時以拉閘斷電等方式阻礙調查。幾經周折，一個關鍵人物終於浮出水面——此人在企業內部通訊錄上的身份是副總裁、公司大客戶事業部總裁，平時以雅百特的職務身份開展業務，但實際上他與雅百特沒有正式的僱傭關係，而是上海煊益等7家雅百特供應商的控制人。在其對上下游公司的操控下，雅百特的貿易關係層層嵌套、極為複雜。

業內專家分析認為，如此周密的設計，充分說明雅百特造假的主觀故意。

違法成本太低：罰款60萬元

由於2015年業績“大幅增長”，雅百特股價大幅上漲，2016年4月8日達到57.78元/股，2017年2月23日達到除權後的最高點23.92元/股，相當於復權後的71.85元/股。在股價飛漲期間，雅百特董監高則減持套現，2016年以來，重要股東減持近20筆，其中第一大流通股東累計減持近1500萬股，套現數億元。

雅百特事件令股民憂心忡忡，但按照現行《證券法》相關規定，上市公司財務造假，最高的處罰為60萬元罰款。違法“成本”與造假獲得的“利潤”相比，小巫見大巫。

有知情者告訴《中國經濟週刊》記者，雅百特借殼中聯電氣上市時，其未經審計的賬面價值為2.96億元，而通過收益法評估的預估值達到了34.97億元，增值率高達1082.8%，“如神話一般”。

對於如此大幅的資產增值，公告解釋稱，未來金屬圍護系統行業和光伏新能源行業市場前景十分廣闊，加上雅百特憑藉技術優勢、運營優勢在行業內建立了優勢地位，未來將有較好的獲利能力。

其實，上市企業的造假行為可謂屢禁不止，個別行業更是成為“業績陷阱”的重災區。只是這一次造假牽涉到了“外交關係”，才有了高曝光率。

外交部發言人表示，證監會將於近日對雅百特公司作出正式處罰。另外，已有近600名投資者做好相關準備，“可以隨時提起訴訟”。有消息稱，證監會擬對雅百特處以60萬元罰款，擬對其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在《證券法》規定的範圍內頂格處罰，同時擬對雅百特虛假信息披露違法行為主要責任人員採取終身市場禁入以及3到5年不等的證券市場禁入。

值得引起重視的是，在《中國經濟週刊》記者的採訪中，許多受訪者將雅百特此番被查歸結於該公司的“技術失誤”，比較一致的觀點是：“雅百特不是第一家，也不會是最後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