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想讀完這段真實的故事，
請你準備一張抹去淚水的手巾，
儘管我的敘述或許詞不達意，
但故事本身確實令人肝腸寸斷。
一位讓眼淚穿越極限的母親，
為了女兒走過了一段難以想象的苦難歷程。
那是6月7日全國莘莘學子統一高考的日子，
在華夏大地重慶涪陵這座古老的城市，
爸媽懷著興高采烈的心情將女兒送進考場裡，
爸爸說：“為你考試我專門請了假，爸爸一會來接你。”
“好爸爸，我考完試在這門口等你。”女兒可愛又天真，
夫妻雙雙看著女兒走進考場的背影心裡充滿著由衷的高興……
按照昨天晚上的約定今天中午包餃子為女兒考試接風洗塵。
可不要忘記，女兒愛吃的餃芯是麻辣黃丁。
記得，只要女兒盡心盡力為人父母無不鞠躬盡瘁。
夫妻一路前行朝農貿市場直奔，
留下一串串和諧與幸福的談笑風生……
然而，人有旦夕禍福，天有不測風雲。
當他們路過一建築工地，一根鋼管凌空飛來，
把父親當場打倒在地，一個鮮活的生命永遠結束了使命。
長江在哭泣，峨眉在喘息；天在崩，地在裂。
妻子撫摸著丈夫冰冷的軀體，大海欲哭，江河如淚，
彷彿這個城市都被那悲痛欲絕的聲音撕裂。
人們覺得天空沒了太陽，大地只有烏雲。
她爹，剛才好好的，怎麼突然離我而去！
女兒還在考試，還在等你包餃子，怎麼留下我一人啊！她爹……
閻王爺，你怎麼忍心收他去，你傷天害理！怎麼不叫我去代替……
朦朧中她突然把即將考試結束的女兒想起。
女兒啊，這個世界不能丟下你。
你的命好苦，怎麼在關鍵時刻沒了爹。
想到這，她毅然抹去眼淚，向女兒的考場奔去……
她一直認為，天底下的兒女是家庭的羽翼。
天底下的父母都可為兒女死而後已。
人的一生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兒女？
有錢有權算什麼，錢權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女兒終於興高采烈走出考場，
一眼望去只有媽媽一動不動在那裡。
“媽媽，爸爸呢？”女兒有些心急如焚
“乖女兒，爸爸單位有急事，只好換我來等你。”
女兒說：“爸爸說話不守信，等我回家懲罰你！”
媽媽說：“家裡那邊水電停，我們就去賓館裡。”
“孩子，今天中午讓你挑最好吃的，作為爸媽的獎勵”
孩子：“不，我要吃爸爸包的餃子，爸爸包餃子最好吃！”
媽媽：“可是爸爸臨時去集訓，而且必需是保密。”
媽媽外表很鎮靜，其實心裡在流血。
女兒啊，你可要好好考試，你可是媽媽的一切。
中午在賓館裡吃了飯，讓女兒休息片刻。
而媽媽不知道這個中午是怎樣過去的。
不多時，媽媽又把女兒送到考場裡。
接著轉身來到事發地，看看丈夫冰冷的屍體。
女兒不在，她可以放聲哭泣。
她感覺，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
想傾訴不能傾訴，想哭泣不能哭泣！
那真的叫生不如死！
人說度日如年，可她感覺一個時刻猶如一個世紀。
孩子她爹，你是全家的支柱，怎麼可撒手而去？
頃刻間你讓我的心靈灰飛煙滅傷痛無比。
曾想起你我夫妻一路走來抵卸了不少暴風驟雨。
而今，讓我一人站在風口浪尖你卻閉眼告別，
讓我感受我不能承受的東西，去承受我不能接受的一切！
我不相信，你會離我而去！我恨你！我恨你！
你還活著，你還活著，不許去！我不讓你去，！
眼淚，請你模糊我的眼睛，
我不怕我的五臟六腑被湮沒，
不怕淚水的波濤把心的海岸線撕裂，
我要哭泣！我要哭泣！
下午，女兒第一天的考試即將結束，
堅強的母親照樣出現在考場的門口，彷彿若無其事。
接著，她不知將這樣度過第一個黑夜。
如果讓女兒知道實情，明天的考試將怎樣面對？豈不是前功盡棄！
她和女兒有家不可歸——生怕女兒聽到隻言片語，
為此，她們只能住在看起富麗堂皇而實際冰冷的賓館裡。
在人類，作為一個女性是脆弱的，
但作為一個母親是偉大的，需要堅強的時候會令人不可置信！
能把無盡的春天貼在臉上讓兒女盡情享受春的喜悅，
能把所有的冬季深藏在心裡讓自己悲痛欲絕刻骨銘心。
在賓館裡，女兒要看電視，媽媽百般阻止，
有幸是，新聞里居然沒有爸爸走向天國的消息。她鬆了一口氣。
原來記者們為了讓女兒不受干擾，連媒體都在封鎖來自現場的記憶。
女兒彷彿有所查覺，說感冒了要上街去看看醫師。
媽媽擔心，只有寸步不離把女兒緊跟。
媽媽的擔憂終於發生，女兒鑽進一堆人群，
那裡果然在議論孩子她爸的事情。
“媽媽，他們在議論誰？好像是哪裡死人的事情？”
“是的，今天好像附近死了人，但是死人的事情是經常發生的。
快走，不要去管他。你最重要的是繼續迎接明天的考試！”
回到賓館，女兒提出要上網，媽媽說，老師不允許！
為了不走露風聲，班主任通知她取消晚自習，親自上門為她補習。
夜已深，人已靜。女兒終於在賓館入睡。
媽媽與她一張床，不能面對，只能背對。
雖然旁邊有女兒，可媽媽感覺比什麼時候都孤苦伶仃。
她捂著被子，苦澀的淚水穿過床緣悄悄灑向大地。
她想哭出聲，讓痛苦隨著聲音與淚水飄出天際。
可是面對女兒，她只有控制，失去了發洩的權利。
這一夜，她一刻也沒有閉上眼睛！
這一夜，她的淚水悄悄的打溼了整個黑夜！
這一夜，她留下了人生太殘酷的記憶！
等待天明，實在是太不容易。
6月8日早晨，她一如既往把女兒送到考場裡。
中午，她一如既往的把女兒接回並一如既往的又送到考場裡。
在女兒面前她總是鎮靜得沒有憂傷其實誰都知道她心在崩裂。
這場高考讓整個涪陵的天空承受了過多的壓抑。
記者在沉默，媒體在沉默，學校在沉默，連政府都在沉默，
不同的是這些沉默不是漠不關心而是充滿社會的溫馨。
小溪停止流淌大河停止奔騰，平原停止心跳大山停止呼吸。
我們在等待女兒考試結束也許女兒在等待告訴她真相的時刻。
小姨提議：姐，最後一次你不去，孩子知道這一切你怎麼面對？
“不，我要去，這兩天在孩子面前強裝笑意，我好累好累…”
孩子終於走完考試歷程母女不知是傷心和高興手挽手走進車裡。
面對一車人女兒感覺媽媽開始全身無力。
“媽媽，告訴我，我們家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媽媽終於不再控制自己的眼淚：“孩子，到殯儀館看望爸爸去！”
孩子哇一聲撲在媽媽懷裡。母女倆不再顧及周圍放聲哭泣，
眼淚,在穿越極限;眼淚，在與江河同行；
那哭聲，驚天動地，引出很多人的眼淚撕碎了所有人的心。
來到殯儀館，女兒在父親的靈柩前長跪不起：
“爸爸，你說來接我，怎麼就走了？爸爸，你回來，爸爸，你醒醒……”
已是秋季，為什麼還在電閃雷鳴？
秋風瑟瑟，方知黑雲壓城城欲摧！
一顆嫩綠的小草在風中搖曳……
一個偉大的母親在風中巍然屹立……
2010年7月30日
注：此文作者：馮洪昌
原載貴州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馮洪昌著《情感與人生的訴說》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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