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的遺言 文/李康美

黃新 農村 服裝 深圳 終南文苑 2019-04-04
瀟灑的遺言 文/李康美

黃新中的老婆終於死了。——這話說得太缺德!一個農村老太太,招誰惹誰了?說這話的人,顯然就帶有詛咒的味道。

其實,這樣的話完全是黃新中和他老婆共同的嘮叨。他老婆十多年前就患了腦溢血,雖然還沒有要了她的命,吃喝拉撒卻必須得讓黃新中侍候著。開始,黃新中還耐心勸說,再不要胡思亂想,只要有老漢在,就保你吃得飽飽的,穿得暖暖的。一年一年過去,黃新中再把老婆抱到輪椅上時,就經常氣喘吁吁地說,哎,老婆子,你如果再不死,我怕我都要走到你前頭去了。以前老婆還會經常哭,後來就只是笑著說,農藥老鼠藥你隨便買,只要你遞到我手裡,我就立馬喝下去。黃新中苦澀地說,那我就得挨槍子兒,那我就成了殺人犯,還不如你死得體面。別別,好死不如賴活著,我還是那句老話兒,只要我還有一口氣,照樣一步不離地陪著你!

玩笑歸玩笑,黃新中還是把老婆侍候得很周到。

前些年村子裡還零零散散地有人走動,那些留守的老弱病殘,時常還坐到黃新中老婆的輪椅一邊,說些空洞無物的故事,實際上都是為黃新中的老婆排解煩憂。這幾年,能投靠兒女的老人又出去了不少,村子裡就經常寂靜得如同黑夜。面對空空落落的村莊,長期癱瘓的老婆倒不覺得孤獨,可是黃新中畢竟腿腳還靈便,心裡就難熬得像是長滿了茅草。這一天,黃新中又對老婆說,走,我推著你再到鎮上逛一圈。老婆突然就喘著粗氣說,不……不去了。黃新中說,咋啦?你不憋屈我憋屈呢!老婆說,我……我可能要給你……把路騰開了。黃新中這才正視著老婆仔細看,只見她臉色發青,渾身戰慄,每說一句話,嘴角就會流下一串子涎水。黃新中著急地喊,你是又添新病了!不行,我馬上送你去醫院!老婆努力地笑了一聲說,別……別再折騰了。我……知道……我的整個身子裡都成了豆腐渣,也該……該走了。然後老婆又指著牆角的床鋪,示意把她趕緊抱到床上去。

黃新中把老婆抱上床,又趕緊為她倒水吃藥。

老婆打掉了藥片說,沒……沒用了。

黃新中發了脾氣說,你還活得好好的,怎麼說走就想走呢!

老婆閉上了眼睛說,唉,人生無常,臨死時……心裡卻明白得很。……你趕緊給娃們打電話,我善良了一輩子,他們也該回來哭一聲吧。

黃新中還是不敢驚動遠天遠地的兒女們,如果讓他們空跑一回,耽誤的事情就太多太多了。現在他們村連個醫生都沒有,好在他還記著附近一個村子醫生的電話。那個村醫外號叫“一眼準”,治活人的病,只能接承頭疼腦熱,咳嗽痢疾之類的病症。可是面對一個臨死的人,搭眼一看就敢於拍板定案了。“一眼準”騎著摩托車奔過來,瞧過黃新中老婆的病情,就把黃新中拉到門外說,準備後事吧。黃新中仍然不相信地說,你還能聽你嫂子胡說!那個村醫說,前幾次你推著老嫂子過去看病,我就知道她的一些臟器已經衰竭……唉,沒救了。

送走“一眼準”,黃新中的眼淚就撲簌簌往下流。老婆有氣無力地說,你……你哭啥呢?趕緊給兒女們打電話,打完電話,我……還有事和你交待呢。黃新中的兒子在天津的什麼單位當保安,多年前把媳婦和娃也都帶走了。女兒和女婿在深圳,雖說都是幹著吃苦打工的活兒,可是也都過著各自的小日子。

喂,兒子!黃新中撥通兒子的手機說,你媽可能不行了,你……你馬上請假往回趕!兒子似乎正在上班,哼哧了半天才迴應說,那你就送我媽去醫院。啊,直接叫120,救護車不收錢。黃新中幾乎是吼叫地說,如果還能送醫院,那我還用給你打電話?兒子猶豫了片刻說,我媽還能說話嗎?你讓我媽和我說話。黃新中把手機放在老婆的嘴邊,老婆就從喉嚨眼裡說,兒子,帶著媳婦,帶著媽的親孫子……讓媽臨死之前看上你們一眼啊。然後黃新中又撥通女兒的電話,女兒的猶豫和迴應,幾乎和兒子如出一轍。只是聽見了母親的唸叨,一聲嚎啕就從電話裡傳了過來。

告知了兒女們,黃新中又操心著打墓送葬的許多瑣事。老婆竟然平靜地說,那不急,那不管……現在只要肯出錢,一切事情都好辦。錢……錢的事情,你就給兒子把……把賬先欠著,再不能讓你受可憐。黃新中說,啊,老婆子,你這是和我鬧著玩吧?一切你都想得這麼清楚,哪像是臨死的人?老婆迴光返照地說,你過來,再說完最後一件事,你就給我洗澡換衣服吧。

老婆斷斷續續地說,她死後,就讓黃新中找姚春會去。姚春會也是村裡的一個寡婦,比他們的年紀也就小個五六歲。黃新中驚愣地從床邊跳開說,現在你還說這樣的瘋話,我找人家姚春會幹啥呀?老婆氣喘了半天說,前些年你們悄悄地好,肯定在姚春會的炕上滾過好幾回。你從她那邊回到我身旁,我還掐你擰你,生怕你丟下我不回來了。唉,記著……記著也替我向姚春會賠個不是,我一個病老婆,害得你們都不得快活。這以後啊,你們就可以住到一起去!

黃新中久久地釘在原地,他想不到老婆還會有這樣的遺言。說完這件事,老婆就似乎完成了最後的心願,眼眶滾出兩滴淚水,就再沒有力氣說話了。黃新中一邊抽泣一邊給老婆洗澡換衣,嘴裡反覆地念叨說,你個傻婆娘,你個傻老婆,臨死你竟然這樣灑脫。可是人家姚春會早就在城裡住,身邊還有女兒女婿外孫一家人,會不會又要惹出新的麻煩呢?

當天晚上,老婆就嚥了氣。黃新中知道,她不會再等到兒女們回來。為了讓老婆臨死前不是那麼寂寞,也是為了證明他對老婆有多麼盡心,黃新中還把村上不多的幾個老人叫到屋裡,但是大家都無話可說,只是用此起彼伏的唏噓聲和哽咽聲,送別了一個老姐妹的離去。

黃新中的兒子和女兒是第二天下午一同進門的。兒子沒有帶媳婦和孩子,女兒也沒有帶女婿和孩子。不用問,孩子的學業都不能耽擱,農民工的孩子,能在大城市上學,有多麼不容易,還能為一個死人而影響孩子的前程嗎?把孩子留下,身邊就得有人看管。明眼人還可以看出來,兒子在天津,女兒在深圳,但是他們竟然一同進門,顯然是提前通了電話,首先就確定各自回來幾個人,商量妥帖後,然後把飛機的落地時間也湊在一起。在機場等候會合後僱用出租車,又可以省下一個人的租車費。黃新中顧不上盤問那麼多,這些年村裡過喪事,好幾家也都是隻能把“親骨肉”叫回來。何況老婆已經病倒十多年,人常說久病床前無孝子,黃新中和老婆能一直挺過來,依靠的花銷來源也還是兒女們。雖然心裡這樣體貼兒女,可是想起老婆臨終的囑咐——讓孫子和外孫女再最後看一眼他們的奶奶呀!老婆這樣的遺願落了空,黃新中心裡又是一陣酸楚!

院子裡已經搭好了靈堂,兒子和女兒一進門,首先就跪在母親身旁哭了一場。雖然真正的親人並不齊全,現在有兒子和女兒兩個主要代表,黃新中就招呼幾個親戚說,那就開始入殮,活著的人還要忙活,讓死了的人趕緊安息吧!有兒子在,黃新中再不想過多地操心。老子獨自一人把你媽侍候了十多年,掐指算來,你們在你媽身邊住過多少天?每年踏著除夕的夜色進門,等不到正月十五,他們遠走高飛後,又成了孤苦陪著零丁!好像有三個春節,甚至還沒有回來一個人。對,老子現在不管了!你媽的葬禮好不好,別人絕不會笑話我這個老父親。

兒子的操持,也真是無需費力氣。村道上滿牆都是各式各樣的廣告,看清廣告的電話打過去,炒菜的,做飯的,嗩吶班子,包括需要的肉菜麵粉和桌椅板凳,一切都會有人很快送進門。母親和父親的墳墓,前些年已經雙雙箍好,有在縣城和鎮上打工或者做生意的村民聞訊趕回來,揭開墳墓的土層,就只等著下葬了。

平時空空落落的村子,這幾天倒是熙來攘往,能回來的都會回來。而且不用一一通報,村民們自覺地就傳開了。因為每個人都得給父母甚至包括自己留條後路,這兒的故土才是每個人最後的歸宿,你把這個人冷落了,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也會最後冷落你!但是黃新中心裡只記掛著一個人——姚春會也能從縣城趕回來嗎?可憐的老婆究竟是聽了別人告密,還是純粹屬於敏銳地猜測?說到底,他和姚春會還真是明來暗往,曾經有過那麼一腿兒。那幾年姚春會還時常住在村裡,兩家相隔也不遠,一個多年守寡的女人,一個不算光棍也和光棍差不多的男人,惺惺相惜,乾柴烈火,夜裡黃新中看著老婆睡著了,就悄悄地出去敲開了姚春會的門……

姚春會是第三天下午回到村子的,和她一起回來的還有女兒和女婿。她的女婿在縣城教書,以前女兒僅僅是在縣城打零工,聽說早幾年已經在哪個小區的物業辦固定地上班了。黃新中見他們一起在靈堂前上完香,行過禮,這才壓住內心的驚喜和姚春會打招呼說,唉,他嬸子,把你們也麻煩回來了。姚春會揩著眼淚說,瞧你,瞧你這話說的!要不是女婿和女兒昨天都上班,我還能回來這麼晚!黃新中說,吃飯,你和娃們先入席吃飯。姚春會說,女婿週末還帶著幾個學生的補習班,女兒就得看孩子,我把他們先送走,再過去把我的屋子收拾收拾,然後就過來給你幫忙。黃新中心一熱,禁不住就冒出了一句話說,唉,你嫂子真是把人沒看錯,臨死前還安排了咱們的事情。姚春會一驚說,咱們……咱們還能有啥事情?黃新中看看周圍的人,趕緊轉換話題說,噢噢,先忙先忙,以後說話的時候多著呢。

在以後的兩天裡,姚春會再沒有和黃新中說過一句話。本來主事的總管讓姚春會站在門前招呼客人,姚春會對那樣的差事也沒有答應,她一頭鑽進後堂裡,和幾個中老年婦女包攬了洗碟子洗碗的活路。一直到葬禮結束,村民們再次各奔東西,姚春會也和大傢伙一樣,向送行的黃新中擺擺手,算是告別。望著姚春會夾雜在人群中出了村,黃新中也沒有什麼失落感,嗨,女人嘛,年紀再大,也知道保護自己的名聲,不管以後的日子怎麼過,也不能在葬禮的場面上眉來眼去吧!啊,你等著,姚春會,等到我守完了老婆的“三七”,就大大方方地進城去找你!年輕人知道新時代,咱們也活在這個時代裡。一個鰥夫和一個寡婦結婚過日子,還有什麼可怕的?

現在,黃新中的院子是真正的清靜了。兒子和女兒都牽腸掛肚著自己的小家庭,他們說給母親過了“頭七”就要走,也就是說後天中午就要離開村子。黃新中說,走吧走吧,你們把日子過好,你媽在九泉之下也安心。沒有了癱瘓的母親纏繞,父親以後的生活可怎麼辦?雖然父親的身子骨還硬朗,可是作為兒女們,必須要有一個長久的打算。兒子和女兒,好像都害怕黃新中很快就要跟隨他們哪一個過去,女兒首先就把她那邊的路堵住說,爸呀,這些年真是讓你受苦了。按理說,我們以後就可以把你帶出去,可是深圳的花銷太大,我婆婆和公公也提出要過去幫助我們帶孩子呢。顯然,女兒把球一下子踢到哥哥那邊去了。兒子支吾了半天說,可我那兒也就是租賃了一室半的小套房,尤其是,我的工作經常三班倒,如果我晚上值班,公公和兒媳,共同住在那麼窄小的屋子裡,那就都不方便啊。

黃新中一錘定音說,我還沒到七老八十的年紀,你們就放心地走。至於以後嘛?——哪裡黑了那裡歇。兒子這才討好賣乖地說,爸,以後你就多出去轉轉,也別總是把那幾畝地放在心上。一個人的生活費,我們省一點就夠你的了。女兒也不示弱地說,那幾畝地也轉包給別人!還勞那個神幹什麼?!

黃新中在心裡說,快走快走,我還等著給你們找一個後媽呢!

兒子和女兒都走了,黃新中仍然堅守著給老婆過“三七”。其實過“三七”也就是再在老婆的墳頭燒一回火紙。燒紙本來是孝子賢孫的禮儀,可是家裡再沒有別人,黃新中就只能自己代替了。點燃了火紙,黃新中的嘴裡就念念有詞說,唉,老婆啊,我已經給你守完了“三七”,這就把夫妻的情分盡到了。可你也要記著你臨終前說過的話,明天我就要去找姚春會,和她商談以後的日子。如果我們又睡在一個被窩裡,你可不能在地下埋怨。古人說,人前一句話,馬後一鞭子,你說過的話必須算數。包括兒女們,如果他們敢阻攔,我還是把你的話作為擋箭牌了。

第二天早上,黃新中就把自己收拾得一嶄新,穿上了兒子帶回來的新皮鞋,女兒帶回來的新衣服,鬍子也颳得乾乾淨淨,行走在初春季節的路上,頓覺滿世界都是一片光鮮。出村後,他就想用手機先和姚春會聯繫,一看時間,才是早上六點半,立即又把手機合上了。這可不敢,也不知道人家的女兒女婿起床沒起床,就是起床了,姚春會還要緊三忙四地做早飯,如果把姚春會惹火了,恐怕又得碰一鼻子灰。

進城後,黃新中才撥通姚春會的手機說,哎,春會呀,你猜我在哪裡呢?

姚春會似乎正在氣頭上,生生硬硬地回答說,你現在真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可沒有那麼多閒心。

黃新中的心裡一下子就涼了半截子說,春會,我是從村裡趕來看你的,你……你怎麼就是這樣的態度?

姚春會這才正經地說,啊,感謝你還想著我。可我現在就在火車站,兒子那邊又不得安寧,我得趕到成都繼續當奴隸呀。

黃新中著急地說,你已經進站上車了嗎?

姚春會說,剛剛買好票,現在正在排隊準備進站呢。

黃新中趕緊攔了輛出租車,趕到火車站,可是去成都的那輛列車檢票已經接近結束。他要往進衝,檢票員一把拉住說,請出示車票!他急中生智地說,啊啊,我老婆把錢包忘在家裡了,沒有錢她就寸步難行,我得把錢包送給她呀。檢票員看著這個老人已經快哭了,這才放行說,恐怕你進去都找不到人了。黃新中瘋跑進去說,那我就在車上補票後慢慢找。站臺上的旅客正在紛紛上車,黃新中沒有看到姚春會的身影,也就隨便走進了一個就近的車廂。列車開動後,他又撥通姚春會的手機問,喂,你在哪個車廂呢!姚春會說,你讓我歇一歇好不好,這怎麼把電話都打到火車上來了?黃新中說他也在火車上,姚春會死活都不相信。黃新中急切得真想罵人說,我剛才把檢票員都想叫爺,現在把你個婆娘家還能叫奶嗎?!姚春會這才報出了她的車廂號。黃新中從過道那邊一露頭,姚春會就迎面撲過來說,你……你啥時候變成了一根筋,還真是追到火車上來了。

黃新中悄聲說,戀愛嘛,追求嘛,讓我們也體驗一下年輕人的感覺。

姚春會的臉始終僵著,連忙把黃新中扯到車廂的連接處說,你這到底要幹啥呀?

黃新中說,那天在我老婆靈堂前,我只說了半句話,後邊的話你就不想聽完嗎?

姚春會說,死人的話你也當真?

黃新中說,那話她可是活著說的。

瀟灑的遺言 文/李康美

姚春會站在車廂門口,望著車窗外的樹木、田野和溝壑,嘩嘩地向後流動,連眼睛都不敢和黃新中對接了。黃新中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說,怎麼還羞成大姑娘了?姚春會轉過身來,臉上已經是非常無奈的樣子說,不管你老婆的話是真是假,這一趟路你都是白跑了。我這去成都,很難說哪年哪天才能回來。姚春會告訴黃新中,兒子和兒媳在成都那邊鬧得不可開交了。兒子學了個廚師的手藝,掙錢多了就瞎折騰!兒媳打來電話說,你兒子在外邊好上女人了,有時候夜裡都不回家住。這可把當媽的心又操碎了!雖然說兒子大了不由娘,可是正在上學的孫子還得有人管吧?黃新中說,你女婿和女兒待你真不錯,你怎麼就放的安寧不安寧呢?姚春會說,手心手背都是孃的肉,哪一個家庭都不能拆散呀。

列車長忽然走來說,喂,都把車票拿出來!

黃新中連忙說,啊啊,她有她有,我補我補。

姚春會說,你就補辦到下一站再回去吧。

黃新中說,不,直接補到成都市。

姚春會說,我兒媳已經說好會領著孫子到火車站接我,到時候你又讓我怎麼說?

黃新中說,走一步算一步,我們現在先過一天恩愛的日子吧。

姚春會說,花錢受累的,你這是何苦啊?

黃新中仍然堅持把車票的終點站補到成都市。有了車票,黃新中的心裡就踏實下來。可是他們的座位又不在一個車廂裡。姚春會讓他和別人調換一下,聽說這趟車要跑十六個小時,坐在一起,也算是一路的伴兒吧。黃新中巴不得和姚春會捱得很近,按他的想法,就是姚春會在他的腿上坐一路,他也不會感到累。別看黃新中在村裡和姚春會面前喜歡耍貧嘴,現在讓他調換一下座位,他就見誰都張不開口了。他用眼睛打量了好幾次,人家有的是成雙成對,有的甚至是一大家子人,這還能把人家分開嗎?最後,兩個人只在過道處一起吃完飯,他就讓姚春會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去,而他就一直站在遠遠的過道,時而互相對望一眼,也算是以目傳情了。黑夜來臨,車廂裡的燈光變得灰暗,在列車員的驅使下,黃新中才去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

車到成都站,黃新中幫姚春會提著行李一起出站,姚春會突然驚叫一聲說,你……你趕緊……趕緊往後退!

黃新中茫然四顧地說,這都不能送你出站嗎?

姚春會已經拉過自己的行李說,你瞧,我兒媳和孫子就在外面,讓他們看見咱們倆,我可怎麼給他們說?兒子和媳婦鬧離婚,他媽出來還帶著一個男人,你千萬別讓他們看見呀!

黃新中還想說什麼,姚春會已經匆匆地向那邊的兒媳和孫子走去,再也不往後看一眼。黃新中站了好久,一直等到人流已經漸漸稀疏。望著茫茫的人流和姚春會遠去的影子,他不禁又想起老婆的遺言,唉,老婆子,你說得倒輕巧,可是啥事都弄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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