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近期最熱的電影,非《蜘蛛俠》莫屬。
然而同期上映的另一部,卻成為開學周的一股濁流。
濁流不是因為不好,恰是反映了現實與灰暗。
如果說《蜘蛛俠》是熱血的英雄主義。
那麼《聲之形》便是糖衣包裹的定時炸彈。
這是個隨時隨地會發生在校園裡的霸凌故事。
用看似溫情的外表包裝,甚至還剪掉了過激的情節。
可霸凌的內核,仍舊細密隱晦地鋪陳開來。
電影對準了所有參與該事件的人:
施暴者、受害者、旁觀者,施受雙方父母、老師。
還從時間維度去衡量了一場年少欺侮對成長的影響。
受害者為何孤軍奮戰?
女孩西宮有聽覺障礙,即便說話也只能發出口齒不清的音節,因為殘疾和拖後腿而成為大家眼中的“異類”。
總是被別人捉弄和挖苦的時候,她是怎麼做的?
她幾乎從頭到尾逆來順受,連脾氣都沒發過。
是什麼讓她選擇用道歉和示好來彌補殘疾帶來的自卑?
是什麼讓她弄壞8個助聽器後才被母親發現是暴力事件?
又是什麼讓她即便轉學,依舊披散頭髮企圖擋著耳朵?
是家庭教育和關愛的嚴重缺失。
是父母對相關事件的不敏感和無作為。
所以她不自信,不樂觀,也不反抗。
甚至發生了事情不願意跟爸媽坦白和溝通。
現實事件發生時我們總在心裡埋怨孩子,為什麼不懂得反抗,為什麼不能告訴爸媽自己受了委屈。
試問,一個不願傾聽孩子班級裡大小故事的家庭,又怎會收到孩子發出的求救信號?
有的時候,不是孩子想要孤軍奮戰。
而是比起跟父母建立溝通途徑,再說明原委取得信任的困難度,也許遠遠大於被同學無傷大雅地欺負。
有的時候,不是孩子不想奮戰。
而是無論抵抗,或是轉學,對他們而言結果都是沒有朋友。正是渴求陪伴的年紀,也許委曲求全比獨自穿梭在校園裡舒服。
這些錯誤的觀念,背後都反映了家庭教育的匱乏。
施暴者可否換位思考?
捉弄女主的男孩石田,時不時拽掉西宮的助聽器,在黑板上寫她的壞話,還惡劣地把她的筆記本扔進池塘。
這樣的男生大概會出現在每個班級裡。
他們拉幫結夥,仗勢欺人。
對於施暴者的處理,電影則顯得很殘酷:
它讓施暴者成為下一個受害人。
當石田受到學校處理時,曾經跟他一起胡作非為的兄弟轉而把矛頭指向了他。他的書桌被塗畫,作業本被丟進池塘,他也成了孤軍奮戰的受害者。
作家哈珀·李曾在書中寫道:
你不可能真正瞭解誰,除非你穿上他的鞋走一段路。
因為一次“感同身受”,石田才知道自己曾對別人造成怎樣的傷害。他找到西宮,不僅道歉,還主動彌補自己的錯誤。
然而影神卻覺得,現實比電影還要殘酷。
現實沒有讓施暴者成為受害人,現實冷漠地掩蓋了一切罪行,好似不曾發生。反正童年的記憶終將被時間沖淡,而霸凌只是其中的插曲。
一個習慣了霸凌的人,並不具有“假使我是個弱者”的思考角度,又何談換位思考?
再者,換位思考的重點在於:
我知道我現存的處境,也明確知道你有你的處境。
我願不願意站在你的角度去看問題。
可怕的是,兒童知道自己的處境嗎?
他們只是憑藉本能的憎惡,帶上了惡魔的面具。
兒童知道受害者的處境嗎?
你只是“好人打壞人”故事裡的角色,是為了好玩。
在無法獨立明辨是非的孩子眼中,霸凌一詞並不存在。
當我認識到霸凌不對時,早就過了“訴訟時效”。
旁觀者怎能不作為?
直到西宮的媽媽找到學校,老師才“正義凜然”地說:是你吧,石田,一直欺負西宮的人。
反正總要有人出來承擔後果,誰最嚴重就揭露誰好了。所以我們看到石田企圖舉報別人時,老師選擇了屏蔽。
明知是石田所為,之前惡劣事件發生時老師在哪裡?
同學之中,有曾經站在西宮身邊的人,但這意味著你要跟她一樣被群嘲和孤立。於是,在正義與合群中,大多數選擇了後者。
這就是旁觀者的要害,出了事情每個人都想保全自己。
人類是最擅長權衡得失的動物,一旦發現做某件事要付出的代價遠超過自己的承受範圍,會當機立斷地捨棄。
所以,受害者的傷疤不僅因為磕到堅硬的石頭。
還因為一次次對人性做風險評估的沙礫們。
長在傷口裡,經年累月的疼。
從霸凌事件說開去,其實是整個社會教育的失責。
電影《聚焦》中有句話說得好:
如果養育一個孩子要靠整個村莊支持,那侵害一個孩子整個村莊也脫不了干係。
無論是施暴者、受害者、雙方家屬、旁觀者,都只是這條鎖鏈上的一環。它的背後還有學校,家庭。而縱容霸凌循環不止的,是社會對相關事件的輕處,對兒童問題的輕怠,對是否正義、如何正義的模糊界定。
所有霸凌事件的處理結果,無非是兩種:不嚴重的被時間埋葬,嚴重的家長私下和解或者轉學。
這其中,社會沒有起到任何道德上、法制上的約束力。
整個班級那麼多雙眼睛盯著發生的事情,家庭和學校那麼強的兩股力量對峙的事情,何以浮出水面後,只是化作兩三個氣泡便消失殆盡?
說穿了,是我們知道社會的底線靠不住,只能靠自己。
所以,看了《聲之形》被美好的結局溫暖,卻從中延伸出濃重的無力感。
也許,我們唯有把“社會到個人”的冷漠、無知、輕視一環一環的拆解掉,才能讓那些因為霸凌而遭受傷害,活在黑暗裡的孩子從扭曲的鎖鏈中掙脫出來。
而在這之前,影神認為,沒有人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