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時間領主

1

小時候，鄰居家的院子裡，栽種著很多指甲花，有紅色的、粉色的、白色的、黃色的。

每年暑假快結束的時候，染手指甲成了女孩子最大的事兒。摘下指甲花揉碎，用麻葉包在手指甲上，然後美美的睡一覺。等一覺醒來，拆掉麻葉，手指甲已被染成紅色、黃色等各種顏色，別提心裡有多開心了。

如今，這已成為最美好的童年記憶。而關於指甲花的探究，並未結束。

指甲花，學名鳳仙花，又叫透骨草、金鳳花、灑金花、芰芰草、急性子、海納花、假桃花、小桃紅、小點紅、指甲草和雞爪子花等。唐代詩人吳仁壁寫有一首《鳳仙花》——

香紅嫩綠正開時，冷蝶飢蜂兩不知。

此際最宜何處看，朝陽初上碧梧枝。

碧梧枝就是指鳳凰棲息的梧桐枝。這首詩描寫了鳳仙花開時的情景，紅花綠葉，蜂蝶都還沒有發現，最適宜觀賞的時候是朝陽初升，此詩的鳳仙花就像棲息在梧桐樹上的鳳凰。

鳳仙花不以色香引人，而以容姿形態取勝。其花朵有頭、有翅、有尾、有足，就像一隻凌空飛翔的鳳凰，激發想象，令人歎為觀止。因此，吳仁壁的詩將鳳仙花比作鳳凰，可謂恰得其妙。

2

用鳳仙花汁液染指甲，在唐代已經盛行。

最早的文字記載，當屬中唐傳奇詩人李賀的《宮娃歌》——

蠟光高懸照紗空，花房夜搗紅守宮。

象口吹香毾覴暖，七星掛城聞漏板。

寒入罘罳殿影昏，綵鸞簾額著霜痕。

啼蛄吊月鉤闌下，屈膝銅鋪鎖阿甄。

夢入家門上沙渚，天河落處長洲路。

願君光明如太陽，放妾騎魚撇波去。

秋夜，宮中花房。燭光透過薄薄的燈紗，照得透明通亮。宮女搗著指甲花，香從象形香爐裡嫋嫋而出，細密的地毯給人暖暖的感覺。夜色越來越濃了，北斗七星已斜掛在城頭，四周一片寂靜，只聽得報時的漏板聲間或傳來。

寒氣透過窗紗進入屋內，大殿的影子瀰漫在濃霧中，依稀難辨，連繡著綵鸞的簾頭上也沾滿了清霜。一彎殘月下，螻蛄嘶鳴，噓唏如泣，幽咽如吊，使人不忍卒聽。而深宮大院，又壁壘森嚴，那些有形無形的鉸鏈銅鎖，隔絕了宮女與外面世界的聯繫。

此情此景，讓宮女更加想念著家鄉，想念著自己的親人。然而，家鄉的路途是那樣的遙遠，彷彿在“天河落處”，而宮中又是如此森嚴。也許，只有在夢中，她們才能返回家門，享受與親人團聚的快樂。

想到這裡，宮女終於按耐不住思念之情，勇敢地喊出了埋藏在心底已久的心聲：願皇帝像太陽一樣光明，放自己離開宮中，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

整首詩情景交融，構思巧妙，運用比興手法，描繪出宮中淒冷、幽閉的生活環境和宮女強烈思歸、不敢寂滅的痛苦心情，反映出詩人對宮女悲苦命運的同情。最後一句“願君光明如太陽，放妾騎魚撇波去”，筆鋒一轉，極寫宮女對自由生活的嚮往，以及對幽閉深宮的抗爭。

3

除了李賀，唐代詩人張祜的《聽箏》，也記述了婦女用指甲花染指甲的習俗——

十指纖纖玉筍紅，雁行斜過翠雲中。

分明似說長城苦，水咽雲寒一夜風。

十指纖纖，被指甲花染紅，像玉筍一般。她彈奏著古箏，像一行大雁穿行在翠雲之中。分明是彈奏著長城征戰的勞苦，那樂聲像流水哽咽，又如寒雲夜風。

與此有同工之妙的，還有元代楊維楨的《鳳仙花》——

金鳳花開色更鮮，佳人染得指頭丹。

彈箏亂落桃花瓣，把酒輕浮血斑斑。

女子用指甲花染手指甲，彈起古箏，手起手落，猶如桃花瓣瓣，翩翩飄落。

而宋代詩人楊萬里的《鳳仙花》，則描述了鳳仙花顏色的豐富，即便是"紅"色，也有從深到淺的4種變化——

細看金鳳小花叢，費盡司花染作工。

雪色白邊袍色紫，更饒深淺四般紅。

4

鳳仙花的花語比較獨特，代表著懷念過去，不要碰我。在英美，它的名字就叫做“Don't touch me”（別碰我），大概是因為它的籽莢只要輕輕一碰就會彈射很多出籽兒來的緣故吧。

而楊維楨除了上述詩作外，還有一首《鳳仙花》也描寫得惟妙惟肖，極為傳神——

金盤和露搗仙葩，解使纖纖玉有暇。

一點愁疑鸚鵡喙，十分春上牡丹芽。

嬌彈粉淚拋紅豆，戲掐花枝縷絳霞。

女伴相逢頻借問，幾番錯認守宮砂。

指甲花歷來都是詩人們喜愛的吟詠對象，就連偉人毛澤東也寫有《詠指甲花》——

百花皆竟放，指甲獨靜眠。

春季葉始生，炎夏花正鮮。

葉小枝又弱，種類多且妍。

萬草披日出，惟婢傲火無。

淵明愛逸菊，敦頤好青蓮。

我獨愛指甲，取其志更堅。

毛主席對鳳仙花的喜愛主要是由於它頑強的生命力，並把它和花中隱士、花中君子相比，足可看出毛主席對鳳仙花的讚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