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熙載夜宴圖》是顧閎中傳世作品的摹本,為中國美術史上難得的佳作之一。畫中反映的是五代南唐一個高官府上發生的真實場景,故此,長卷圖像顯示了具有可信的歷史實情的鏡像意義。

此圖是南唐後主李煜對大臣韓熙載府上生活窺竊的結果。據文獻記載,當時後主李煜曾經派了兩個畫家潛伏進韓熙載的家中,暗中觀察而後根據記憶描繪出此圖。元湯垕《畫鑑》記載:“李後主命周文矩、顧閎中圖《韓熙載夜宴圖》,餘見周畫二本於京師。閎中筆與周事跡稍異。有史魏王浩題字並紹興印。”據史料得知,後主李煜派的是五代兩名大畫家—周文矩和顧閎中,去韓熙載家臥底察其行蹤舉止和了解真實情況。遺憾的是,周文矩的畫沒有流傳下來,至少在元代就已經失傳了。所幸的是,顧閎中的臨本流傳至今。該畫作原件畫於乾德五年(964年),這是李後主王朝瀕臨滅亡的時候。其實,當時李後主正想起用韓熙載為宰相,輔佐自己的江山社稷。然而,韓熙載看到了後主李煜朝廷的腐敗和無能,宦官當道,不但朝廷岌岌可危,而且因宦官的原因,朝廷官場中也是人人自危。還有一種說法是後主李煜多猜忌,韓熙載為了避其禍,而推其朝事避讓。故意心不在朝廷,而整日花天酒地,蓄養樂伎,廣招賓客,宴飲歌舞,及時行樂,用來矇蔽李後主,使其對自己失望而另選他人。終於李後主嫌韓熙載行為荒誕,於是讓韓熙載出任宰相一事擱置起來。

然而,《宣和畫譜》和《畫鑑》卻有另外的說法,認為這純屬後主李煜的好奇,就是說對韓熙載荒誕的夜生活充滿了窺癮感。《宣和畫譜》說:“李氏雖僭偽一方,亦復有君臣上下矣。至於寫臣下私褻以觀,則泰至多奇樂,如張敞所謂不特畫眉之說,以自失體,又何必令傳於世哉!以閱而棄之可也。”這顯然是對這位敗在趙宋王朝手下的南唐後主李煜有一些鄙視的態度。畢竟李煜是宋太祖的手下敗將。元湯垕繼承了此說,但是換了一種說法。《畫鑑》說《韓熙載夜宴圖》“雖非文房清玩,亦可為淫樂之戒耳”。或許都是看到了表面,認為此番淫樂不丟失江山才怪呢!不過這種說法也是有道理的,一個國家的宦官如此放浪形骸,醉生夢死,必是招致毀滅的前奏。

故此,《宣和畫譜》記載了《韓熙載夜宴圖》產生的背景:“是時中書舍人韓熙載,以貴遊世胄,多好聲伎,專為夜飲,雖賓客糅雜,歡呼狂逸,不復拘制,李氏惜其才,置而不問。聲傳中外,頗聞其荒縱,然欲見樽俎燈燭間觥籌交錯之態度不可得,乃命閎中夜至其第竊窺之,目識心記,圖繪以上之,故世有夜宴圖。”

當然,這種描述,我認為仍然是站在大宋江山的角度去寫的。還有一種介於其間的說法:因韓熙載父親被誅一事,韓熙載逃奔江南,初到吳國後轉順南唐。受中主李璟的寵信,後主李煜繼位後,南唐已受到北方後周的威脅,李煜對外想與北周求和,對內則對來自北方的官員百般猜疑,甚至迫害,使整個南唐朝廷統治集團內鬥,人人謹慎而自危。

北方官員韓熙載雖然居位頗高,但為了保護自己,就刻意裝出在生活上放浪糊塗,讓李煜或對立派不再懷疑自己有政治抱負,以求安身。儘管如此,李煜還是對韓熙載不放心,就派畫院的“待詔”顧閎中和周文矩到他家裡去,暗中窺探其活動,並把看到的一切如實地畫出來。文高八斗的韓熙載自然心明“待詔”的意圖,他特意不問時事,沉湎歌舞酒宴之中,將醉生夢死的狀態表演得淋漓盡致,躲避了自己的一場劫難。

因為說法頗多,也增加了《韓熙載夜宴圖》的解讀趣味。我們先看看韓熙載是何許人也。

韓熙載(902-970年),字叔言,青州(今山東青州)人。南唐李升時,任祕書郎,輔太子於東宮。李煜即位,遷吏部員外郎,史館修撰,兼太常博士,拜中書舍人。後升任兵部尚書,勤政殿學士承旨。

他博學多聞,才高氣逸,善為文,史稱“製造典雅,有元和之風”。本來韓熙載是一個具有遠大政治抱負的人,他經歷了南唐三朝,見多識廣,有獨到的見解和思想,入仕南唐以來均能切中時弊進言。因中主李璟的幾場損兵折將的敗仗,使南唐統治岌岌可危。後主李煜性格軟柔,難以有所作為,韓熙載心知南唐氣數已盡,不可扭轉乾坤,也因避其禍,故此遂縱情於歌舞宴飲。

接下來我們看一下該畫卷的圖像結構。此圖頗像今天的連環畫形式,只不過是連在一起的。全圖共繪了49人,其中男28人,女21人。對每個講述的部分,畫家巧妙地用屏風分割,從而構成5個不同的夜宴場景。

第一部分的主題是“彈奏琵琶”,展現了主人韓熙載與賓客們欣賞樂伎彈奏琵琶的情景。這似乎是在主人的臥室裡開始夜宴歌舞的,主人床榻後面有睡床,睡床上有紅色被子和一把琵琶。這個細節表示可能曾有伎女在此睡覺,反映了韓熙載與樂伎有曖昧關係。

圖中的韓熙載身著深色的衣服,端坐在深褐色床榻上,頭戴高高的鵝冠,眼睛凝神一直看著彈奏琵琶的伎女。身邊一位穿紅色衣袍坐在床榻上的客人為當年的新科狀元郎粲。屋內還有或坐或立的其他賓客,並有女侍陪伴。主人與賓客面前陳設的几案上擺有樽酒果品,體現出歡樂的盛宴場景。室內的人都在聚精會神地傾聽歌伎彈奏琵琶。

第二部分是“舞蹈表演”。這個情節很有意思,感覺是手持琵琶的伎女在舞蹈,其實她是正準備反手彈琵琶。而真正的舞者就是身著紅袍的郎粲面前的舞伎,她表情含蓄嫵媚,身穿藍色衣服,雙手叉在腰間,跳著“六么舞”,有學者認為此舞者就是韓熙載最喜愛的舞伎王屋山。主人熱情萬分地參加到樂隊裡面去了,那位敲擊著紅色大鼓的就是韓熙載,只是他此時換了一身衣服,披上了淺黃色的外袍。此場景人員有些減少,但多了一個和尚。他似乎是剛剛被通知來到這裡,還沒有進入欣賞舞蹈的狀態,而是先拱手向主人請安。

第三部分是“中場休息”。在空間比較狹小的休息廳中,展現了宴會中的休息場面。主人韓熙載在侍女們的簇擁下坐臥在休息廳的床榻上,或許是剛剛吃完水果之類的食物,正一邊洗手,一邊和侍女們交談著。

第四部分是“歌聲婉轉”。這次韓熙載又換了一身便服盤膝端坐在椅子上,兩個侍女站在身邊,他的正前方是亮著歌喉的歌伎,側面是吹奏著笛簫的5個伴奏伎女。奏樂的伎女們排成一列,動態各異,參差婀娜,變化生動。畫面中瀰漫著清澈悅耳的歌聲和音樂。

第五部分是“夜宴送別”。曲終宴盡,賓客們和歌伎舞伎們紛紛離去,畫面透露出依依不捨、流連忘返的情景。這不,還有一位賓客坐在椅子上不捨得離開,兩名伎女在他身邊竊竊私語,大概還沉浸在夜宴的興致中。此時主人韓熙載正起身與賓客和伎女們揮手告別,即將是人散夜靜的時刻。

《韓熙載夜宴圖》

整幅畫卷在熱烈纏綿的氣氛中,五代十國時期醉生夢死、及時行樂的生活狀態被深刻地反映出來。主人公韓熙載實際上是鬱悶寡歡的,作品隱含著他對政治失望的心態。儘管賓客滿堂,歌舞昇平,但是隨著畫面中屏風的轉移,在畫面情節逐漸展開中,韓熙載孤寂落寞的情緒就顯露出來了。說明了歌舞宴飲的確是裝出來的。為此,我們也不得不佩服畫家的構思能力和造型技巧。

也難怪,儘管這幅《韓熙載夜宴圖》是後人的摹本,如今也是絕對的國寶級文物,原因在於臨摹者對原作非常準確的把握和對韓熙載的深刻理解。對技法如此精湛的臨摹品,許多專家認為是北宋時期的摹品,也有人認為是南宋時期的摹品。

《韓熙載夜宴圖》

《韓熙載夜宴圖》摹本流傳有序。前隔水有南宋人殘題“熙載風流清曠,為天官侍郎”等字,引首有明程南雲篆書“夜宴圖”,拖尾有無名氏題寫的“韓熙載行實”,卷後有南宋史彌遠“邵勳”葫蘆印和清宋犖鈐“商丘宋犖審定真跡”印一枚。後隔水清代王鐸題跋,後有“董林居士”、“緯蕭草堂畫記”等收藏印,明王鵬翀、孫承澤、樑清標等鑑藏家的鈐印。乾隆初期此畫被御府從私人收藏家手裡徵集入宮,前綾隔水上題有乾隆皇帝長跋及清內府諸收藏鈐璽印。

《韓熙載夜宴圖》作為國寶之粹,被歷代收藏家和御府珍藏。1921年,末代皇帝溥儀將此畫帶至長春偽宮小白樓,過慣了奢華生活的溥儀把畫給變賣了,從此流散於民間。後來到了馬霽川手裡。張大千是從一位古玩商那裡獲悉《韓熙載夜宴圖》被北京玉池山房的老闆馬霽川弄到手了。張大千就想從馬老闆那裡買下此畫,最後張大千決定暫時不買王府的房子,而花了很大的代價終於購得此畫。欣喜之餘在畫上鈐上印章一枚:“東南西北,只有相隨無別離”,之後帶到香港。

20世紀50年代,張大千想讓《韓熙載夜宴圖》迴歸祖國,他沒有把此圖交給國外大的拍賣公司,而是委託香港的友人與大陸的文物部門聯繫,最後以低價拍賣給祖國,收藏在北京故宮博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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