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國際電影節前夕,位於中國電影資料館內的小西天藝術影院熱鬧非凡。

4月10日,曾經為中國電影贏得了重要國際聲譽的《那山那人那狗》4K修復版影片在這裡首映。

該影片講述的是80年代初中國湖南西南部綏寧鄉間郵路上的故事:即將退休的鄉郵員父親帶著第一天接班當鄉郵員的兒子走那條已走了二十多年的郵路,一路跋山涉水,父子的短暫獨處卻改變了原來的微妙親情關係,父子倆漸漸消除了心中的隔閡。該影片於1998年在中國上映,隨後又在日本、韓國等地引起轟動。

修復版《那山那人那狗》21年後喚起觀眾無盡鄉愁

《那山那人那狗》中滕汝軍飾演的父親(左)與劉燁飾演的兒子(右)

4K版首映當天,影院內座無虛席,還有日本粉絲前來觀看。這部影片猶如一罈塵封了20多年的美酒,跨越21年的時間,通過4K的形式,帶著更加醇厚的芳香與觀眾再次見面。影片細膩的情感表達和更加清晰的色彩重現,再次喚回了人們心中漸漸淡去的鄉愁,引起觀眾的共鳴。

影片放映後,導演霍建起上臺,與《人民中國》總編輯王眾一、《那山那人那狗》攝影趙鐳一同暢談影片拍攝與修復的過程,以及當年在日本上映時的幕後故事。

在4K影片的首映前,本刊總編王眾一對《那山那人那狗》導演霍建起進行了獨家專訪。

修復版《那山那人那狗》21年後喚起觀眾無盡鄉愁

王眾一(左二)與霍建起(右二)及其他嘉賓共同回憶有關《那山那人那狗》的往事(攝影:袁舒)

<訪談 > 霍建起:用影像留住我們的鄉愁

修復版《那山那人那狗》21年後喚起觀眾無盡鄉愁

霍建起(簡介):

中國著名電影導演。1982年,霍建起從北京電影學院美術系畢業後到北京電影製片廠當美術設計,自1995年起開始自己執導電影,並多次獲得國內外電影大獎。主要作品包括:《贏家》《那山那人那狗》《生活秀》《暖》《秋之白華》《蕭紅》,其中,最廣為人知的作品是《那山那人那狗》。

近年,霍建起分別獲邀擔任東京國際電影節、長春國際電影節、上海國際電影節評委。

2005年12月28日,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的紀念中國電影誕生100週年大會上,霍建起與其他50名電影藝術家被授予“國家有突出貢獻電影藝術家”稱號。


起步於第五代的搖籃

——據說你上北京電影學院的理由竟是為了看電影?

霍:我少年時期家附近的部委大院經常放《不夜城》之類的內部電影,我們就經常混進去看。那個年代沒有什麼娛樂,電影是唯一讓人特別興奮的事情。現在想想當年的片子也沒什麼,但當時看到銀幕上的人能說話就覺得特別新奇。對電影的情結就是在那個時候形成的。

1978年的高考我曾同時考取了中央工藝美院和北京電影學院。在決定取捨時我想,如果進了北京電影學院,就可以看更多好電影了。當時的想法就是那麼簡單、實在,卻歷史地決定了我的人生之路。

修復版《那山那人那狗》21年後喚起觀眾無盡鄉愁

霍建起導演(左)與王眾一總編輯(右)(攝影:袁舒)


——你認為你和第五代電影導演是什麼關係?

霍:我們北京電影學院78級一共有5個專業,總共才100多個學生,所以彼此都很熟悉。因為我在美術專業學習,畢業後又從事了十多年美術工作,1995年才獨立導演電影,所以我是和第六代導演的起步時間點相同的第五代導演(笑)。也許因為在78級裡我的年齡偏小,田壯壯、陳凱歌、張藝謀等都比我大至少六歲,所以人們往往意識不到我是第五代的。

——你們這一代和前一代導演相比不同的電影敘事意識表現在哪裡?

霍:和時代發展有關,我們在上課時像鄭洞天老師、謝飛老師就向我們介紹法國新浪潮、意大利新現實主義、世界經典電影和經典大師的作品。這讓我們具有了不同於上一代的視野。我們的老師是第四代,我們接受了他們的啟蒙,但走得更遠,更加特立獨行。像《去年在馬里昂巴德》這類電影,我們越看不懂越覺得真不錯,每個人都想更多地追求突破。因此陳凱歌、田壯壯、張藝謀等起步的時候,有一種上一代身上沒有的先鋒性。這使得第五代電影整體風格不同於50、60年代電影的喜聞樂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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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在馬里昂巴德》劇照


——在全方位接受當代世界電影影響的過程中,戰後日本電影對你們這代人有影響嗎?

霍:上個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正是中日關係的蜜月期。很多日本作品進入中國影院,而當時歐美電影還很少能夠在普通影院看到,可謂日本電影一枝獨秀。所以我們接觸到了《追捕》《望鄉》《遠山的呼喚》《幸福的黃手帕》等片子和好多優秀演員。當時“文革”剛剛結束,我們忽然看到了這麼好的世界和這麼美的人。高倉健、慄原小卷、鬆阪慶子、中野良子、吉永小百合、田中裕子、山口百惠、杉浦友和、藥師丸博子等都是我們那一代人的夢中情人。現在回過頭來看原因有二:一是那時中國人觀念比較封閉,二是當時中國連化妝術概念都還沒有。

走上獨立執導之路

——你剛才說到,畢業後很長時間從事美術工作。是什麼機緣使你想要開始獨立執導電影呢?

霍:畢業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從事和電影有關的美術工作。作為美術工作人員,參與制作了《盜馬賊》《大撒把》《遭遇激情》等不少電影,久而久之便產生了自己講一個故事的衝動。

為什麼呢?畢竟在電影學院看了那麼多好電影,畢業之後又一直接觸電影,好電影太讓你興奮了,這就是原動力。電影是導演的藝術。要想在一部片子中完整表達自己的想法就要做導演。

於是我用了兩年多時間試水,拍了一些廣告片,初步掌握了拍電影的感覺。這個過程中我對自己調度千軍萬馬增加了信心。也許你沒有什麼鋒芒,但不一定比別人指揮得差,反而效果可能更好。大嗓門地去嚷嚷可能是一種工作方式,但自己做不來,不過不用這種方式可能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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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馬賊》劇照


——第一部作品是怎麼一炮走紅的?

霍:我的第一部導演作品是1995年拍的《贏家》。編劇是我妻子蘇小衛。她覺得要拍戲就要有劇本,可是沒成績沒錢請人誰給你寫?當時她對我拍電影心裡沒底,看我執迷不悟,也沒跟我商量,為了圓我電影導演夢,專門為我寫了這個本子。

片子是我個人去找的投資,但影片還是要掛在北影。因為我是北影的人,需要一個出品方。那個時候韓三平是廠長,挺支持我。就這樣,劇本、投資和出品方都順利解決,電影得以投拍。

它不是一部完美的片子,但是在當時風格十分新穎。這得益於之前我拍廣告片形成的畫面意識。片子完成以後各方面反響特別好,連續獲獎。96年的大學生電影節最佳導演處女作獎、華表獎優秀影影片、最佳編劇獎、上海影評人十佳影片獎、最佳導演獎、長城電影節最佳編劇獎、金雞百花電影節最佳處女作獎,差不多當年中國電影界的全部節獎都囊括了。有了這次成功,後面拍片就順利了。畢竟藝術就是靠作品說話。

修復版《那山那人那狗》21年後喚起觀眾無盡鄉愁

《贏家》宣傳海報


《那山那人那狗》的無盡鄉愁

——藉助《贏家》的東風,1998年你又成功地執導了《那山那人那狗》。是怎樣一個契機讓你想在湖南那樣的地方拍這部片子?

霍:1997年訪問美國考察時,我發現電影的成功與否,自有路數和道理在裡面。那時我和謝飛聊天,他對我說民族性強的就是世界的。後來,瀟湘廠拿了《那山那人那狗》這本小說找到我拍電視劇,我堅持要拍成電影,並利用當時的政策湊足了資金。

我和我的攝影、美術、錄音都特別喜歡這個故事,有很強的創作衝動。劇組很小,在偏遠的地方拍攝,條件非常艱苦,每個人都晒得很黑。但總覺得,如果一個人真誠做事,上天一定在看。而且我是學美術的,很喜歡湘西南大自然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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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人那狗》中父子倆走在原生態的湖南大山裡


——現在看看《那山那人那狗》這部片子還是挺前衛的。在大家都向往現代化、都市化的時候,你的作品表現的是一種鄉愁。而且把鄉村的美和父子之間的溫情拍得很自然,毫不做作。裡面有一個場景我印象很深,就是男主角把父親背在背上趕路。這個是劇本里面就有的情節嗎?

霍:這個情節劇本里是有的。但是影片中的很多情節都是後來豐富進去的,這個和我的個人經歷有關。我覺得拍這種鄉愁是命中註定的,是骨子裡就有的。因為我是一個特別懷舊的人。我曾很長一段時間住在長安街旁的北池子一帶,閒下來時總去從前皇家園林散步,就形成了一種懷舊的情結,對自己小時候生活過,如今風化消逝的世界的懷舊揮之不去。看著自己小時候住的建國門一帶環境都變了,老北京的護城河也沒了,懷舊的情緒就會不斷滋長。像陳丹青這樣的畫家都說,他從很小的時候就有懷舊情結,過一段時間就往回想想。《那山那人那狗》這部片子恰好有這樣一種繚繞在父親心裡的情感,這恰恰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它既是鄉愁,而這個閃回本身也是一個先鋒的東西,不同於傳統的敘事方式。

修復版《那山那人那狗》21年後喚起觀眾無盡鄉愁

影片中兒子背上父親趕路


——是否這種既有新鮮感,又能撥動人們情感最深處的心絃的普遍情感,成為與世界對話的關鍵要素呢?

霍:你說的對。這是一種世界性的東西。我在蒙特利爾電影節的時候親身體會到,觀眾那種被打動的感覺,那種感動是溢於言表的。後來這部片子在日本的成功發行,也是有賴於觀眾這樣的反應。當時北影廠接待了一個日本文化代表團,一位代表團成員拿著在新華書店買的VCD請我簽字,還送給我一條領帶,他眼含著淚水對我說:我們日本人就是看著父親的背影長大的。

在日本引起的持久共鳴

——在山田洋次的《故鄉》中,有一個閃回的鏡頭,是夕陽下兒子揹著父親走的剪影。這與《那山那人那狗》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這是否是東方人相通的情感表達?

霍:的確都是相通的。這部片子的影響已經超出了我個人期待的結果。一個影片能夠有這麼大的傳播效果,是可遇不可求的。

修復版《那山那人那狗》21年後喚起觀眾無盡鄉愁

《那山那人那狗》中兒子背起父親過河的場景


修復版《那山那人那狗》21年後喚起觀眾無盡鄉愁

山田洋次導演的《故鄉》中兒子背父親的場景


——可是《那山那人那狗》在中國的票房並不理想。

霍:那是因為當時的中國本身就沒什麼市場宣發推廣的意識。而且這種藝術電影本身就不是娛樂市場的東西,有針對的發行沒有跟上是根本原因。

——在日本是怎樣的機緣一下子就獲得成功了呢?

霍:2000年瀋陽舉辦金雞百花電影節的時候,頒獎前放映《那山那人那狗》。當時退休前在東寶公司做發行的深澤一夫、還有《電影旬報》的植草信和也來參加活動,被現場觀眾反應所感染。後來,深澤一夫通過森川和代找到北京電影學院倪震教授牽線找到了我,洽談了在日本發行的事情。最後深澤一夫個人、巖波藝術影院、植草信和代表的《電影旬報》以及東寶公司四方合作,購買了影片在日本上映的版權,並策劃用一年時間做宣傳發行的準備工作。

2001年2月我去東京舉行發佈會接受媒體採訪,4月影片就在巖波藝術影院上映了。上映之後轟動效應升級,2001年3月25日《朝日新聞》的金牌隨筆欄目“天聲人語”甚至破天荒地為這部電影做了宣傳。於是很快就在日本全國鋪開放映。

修復版《那山那人那狗》21年後喚起觀眾無盡鄉愁

2001年,《那山那人那狗》在日本上映時的霍建起導演(右)與森川和代女士(左)


——《那山那人那狗》在日本全國範圍內的影響力可以和當年《追捕》在中國上映的情形有一比了。今年《追捕》在中國上映40週年,《那山那人那狗》在日本上映18週年。兩部電影在彼此國家的持久影響力,是在中日電影交流史上值得比較的一對案例。

霍:當時因為影片的發行或放映我經常去日本。直到兩年前東京電影節上放了一場我拍攝的《玄奘》時,還有好多觀眾記得我。許多人拿著《玄奘》的畫冊,還有不少人則拿著《那山那人那狗》或者《情人結》的畫冊等著簽名。當時有一個人很有意思,他跟我說他家裡就是寺院的,離東京比較遠,無法全家都來。於是全家特地開了一個家庭會議,商量誰來看這部《玄奘》。


修復版《那山那人那狗》21年後喚起觀眾無盡鄉愁

霍建起導演在東京與粉絲互動


——在日本如此廣泛、長時間的影響,對你來說也是始料不及的吧?是什麼原因造就了這麼長時間的影響力?

霍:我認為是因為有一種前邊我們談到的東方人共同的情感。雖然這種感動是全世界共通的,但是日本人和中國人的感情都比較隱晦,不直接表達。加之有普遍的家族情感的原因,每個人都有這樣的體會,因而在日本人那裡更有共鳴吧。那段時間,只要去日本就會遇到這樣的人。有一次在六本木,有一位穿著米色的風衣,灰白的頭髮的知識分子模樣的長者在門口等著我簽名。他在冷風中等待我們的那股熱情深深地留在我的記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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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人那狗》在日本發行時的宣傳海報


——《那山那人那狗》之後,在《暖》這部片子中你又啟用了日本演員香川照之飾演一箇中國啞巴農民。這部片子當時在劇本上就有考慮要和日本合作嗎?

霍:這是一部純粹的中國電影,改編自莫言的小說,也是表現了一種純粹的、中國式的鄉愁。日方和中國方面確有合作,但並不是合拍片意義上的合作。主要是在初期就設想拍成之後要在日本發行。當時日本對中國電影也比較重視,所以找到了我。

——《暖》這部片子對您也是一個挑戰吧,讓一個日本演員演中國人。雖然這個角色沒有什麼臺詞,但是反過來在表演上的要求會更高吧。您是怎麼指導他的呢?

霍:日方考慮到日後在日本的發行,希望片有一個日本演員,便建議啟用香川照之。儘管這個角色是中國農民,但在片中是個啞巴,沒有臺詞,所以我也敢用他來演。香川照之這個演員非常敬業,表演十分投入,也很能吃苦。通過這部片子他在東京電影節上意外地摘得影帝桂冠。有一個細節我現在還記得:宣佈他得獎的時候,他毫無準備,甚至連領帶都沒有打就上臺了。上去之後才意識到嘴裡還含著一顆糖,一激動就嚥下去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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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劇照


與山田洋次導演的緣分

——聽說你和山田洋次導演還有著很深的緣分?

霍:我和他的接觸比較多,可以說是忘年交了。《那山那人那狗》最早在東京發行的時候,聽說還沒進入宣傳階段的小範圍觀摩會他就來過。

我聽說之後很興奮,因為學生時代就看了很多他的作品。《寅次郎》看得並不是很多。《遠山的呼喚》和《幸福的黃手絹》是印象最深的。在當時這是兩部主打的片子,不是那種生澀的純藝術電影,是那種能讓普通百姓也喜聞樂見的主流片子,同時也不是純娛樂片,很溫情動人,對於人性的表達十分到位。

——你和他第一次見面時候是什麼時候?後來都有過那些交往?

霍:第一次是2005年。那時候是《情人結》在上海電影節上參加比賽,我和他坐在同一排,通過他中方經紀人的介紹,我們就認識了。從那一次開始,我們的接觸就比較多了。後來還一起參加了電影頻道的《電影之旅》的採訪。

之後我也去東京找過他。他是松竹公司的臺柱子,他的《寅次郎》在日本是賀歲片,每到過年如果不放映的話,老百姓就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麼。他的片子總是幽默中又有很多動人的情節,笑中帶淚。有一次我去松竹公司他的工作室找他,中午他就在松竹斜對過的西餐廳請我吃飯。當時正是《砂器》公映二十週年,從餐廳的窗戶看出去,旁邊的高樓上就是巨大的《砂器》的廣告。山田洋次是《砂器》的編劇之一。當時就我覺得很親切,因為《砂器》是我還在上大學的時候在上海看的。

我跟山田洋次導演也有不少互動,後來有一次在中國電影資料館採配合他的《東京家族》的推廣,我們進行了一次非常有意義的對談。


修復版《那山那人那狗》21年後喚起觀眾無盡鄉愁

2017年,受邀在北京電影學院舉辦講座的霍建起導演(中)與山田洋次導演(右)


——看過《那山那人那狗》之後,我一直覺得你就是中國的山田洋次。雖然你們年齡差得很多,但是影片的那種溫馨的鄉愁是相通著的。是否可以說你們彼此心中都有著對自己國家“原風景”的美好想象?

霍:還真是無巧不成書。記得2011年我們一起去日本考察電影,和觀眾交流,在瀨戶內海邊上一座美麗的城市竹原,我們在小巷裡正走著,你一眼就發現了不遠處正在和蒼井優一起看外景的山田洋次導演。於是就有了我們在瀨戶內海的一次不期而遇。當時山田導演正在構思他的《東京家族》是吧。好像後來你和我說過,瀨戶內海是日本人心中的“原風景”。其實在我心中,中國鄉村的綠水青山也正是我們中國人心中的“原風景”。


修復版《那山那人那狗》21年後喚起觀眾無盡鄉愁

山田洋次(左)與霍建起在竹原相遇(攝影:王眾一)


膠片電影留給我們的鄉愁

——目前《那山那人那狗》完成了4K修復。你覺得色彩恢復得理想嗎?

霍:當年片子拍的很認真,後期製作階段又一點一點很細緻地調光。《那山那人那狗》這部片子當初色彩調的就很好,那種色調和影片的感情很吻合。這次4K修復後基本能達到原來的感覺,有的地方色彩可能更好。4K修復的意義更多在於影片的儲存。膠片隨著時間的推移,受環境溫度、溼度的影響,質量都會越來越差。4K修復後,影片的畫質就會更好一些,影片的儲存也能夠更加長久。

修復版《那山那人那狗》21年後喚起觀眾無盡鄉愁

4K修復前後的《那山那人那狗》畫面對比


——數字電影比膠片電影在製作方面有了更大的空間,但是在表現性上可能會有所不同。我們今天是否也將面臨對膠片電影鄉愁的追憶?

霍:膠片電影是一種奢侈的方式。雖然膠片時代過去了,但是數字拍出來的東西始終無法達到膠片的那種潤的境界。那種潤的空間是說不清楚的。

但是數字對於今天的創作者來說,確實容易了很多。我們那個時候就好比只能拿到5個蘿蔔做菜,但是今天就是給你500個蘿蔔去做菜。量大了,可以反覆去做,所以容易了。

但是問題就在於,由於時代原因,語境、習慣、年輕人的審美都發生了變化,因此表達方式也發生了變化。有的時候可能很賣錢,但是不能引起我們感動和觸動。我認為這和時代有關係,和我們的經濟社會發展有關係,但是和東西本身並沒有什麼關係。

時代不同了。以前表現本身就是有難度的。我們那個時候看片子到要資料室去,每次看到興奮得不得了,所以上學的時候能看到大量的片子覺得特別幸福。但是現在,手指一點,手機上就出現了,想看什麼就看什麼,傳播的門檻也低了。每個年代不同,每個年代也都有每個年代的侷限性。沒必要在一個時代追求另一個時代的東西。你沒有那種體驗,也不一定拘泥於那種表述方式。其實只要在你自己的時代做到最好就可以了。


訪談人:王眾一

圖片提供:霍建起

文案整理編輯:袁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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