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半山坡上的伯克利著名的Free Speech咖啡館闊大的平臺上，四周聚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學霸，每張桌子都堆滿了厚的嚇人的課本和筆記，我的咖啡已經涼掉了，佔據著這張可以遙望薩瑟塔的桌子，抬頭是刻著Biochemistry字樣的灰白色的生物科學大樓。
由於高考生物失利，造成我從此對生物科學的畏懼感，這樣居高臨下的視點使的我不禁有了毫無緣由的志得意滿，因為我不必再一字一句地摳索那些難懂的拉丁專用名詞？還是因為我再也不需要索求那些形形色色連名字都記不住的學位？在伯克利，大家互相介紹頭一句是交換名字，美國人比較簡單，直接告訴你他的名字，省略掉那些複雜的中間名和姓，但是要命的是你在伯克利碰到的幾乎三個人裡有兩個都不是美國人，你會立刻陷入對方名字發音的五里霧中，如果你不想繼續交談，就可以執著地追問對方的專業，在一所排名靠前的大學裡，把詢問對方專業做為第二個問題不僅僅是禮貌，也是傳統。當對方饒有興趣地覺得你真會問問題，還真誠地告訴你他的專業時，你會覺得瞬間掉進了白袍甘道夫大戰巨龍的深淵。你可以選擇說一句通用語“哦，真有趣！”或者選擇顧左右而言他然後找機會逃走。
坐在名為“言論自由”的咖啡館，身邊滿是高談闊論的學生，感覺像是掉進了菁英堆裡，我可以不必擔心我做什麼寫什麼會受周圍人交談的影響，因為我清楚地知道，他們的談話就算翻譯成中文，對於我來說，也彷彿郭靖在黃藥師的音樂聲中，因為完全不懂，所以可以不受干擾。但是那種方鴻漸談到他留學經歷時故作低調地提到“兄弟我在伯克利的時候”所能帶來的膨脹感卻是實實在在的。
咖啡涼掉，陽光正好，穿過同樣擁擠的室內餐廳去衛生間，順便在等待的間隙偷窺一廳之隔的圖書館裡會出來什麼樣的未來之星。據說這裡面和你擦肩的都有可能是將來拯救地球的那一群。一個深棕色皮膚的男孩兒向我直衝過來，把手裡的冰飲架在門口女孩子的奶茶杯上，擦著我的衣角進了男衛生間，一切那樣自然，讓我想起我的少年時代，我也曾把書包往小夥伴脖子上一掛，在人潮擁擠的課間，不做任何解釋地衝去廁所。那個任勞任怨且完全不在乎形象的小夥伴啊，如今在地球的那個角落？
太陽越來越低，已經超過彎曲的波浪狀的雨篷，那些熱烈交談的，沉默讀書的，臉上、背上都被打上了金色的光暈。半邊肩膀開始變得暖哄哄的，學生們來了走了，不用看錶，我也知道我在這裡消磨了幾個鐘點，幾節課時。山下也有空著許多座位的公共圖書館，可是我愛著這種混在學生中消磨時光的下午，沒有嗆人的大麻味，沒有目光迷離的醉酒藝術家，也沒有大腹便便的舊金山警察。我可以安靜地把自己沉浸在愛麗絲·門羅的鄉村世界，也可以懶洋洋地塗上一張全景水彩，任由湖藍在傾斜的本子上慢慢流過，從少年到青春，從青春到時光正好。
圖、文\張芮
寫於2119 University Ave，Berke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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