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手記：見劉璋牧導演前，剛看完《破冰行動》最新兩集，內心有一萬個衝動想問他劇透，想知道後面的劇情發展。
但在聽他聊完這部劇的拍攝初衷和幕後故事時，已放棄要劇透的想法，並且決定把這部劇從第一集開始重刷。因為這是一部值得二刷、三刷甚至多刷的劇。
「你看《破冰行動》了嗎？」
這是近日被人頻繁問起的話題。它從一開播就圈粉無數，憑藉高能反轉的劇情和紀實客觀的拍攝，引起一陣陣追劇狂潮。
無論是豆瓣8.4的評分，還是愛奇藝播出後穩居第一的熱度，央視首播後收視率破1達到1.35的表現等，無不證明了這部劇的受歡迎程度。
劇中每個出場的人物角色，不管是主演，還是小配角，以及角色的一個眼神，都能引爆觀眾的議論。
作為一部根據真實案件改編的電視劇，《破冰行動》的改編原型，是六年前廣東省的“12·29大型掃毒行動”，劇中的塔寨村就是現實中殲滅的「製毒第一村」——博社村。
而劇中林耀東的原型，就是博社村黨支部書記、汕尾、陸豐兩級人大代表蔡東家。
在蔡東家的組織庇護下，以宗親關係為紐帶，村裡的制販冰毒幾乎到了瘋狂的地步，博社村也淪為法外之地和問題最嚴重的製毒堡壘。
緝毒民警多次冒著生命危險，暗中進入博社村進行調查取證，摸排出了博社村內製販毒的各個關係網。
他們的親身經歷匯聚在一起，成為了電視劇《破冰行動》中的精彩橋段。電視劇中的臺詞「塔寨是個堡壘、外人進不去」，也真實地刻畫出了當時博社村內的情形。
01
和“破冰”一樣精彩的幕後故事
《破冰行動》首集開場便是主角李飛（黃景瑜飾演）和同事在逮捕嫌疑人林勝文時，被塔寨村的村民武力圍攻。
雙方對峙中，村裡三房方頭一個眼神，村民堂而皇之地銷燬警察手中製毒的證據。
這短短的幾分鐘，便交代了塔寨村宗族勢力凌駕於法律之上的囂張氣焰。
劉璋牧導演說，「這也是我在接觸真實案件感到最為震驚的地方。」
很難想到，村民們會暴力抗法來阻礙案件的偵破。為了迷惑警方，村民將門口的門牌號都全部拆除。
一些村民手裡還有AK47槍支、弓弩、仿製槍支、土製手雷等殺傷性武器。
「很多次，警察開著警車進村去抓捕，被一百多個摩托車、電動車給圍住，有躺在車前故意碰瓷的，也有在警車輪胎旁放一塊有很多釘子的木板，輪胎就這麼被扎破，困在原地。」
這類難以預料的暴力抗法，讓劉璋牧導演感到震驚之餘，也想把它拍出來。「當下和平安詳的年代，光天化日走在馬路上，沒有人擔心會不會發生危險的事。」
但其實還是有一些地方充斥著目無法律的暴力和野蠻，也間接導致了劇中體現的破案艱難。
直接原因，則是村子上空有一把強烈的「保護傘」——村主任林耀東（王勁鬆飾演）。
他在首集的出場，同樣讓很多觀眾感到震撼。
暮色沉沉的雨夜中，鏡頭由遠拉進，先是看到在人群邊緣不斷移動的幾把黑傘，四處鴉雀無聲，給人一種自帶「大佬」的氣場。
近處才是林耀東的一個特寫，堅定不移的眼神和擦眼鏡的小動作，極其平靜的五官看不出任何情緒，一下子就讓觀眾覺得這個人很不簡單。
這簡短無聲的一幕，很快就把林耀東這樣一個陰鷙，有城府的人物形象給深入人心。
劉璋牧導演坦言，「之所以讓林耀東這樣出場，是源於自己的一段親身經歷。」
2006年陳可辛導演的《投名狀》中，劉璋牧導演擔任攝影師。有天在去往劇組的路上，車裡坐著十幾個人，前面是一輛劇組貨車。
突然插來一輛麵包車，一直想超前面的劇組貨車，試圖超了幾次，都沒超過去，再超車就很危險。
只見麵包車加速停在劇組貨車前，下來四個人，準備打貨車司機。他們一看情形不對，立馬下車去了解情況。
麵包車那邊的人直接凶狠的說，「關你屁事！」說完還大力推他們。一旁的攝影助理身手矯捷，黑影般譁一下把麵包車那邊的人按趴在地上。麵包車的那些人立馬躺在他們車下，還有人開始打電話。
也就十分鐘不到的時間，他們十幾個人就被附近一百多位村民給團團圍住。他們只好報警以及向劇組說明情況。
就在雙方相互膠著時，人群遠處停下一輛桑塔納車。車門打開的同時，村民們自動讓開一條路，人群頃刻安靜無聲，下來四個人。為首的便是這個村裡的老大。
「之前我沒有察覺，後來發現這可能是潛意識的。因為經歷過，所以拍出來才會有震撼的效果。」 劉璋牧導演談到除了出場方式的震撼，還有對於群眾演員們的鼓勵。
為了烘托林耀東出場的氣氛，一遍遍鼓勵群演，激發他們對創作的熱情。只要拍完一個鏡頭，他就會去給他們鼓一次掌，拍雨夜戲時還會細心準備好薑湯。
當聽到劉璋牧導演說養雞場是臨時搭建的景時，我們感到很驚訝，因為看劇時沒發現任何的違和感。
導演笑答，「是過去在家鄉湖南常見的養雞場，很熟悉，便直接按記憶裡的場景來搭造。」
搭建花了二十幾天，拍攝只有五、六天，之後就拆了。當時最擔心的是會下雨，因為沒辦法打燈，只能靠自然光。
「也是上天在眷顧，儘管天氣預報裡說有雨，但那幾天一直是晴天，拍攝很順利。」
劇中除了真槍真警真爆炸以外，特警也是真的特警。
劉璋牧導演說到這裡，分享了一件至今讓他感動的事。
有一夜在拍大抓捕，拍完已是凌晨四點多，還要趕著拍一場爆炸戲。當時有一名特警問他，「爆炸戲可以什麼時候拍完？」
他問「有什麼事，因為還要一會兒。」
特警說，「去參加婚禮。」
他問，「誰的？」
特警答，「自己的，八點要去接老婆。」
他一聽，就讓特警先走，因為戲中都帶著頭盔，看不見正臉，到時候可以讓其他人替補上。結果其他特警笑著說，「走得一起走，因為是他的伴郎。」導演只好說，「確實還要一些時間，不然天亮，很多鏡頭沒法拍。」
特警們立馬說，「沒關係，導演你慢慢拍，我們都支持你，大不了我們就穿成這樣去。」
現場拍攝中有很多警察，白天在一個組拍，晚上到另一個組拍，甚至是拍了一天一夜，沒休息。第二天還要按時上班，執行公務。「這部劇今天能收視這麼好，也離不開他們的用心付出。」
還有很多觀眾直呼過癮的動作戲，「我都會事先設計怎麼呈現和什麼調度。」比如：佛山的一場抓捕，狙擊手一槍直接把一名毒販給打死，還有另一毒販是被車撞死。
「我們就是要想，讓觀眾看什麼？如果是抓人，觀眾想看什麼抓人。什麼時候抓這幾個人，把劇情任務都完成了，之後又怎麼留下懸念？」
「抓有無數種抓法，那兩個人就在那裡頭，能不能立馬抓？狙擊手也可以從外面一槍給他打死。可是我要給觀眾看什麼？周邊待命的警察們要不要和他們有個衝突？衝突這個過程，是周旋一番還是乾脆利落？」
02
一眾實力演員的傾情付出
《破冰行動》憑劇情充滿懸念，正邪難辨，被觀眾評價為：「這是一部精緻到演員毛孔都是戲的劇。」
比起大部分國劇，好人和壞人的出場一目瞭然。劉璋牧導演說，「我不願意用簡單的‘好’與‘壞’來定義角色。」在他看來，每個角色都不是扁平的，不能簡單的概括哪個是好人或壞人。
「壞人就應該一壞到底，幹什麼都是壞的。壞人也有善良的一面，也有值得同情的一面。也不能說好人，他就一好到底，好人也有品格上缺陷。他即便是再好的一個人，也有弱點，有什麼地方不對，什麼地方不好。」
當時在看劇本確定演員時，導演劉璋牧心中「林耀東」的最佳人選，非王勁鬆老師莫屬。
「這個角色，首先得是南方面孔，還得有令人敬畏的氣場。只有這個人物立住了，才能撐起整部劇的發展。」
林耀東的威嚴和地位，不僅體現在每次的出場，還有他的尊稱——「東叔」。
村裡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人，包括他的侄子，都是稱他為「東叔」，體現了不怒而威的尊敬和愛戴。
劇中李飛的領導蔡永強，一出場就讓觀眾覺得他是大反派，是那個收了「300萬」的人。
劇情到後面才漸漸發現，他不是不作為，而是不敢作為，他一直在默默地收集證據。他想作為，又怕連累兄弟和手下。他是東山土生土長的，最知道宗族勢力有多大。
飾演蔡永強的演員叫唐旭。劉璋牧導演坦言，最初敲定演員時，他極力推薦唐旭，但受到很多人的質疑。
「在這部劇之前，唐旭因為生病沉澱了好些年，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樣，誰也不知道有沒有流量，也不知道他的演技。但我知道，因為很早前有部戲，找過他來試鏡。」
作為反轉最明顯的人物，當時拍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會來他房間，徹夜長談，討論要怎麼演，聊完最後的結論就是——反著演。好在如今得到了很多觀眾的認可和肯定，聽到很多人對他演技的誇讚。
「昨晚看到蔡永強上微博熱搜，激動萬分，如果當時唐旭就在我面前，我們肯定是抱頭痛哭。太不容易了。」
扮演李飛的黃景瑜是最讓他驚喜的演員。
「這個孩子特別的靈，很聰明。你看他好像沒有做什麼功課，青春偶像的人設。但實際上他聰明得劇本看一遍記住詞。給他講戲示範的時候，他就會觀察怎麼演，觀察完了他就學。」
當時有一場對李飛最重要的戲——在養雞場眼看著宋楊被開槍打死。宋楊，對於李飛來說，不只是同事，還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劉璋牧導演說，「從來沒有教過黃景瑜演戲，都只是在引導他，一定要放下偶像包袱，不要有自我意識，只要把這些都放下，就能演好，就能融入角色。當時做的最重要的事是把現場營造好氛圍，讓他完全沉浸在失去兄弟的氛圍。」
當他要哭時，就讓他拼命忍住，一定剋制住不能掉淚。最後，他真的就做到了。反而是坐在監視器前的導演偷偷抹淚。
「比起情緒的外洩，剋制才是表達情緒的最大魅力。只有剋制住，才能讓觀眾抒發更多自己的情緒，當演員把人物的情緒都徹底外現，就很難引起觀眾的共情。」
03
致敬無名英雄的馬賽克人生
在採訪的最後，劉璋牧導演坦言，「拍攝的初衷和目的，並不是為了抹黑人民警察，而是真實反映出了緝毒警察們的艱辛和不易，這種艱辛與不易，遠比粉飾太平更能擊穿人心。」
在劇中，借蔡永強這個人物之口，將緝毒警察們的現狀說了出來。一方面，他們要面對的是生死搏命，更害怕牽累家人，甚至要將家人遠送他鄉。「有時候，不見也是一種幸福」。
這種無奈又滿含心酸的話語，不僅讓劇中的蔡永強這個大男人激動，也深深觸動了觀眾們的內心。
另一方面，是他們拿著幾千塊錢的工資，卻要抵禦毒販們使用幾百萬元金錢的誘惑。如果不是依靠崇高的信念支撐，很容易迷失在這種充滿巨大落差的世界中。
這部劇真正想表達的是致敬這些無名英雄的馬賽克人生。談到何為「馬賽克人生」？
劉璋牧導演告訴我們，「這些緝毒警察從來都不能露面，任何照片上也不能有正面，也不會有任何具體的新聞報道。如果不幸犧牲了，墓碑上也不能刻有名字，擔心會報復他們的家人。授勳章，也只是看一下就要交回保管。
希望觀眾在看過這部劇後瞭解那些與毒販生死較量的緝毒戰士，瞭解那些為了禁毒事業甘願奉獻一切的人們，瞭解那些和平年代裡不為人知的戰鬥和硝煙。能夠痛恨毒品，遠離毒品。」
對於《破冰行動》能有今天這樣的成績，劉璋牧導演表示，並不是作為導演個人值得驕傲的，更不是作為導演，可以去享受榮譽和光環。
因為這不是一個人的功勞，而是所有的演員，所有的工作人員，還有所有來配合的警察，是大家共同的努力，還包括領導、製片人他們的支持，才能擁有今天這樣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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