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關何處（原創）

鄉關何處

陽春三月，風柔和了。風箏三三兩兩地漂浮在城市廣場上的天上，可是我家鄉的風箏去哪裡了呢？

西邊紅紅的夕陽泛著大團大團的童年色彩。村南的棗樹林黝黑而靜默，似乎還在酣睡。旁邊的麥地裡，麥苗返綠了，泥土已是鬆散、酥軟，踩上去軟軟的。“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抓把泥土試試風，呼朋引伴的放飛一隻只自制的風箏，雀躍歡呼中，天空熱鬧起來，田野歡騰起來……村裡傳來爹孃呼兒喚女“吃飯來”的聲音，此起彼伏，我們才戀戀不捨的收起那份氣喘吁吁的歡欣……暮色四合，歡笑聲泛泛的迴盪在村外村裡，而今這些如油畫般質感的畫面又搬到了哪裡?

還有那吐著蓮香的村東的池塘又去了哪裡？

或垂釣在綠柳的下面，或數著蝌蚪的聚合搖擺，或放幾隻紙船看誰的先游到蘆葦深處。夏日炎炎，小夥伴們光屁股洗澡的清澈還在記憶裡。村西北的那片大大的池塘，寒冷的風不管如何的嘶叫，總少不了穿著厚重如狗熊的我們馳騁在冰面上，溜冰，堆雪人，鑿冰捉魚。那呼氣成霧的清晨，暖暖的印在舞動的歡笑裡……還有那彎彎曲曲繞村而過的小河，放學、上學路上常常駐足的石橋上，看一群群的魚脊黑黑的倏忽而過，又躲在小草下呷喋，發呆。噗通，一枚小石子，讓它們逃得無影無蹤……現在綠樹還籠罩著簇擁著稀落的村落，可沒有了那一池池水塘，沒有了嘩嘩流動的小河，可沒有了水的潤澤，整個村落彷彿少了靈秀和韻律，那水秀秀的風如今又都去了哪裡？

那曾經熙熙攘攘的衚衕小巷，閉著眼睛都能摸到誰誰的家。叩門就能知道該是那隻狗衝出來，搖尾撒歡；那隻大白鵝伸長脖子嘎嘎作響。那一聲聲響亮的乳名呼喚，和著門扉的吱吱響動……而今只是剩下歪仄、枯草的院落，雞不飛狗不跳，如同暮年的老人的臉……那些鬍子裡歡聲笑語又去了哪裡？

清晨，在大花公雞的打鳴聲後張開它黧黑靜謐的眼簾。簷上麻雀嘰嘰喳喳的催開屋門的吱呀聲，老人的咳嗦聲，屋後的挑水的扁擔聲……村南的棗樹林裡，村口的柳樹灘上，知了的鳴叫扯天扯地，傲然不顧樹下仰脖覬覦的調皮鬼們。五色野花上的蜜蜂嗡嗡嚶嚶的忙碌，蘆葦裡的水鳥啾啾歡唱。院子裡樹蔭下母雞下完蛋後的咯咯答聲很是驕傲。牛鈴叮噹叮哞哞的聲音揹著夕陽回家來了，懶驢鳴叫著打著滾。鄉鄰們相互招呼的朗笑，讓星星都眨著好奇的眼。還有屋簷上滴滴答答的雨敲打在地上的清脆，雨後河溝裡蛙鼓。這些八音盒裡的聲音又去了哪裡？

春水總是在布穀鳥的歡唱後送來，溝渠裡的水滿滿的，鄉親們忙著灌溉農田，溪水的味道很綿軟。白鳥飛，青草香。槐花一嘟嚕一嘟嚕地輕搖，滿村幽香；榆錢兒颯颯的傳遞著甜味。夏季打穀場上的麥香，秋季果園裡的果香，清晨傍晚炊煙裊裊的柴草味……都如此的清晰卻又是如此的模糊，如同打撈一圈水中的漣漪，撈起的是更多的波光，怎麼也打撈不出一個完整昨天。

“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家鄉是心靈的印記，她會隨著你的成長陌生了你嗎？如果她只是剩下了一個符號，渾然不是你記憶裡的那般模樣、味道，那你的鄉關何在？我們以後的孩子們的故鄉情又在哪裡？ “故鄉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故鄉的面貌卻是一種模糊的悵惘，彷彿霧裡的揮手別離。”她終究是要消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