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西崽子”與“此地棒子”

“魯西崽子”與“此地棒子”

作者丨東方雨 攝影丨王高山

近百年來,黃河三角洲以其豐富的土地資源,吸納了四面八方的墾荒人。民國二十二年,山東省政府主席韓復榘,把在黃河三角洲完成剿匪任務的一千餘名“功勞兵”,安置在墾區屯墾,建立了人字局、二十師等帶有軍營色彩的村莊,當時,墾區以桃花園子(現在的墾利區永安鎮)最為有名。與此同時,臨朐、壽光、濰縣、廣饒等地的居民,特別是淄脈河兩岸到廣北的六戶、沙營、辛鎮、王崗等地的百姓也陸續到墾區開荒種地,並在墾區建立了馬守禮屋子、劉來康屋子、隋士兆屋子和60戶、96戶、24頃等十幾個村莊,成為最先墾荒的本地人。

民國二十四年,黃河發大水,魯西南的鄆城、梁山、汶上、臺前、東平、陽谷等十幾個縣的災民4200餘人,被韓主席遷往黃河三角洲墾荒種地,他們大約200人一組,在桃花園子周圍設立了一村、二村、三村等以數字排序的29個移民新村,永安是第八組所在地,因此又被稱為八大組。韓主席號召說:“魯西災之、此地幫之。”就是說魯西受災了,本地人要幫助他們。或許是韓主席普通話不好,又或許是以訛傳訛,此話傳來傳去竟變成了“魯西崽子”與“此地棒子”。自此,本地人稱魯西移民為“魯西崽子”,魯西移民稱本地人為“此地棒子”。崽子與棒子可都不大中聽,但就這樣子叫了也沒辦法。

本地人與魯西人從此比鄰而居,但交往很少。我是本地人,老家在淄脈河南岸的燕兒村,屬於此地棒子。我對魯西人的印象最先是從父母那聽來的。據說魯西人豪放、大氣、打架不要命。當時,土地肥沃,為爭奪土地、搶佔水源,墾荒人經常打在一起。這一點魏金永先生在他的長篇紀實小說《跟著黃河走》中交代得很清楚。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墾利縣下鎮公社二十二村的魯西人與利津縣某地農民在黃河以北爭奪荒地,自發組織起土槍隊,爭奪最激烈時,竟把民兵的重機槍架設起來,幸虧公安及時趕到才沒有釀成大禍。墾荒,爭地,在黃河入海的地方至今時有發生。

“魯西崽子”與“此地棒子”

我讀初中時才開始與魯西人接觸。班裡本地人多,魯西人少,魯西同學不敢輕舉妄動。慢慢地發現他們說話、辦事與我們沒有什麼兩樣,只是說話口氣較為生硬,有一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覺。時間長了又發現,魯西人行事仗義,喜歡交友。我個頭高,又是班長,自然成了很多魯西同學的哥們。魯西人注重吃穿,對於住不太講究。我們本地學生吃地瓜幹餅子,魯西同學則吃高粱窩頭;我們住的是土坯房、泥杈牆、安裝木門的房子;他們的屋子則是板打牆、安著很不起眼的草門子;魯西同學的被子寬而薄,我們的被子窄而厚。讀初一的那年冬天,我與魯西同學懷喜睡一個被窩,用我的被子貼身,用他的被子罩頂,很是暖和。

魯西人說話有一個特點,就是平舌音z、c、s與翹舌音zh、ch、sh分辨不清。寫字他們讀成寫zhì,大棗他們讀成大zhaō ,祖宗他們讀成zhū zhōng;還有大蔥他們讀成大qōng;喝水他們讀成喝feī,睡覺他們讀成feì覺,用他們自己的話說就是:“俺魯西人說話最標jūn”。真是相當有意思。還有一些專用的固定詞語或詞組,例如:我們說追趕,他們說“斷”;我們說相等,他們說“般大”;對一件事情表示同意或著肯定,他們會說“那該吧!”不管是好還是不好他們統稱“不zhā ”,有時開玩笑,我們就問到底是zhā還是不zhā。

“魯西崽子”與“此地棒子”

作為移民,不管是本地人還是魯西人,都想著自己有重回老家的那一天,魯西人尤甚。墾區離魯西南有八九百里地,他們回老家探親或是做買賣,就像從南屋到北屋那樣自如。上世紀八十年代,為逃避水利工程或是躲避計劃生育,他們就把戶口遷出來,把戶口薄揣在自己腰包裡當黑戶口戶。因此,魯西人與本地人基本不通婚。進入九十年代,最初的墾荒人已經老了,老百姓安居樂業,衣食無憂,回老家的念頭慢慢打消,魯西人與本地人慢慢開始通婚。特別是最近三十年的快速發展,生活好了,交往多了,通婚已是很正常的事了。我的小侄女就嫁給一個魯西小夥子,小侄兒則娶了魯西人家的女孩。這是我們那會兒想都不敢想的事,否則,說不定我也會娶一個白白胖胖的魯西女孩做老婆呢!

也想說說此地棒子的事,但有什麼好說的呢?地球越來越小,交往越來越寬,知道“魯西災之、此地幫之”的人已經很少了。只有我的同齡人開起玩笑來,還偶爾稱呼一回魯西崽子與此地棒子。我想,咱東微也一定有不少魯西崽子吧!別不高興,俺此地棒子這廂有禮了。

“魯西崽子”與“此地棒子”

作者簡介:東方雨,男,55歲。燒過窯,種過地,出過伕,打過魚,販賣過糧食,當過民辦教師。喜歡文字,也喜歡塗抹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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