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裡話女紅，一針一線總關情

程曉軼

在中國，紅色代表熱烈、美好與浪漫，紅也代表著七彩布帛，女紅兩個字結合在一起就有一抹綺麗，讓人聯想過去年代裡那些芳華歲月的女兒們和布帛的故事，聯想到她們的巧手和慧心，芳情和雅趣。

紅樓夢中，曹雪芹用神來之筆，刻畫出了眾多聰慧女子，她們的性情不一，表現在對女紅的態度上，卻都一樣藏著深情幾許。紅顏漸老，韶華遠逝。女兒家細密的心事在針線中穿梭盤桓，落寞又辛酸。

01

黛玉

唯有深情和落花不能辜負

嫻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的黛玉平日裡喜歡在自己的瀟湘館裡獨守一抹書香，任一顆多愁善感的思緒在在墨香裡闌珊，就像清朝孔尚任《桃花扇》裡的香君，“念奴前身業重，綁十指箏弦簫孔；慵線懶針，幾曾解女紅”。

黛玉因為身體的原因，老太太怕她勞碌勞累，大夫讓她好生靜養。從這裡可以看出，她是很少女紅的，偶爾女紅，也只為他，只為自己的一腔痴情。可以想象，身子羸弱她的在青燈照壁、冷雨敲窗的春夜；竹映紗窗、幾覃生涼的秋午，她斜倚床欄，素手抽針，堪把剪刀，為寶玉做香囊。長長的線兒抽出是她的愁腸百結，密密的針腳縫進是她的柔情萬種。“懺悔儘教指頭腫，繡出鴛鴦別樣工”。這一刻是她的美麗與哀愁，更是她的地老天荒，海枯石爛。

在紅樓夢18回裡，賈寶玉在大觀園試才題對聯中，大展風采，一時高興把身上的所佩之物都給了小廝們。林黛玉知道後，以為寶玉把自己送他的“荷包”也給了小廝們，就賭氣回房，把正替寶玉做的香袋兒“拿過來就絞”。後經寶玉解釋，她方知那“荷包”寶玉一直珍藏在懷裡。林黛玉“小性兒”裡，透露著一種愛與怨的決絕與果斷，她多麼希望寶玉能夠懂得她綿密如針的心思，能夠尊重和珍愛她的款款深情。

在湘簾垂地，悄無人聲的寂靜裡，在月洞窗下，黛玉會完成另一種女紅，便是那葬花時裝花瓣的絹袋兒。暮春的時候，那些落花總是錦重重的鋪了一地，林妹妹不知道做了多少個這樣的絹袋兒，都隨花埋在了土裡。她唱到“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抔淨土掩風流，質本潔來還潔去，不教汙淖陷渠溝 ”。黛玉用絹袋埋葬落花，不止是生活的風雅，是一種哀婉纏綿的深情，一種物我兩照的自憐，一種悲劇命運的預知。

02

寶釵

有一種愛：只要沉醉，不要清醒

在紅樓夢第36回《繡鴛鴦夢兆絳芸軒 識分定情悟梨香院》裡，寶釵午後來到寶玉房中，看到了襲人正在做一件鴛鴦戲蓮，白綾紅裡的兜肚，襲人因低頭久坐，脖子酸困，出去散步。

書中寫道：

“寶釵只顧看著活計，便不留心，一蹲身，剛剛的也坐在襲人方才坐的所在，因又見那活計實在可愛，不由的拿起針來，替他代刺。這時林黛玉卻來至窗外，隔著紗窗往裡一看，只見寶玉穿著銀紅紗衫子，隨便睡著在床上，寶釵坐在身旁做針線，旁邊放著蠅帚子，林黛玉見了這個景兒，連忙把身子一藏，手握著嘴不敢笑出來，招手兒叫湘雲”。

黛玉見到的這個景兒，就是一副溫馨和美的女紅圖。紅綃帳裡，茜紗窗下，公子身覆薄衣，幽夢沉酣；佳人側坐相伴，飛針走線，室內流淌著一種春光旖旎、溫情繾綣的情調和令人心醉的氛圍。不要說是心細敏感的黛玉，任何人看來，都能感覺到一種歲月靜好、安寧祥和的夫妻生活圖景。而此時的寶釵端坐在美與溫馨的女紅時光裡，沉浸在自己的一針一線裡，沉浸在那鮮亮的花瓣中，也沉浸在對寶玉的深情裡。

要知道，寶釵是紅樓女兒中最識大體、知禮儀、守分寸的。此時她毫無顧忌坐在一個公子哥的床衾上，一心一意為他繡鴛鴦肚兜，這其中，有多少深情和愛意呢？這是不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時光呢？不光是寶釵，哪個女人的心中不渴望這樣一幅歲月靜美，悠然相伴的美好時光呢？接下來，寶玉夢中喊出的一句話，“和尚道士的話如何信得?什麼是金玉姻緣,我偏說是木石姻緣!”書上只是說寶釵聽了這話,不覺怔了，而我彷彿看到了一把無形的利劍，將她的縷縷情絲切成碎片，這一刻，讓人感到了生命的寒意。

03

晴雯

我愛你，與你無關

紅樓夢裡晴雯更是一個女紅高手，借用賈母的話說，“晴雯那丫頭，我看她甚好。我的意思，這些丫頭的模樣，爽利，言語，針線，多不如她，將來只有她還可以給寶玉使喚。”身為丫鬟的她自是心靈手巧，一捻鍼線，便是不同。

在書中第五十二回，賈母把一件金翠輝煌、碧彩閃灼的雀金裘賞給了寶玉，這件珍品是哦羅斯國裁縫拿孔雀毛拈了線織成的。可惜只穿一下午，寶玉便把它燒了個指頂大的燒眼。因為裘衣太過珍貴，裁縫繡匠都不敢縫補。無奈之下，當晚身染重病、頭重身輕、眼迸金星的晴雯只好強忍痛熬夜織補，書上說她補兩針，又看看；織補兩針，又端詳端詳。無奈體力不支，織補不上三五針，便伏在枕上歇一會。直到“自鳴鐘敲四下”時才補完，這時晴雯也“噯吆”一聲身不由己倒下了。

每每讀這一回，我總是潸然淚下，情不能已。晴雯補裘讓我想起了夜空中璀璨繽紛的煙花，積儲所有的激情，只為了那一瞬間的綻放後，便燃盡了自己。誰又能說，這樣孤注一擲的愛不是一種幸福呢？

後人一首詩寫絕了晴雯病補雀金裘的這一幕心酸、心痛。《題紅樓夢補裘圖冊》：“密密彌縫破復全，手中絲共意纏綿；可憐空擅媧皇巧，難補他時離恨天。燈前不自惜微軀，人影梅花瘦共扶；他日誄卿千萬語，難償一夜病功夫”。

03

晴雯

我愛你，與你無關

紅樓夢裡晴雯更是一個女紅高手，借用賈母的話說，“晴雯那丫頭，我看她甚好。我的意思，這些丫頭的模樣，爽利，言語，針線，多不如她，將來只有她還可以給寶玉使喚。”身為丫鬟的她自是心靈手巧，一捻鍼線，便是不同。

在書中第五十二回，賈母把一件金翠輝煌、碧彩閃灼的雀金裘賞給了寶玉，這件珍品是哦羅斯國裁縫拿孔雀毛拈了線織成的。可惜只穿一下午，寶玉便把它燒了個指頂大的燒眼。因為裘衣太過珍貴，裁縫繡匠都不敢縫補。無奈之下，當晚身染重病、頭重身輕、眼迸金星的晴雯只好強忍痛熬夜織補，書上說她補兩針，又看看；織補兩針，又端詳端詳。無奈體力不支，織補不上三五針，便伏在枕上歇一會。直到“自鳴鐘敲四下”時才補完，這時晴雯也“噯吆”一聲身不由己倒下了。

每每讀這一回，我總是潸然淚下，情不能已。晴雯補裘讓我想起了夜空中璀璨繽紛的煙花，積儲所有的激情，只為了那一瞬間的綻放後，便燃盡了自己。誰又能說，這樣孤注一擲的愛不是一種幸福呢？

後人一首詩寫絕了晴雯病補雀金裘的這一幕心酸、心痛。《題紅樓夢補裘圖冊》：“密密彌縫破復全，手中絲共意纏綿；可憐空擅媧皇巧，難補他時離恨天。燈前不自惜微軀，人影梅花瘦共扶；他日誄卿千萬語，難償一夜病功夫”。

04

襲人

幸福就是時時刻刻在你身邊呵護你

紅樓夢中的襲人性格差溫柔和順，似桂如蘭，是大觀園中出了名的賢人。她把怡紅院打理的井井有條，對寶玉生活更是關照的無微不至。她掌管寶玉的衣服頭面、四季穿戴、飢渴寒暑，誠然一個姐姐般的體貼呵護，一個母親式的成熟老道。她的女紅裡更是體現出一種情切切的細緻周到，意綿綿的體貼入微。

在書中36回中寫道：

“寶釵便順著遊廊來至房中,只見外間床上橫三豎四,都是丫頭們睡覺. 轉過十錦槅子,來至寶玉的房內.寶玉在床上睡著了,襲人坐在身旁,寶釵瞧他手裡的針線,原來是個白綾紅裡的兜肚,上面扎著鴛鴦戲蓮的花樣:紅蓮綠葉,五色鴛鴦.寶釵道:"噯喲,好鮮亮活計!這是誰的,也值的費這麼大工夫?"襲人向床上努嘴兒.寶釵笑道:"這麼大了,還帶這個?"襲人笑道:"他原是不帶,所以特特的做的好了,叫他看見由不得不帶.如今天氣熱,睡覺都不留神, 哄他帶上了,便是夜裡縱蓋不嚴些兒,也就不怕了.你說這一個就用了工夫,還沒看見他身上現帶的那一個呢.寶釵笑道:"也虧你奈煩”。

在64回裡，寶玉守喪歸來，回至怡紅院中，

“只見院中寂靜無人,有幾個老婆子與小丫頭們在迴廊下取便乘涼,也有睡臥的,也有坐著打盹的。進入屋內。看時,只見西邊炕上麝月,秋紋,碧痕,紫綃等正在那裡抓子兒贏瓜子兒呢。走至裡間。只見襲人坐在近窗床上,手中拿著一根灰色絛子,正在那裡打結子呢。寶玉道:"這麼長天,你也該歇息歇息,或和他們頑笑,要不,瞧瞧林妹妹去也好。怪熱的,打這個那裡使?"襲人道:"我見你帶的扇套還是那年東府裡蓉大奶奶的事情上作的。那個青東西除族中或親友家夏天有喪事方帶得著,一年遇著帶一兩遭,平常又不犯做。如今那府裡有事,這是要過去天天帶的,所以我趕著另作一個。等打完了結子,給你換下那舊的來。你雖然不講究這個,若叫老太太回來看見,又該說我們躲懶,連你的穿帶之物都不經心了。"寶玉笑道:"這真難為你想的到。只是也不可過於趕,熱著了倒是大事”。

襲人對寶玉的這種滴水不漏、百無一疏的侍奉和關愛，贏得大觀園上上下下所有人一致的認可和尊重。

在書中，她已被王夫人認定為寶玉準姨娘的不二人選，連一個三等小丫頭佳蕙都說“象昨兒老太太因寶玉病了這些日子,說跟著伏侍的這些人都辛苦了,如今身上好了,各處還完了願,叫把跟著的人都按著等兒賞他們。襲人那怕他得十分兒,也不惱他,原該的。說良心話,誰還敢比他呢?別說他素日殷勤小心,便是不殷勤小心,也拼不得”。

這殷勤小心是襲人眼裡心裡只有寶玉的寫照，是襲人對寶玉那種忘我的愛。在她心裡，就這樣慢慢陪他變老是最她作為女人最幸福的事，就這樣長長遠遠的伏侍他一輩子是她生命的意義，然而命運弄人，最終還是落得個“堪羨優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的結局。

女紅是女子與生俱來的天賦。紅樓夢中這些水做的女兒們一雙纖纖素手，用細細密密的針腳，五彩繽紛的顏色，訴說著女子們一生的故事，一繡千年。

作者：程曉軼，河南南陽人，現供職於河南省南陽中波轉播臺，喜閱讀，愛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