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聶接過鯊齒。
向前九步,灰色衣袍風中翻動,勾勒出狹長又枯瘦的身形,這一切都在衛莊的眼中,心中一聲冷笑,“呵,還是那個背影!”
蓋聶立住,劍鋒斜指。此刻風依然凌厲,衣袍卻靜止下來。立劍胸前,鋒指白色蒼穹,縱劍式,雙指拂劍刃而上,血流出,慢慢環劍身扶搖而上,沒入蒼穹。
掩日見勢不妙,“動手!”
“掩日大人,我的身體動不了了!”真剛答到,再看其餘五人,皆是面露憂色,“這是?怎麼感覺有東西鉗制住身體。……
原來如此,早聞鬼谷縱橫之劍各有不同,縱劍功於勢,以求其實,是為闔。橫劍功於技,以求其利,是為捭。想來蓋聶是將縱劍之勢運用到極致,並以此壓制了對手。真不愧有劍聖的名號,看來這場獵殺的獵手是誰還未可知啊!”
“橫貫八方!”掩日。
“蓋聶怎麼會橫貫八方?”魍魎道。
“你該驚訝不是他會橫貫八方。難道你們沒有看見他的起手勢是什麼?”
亂神冷冷的說出四個字,“百步飛劍!”
“不錯,正是百步飛劍,縱橫之劍本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劍招,他卻合為一招,這……,此人對劍道的領悟,當真是可怕。”
“可是,噬牙獄時,我們不是接住過他們二人的合擊嗎?而現在只有蓋聶一人……”
“愚蠢的判斷會讓你死的更快。”掩日打斷轉魂的話。
“當初他們雖然有兩人,但合擊之時,畢竟是不同的兩個人發出的劍招,因此威力也會互相抵消一部分,若不是有此緣由,你們六人早就死在噬牙獄了。這一次,雖然只有蓋聶一人,但是……,不管了,不能再等了,等他招式完全就遲了,聽我命令,你們六人用上全部內力分其之勢,我試試掙脫壓制給他致命一擊。”
六劍奴周身氣若疾風,蓋聶的額頭上,密佈的汗珠。這時,掩日周身流轉紅色的氣浪,他的身前,劍身飛轉,“破!”。下一刻,一道紅影射向蓋聶。血從劍身滴落而下,蓋聶左胸,心臟位置。只差一寸……只要再進一寸便可以刺入蓋聶心臟。
靜默……。“吼……”天空與大地同時傳來龍吟,黑龍駕白芒虛空而下,白龍裂黑色大地而出,雙龍旋蓋聶轉動,巨力湧向掩日,掩日全力以赴卻被推出三丈之外。
雙龍越旋越快,漸成摧枯拉朽之勢。掩日、六劍奴皆竭力向後退去,但就像是掉在漩渦裡,越掙扎就陷得越深。衛莊也在蓋聶身後不遠,可就在這風碰到他時卻化為烏有。
蓋聶揮動鯊齒化出萬道劍影,隨著雙龍轉動,如同翻滾的洪流。轉動劍鋒指向一方,劍的暴洪傾注而下。
半晌後,蓋聶依舊立在當地,周圍好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呵呵,我雖重傷,但你也是強弩之末了吧?殺我,你覺得可能嗎?”
“你可以試試。”
“呵,告辭!”一道劍風襲向蓋聶,閃身必過,再看時掩日蹤跡全無。
“你走吧!”。滅魄攜轉魂屍身離去。
蓋聶走近衛莊。
“你這一招是?”衛莊問。
“自從上次噬牙獄之後,我就想著將百步飛劍與橫貫八方合為一招,不想今日首用,竟然頗有效果。”
“不愧是我的師……哥,咳咳……”又是一口鮮血。
“從今以後,你……你就用鯊齒,幫我保護好‘紅蓮’。”
“小……”。
“你還……還是改不了。”
“小莊。”莊字出口,淚已千行。
“沒想到,你會流淚!”
蓋聶不語。靜後……
“你知道嗎?他就從不流淚,因為他從不相信眼淚,他相信以刑止刑,他說他就是規則,他要讓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他說,七國的天下他要九十九,可是……可是他卻走了,再也沒有了消息。”
“小莊。”蓋聶的心中清楚,衛莊之所以能夠清楚的說出這些話,只是迴光返照,而在這之後,就是死亡。
“現在好了,我……我可以親自去問問他,為何一去不返,為何失信於人,為何……”,不再有半個字吐出。
這裡到處是野草枯冢,蓋聶選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將衛莊藏了,他將那把斷了木劍插在墳前,“小莊,你生性殺戾之氣過重,這把木劍同樣適合你。”然後他又在木劍上刻道,“吾弟衛莊之墓,愚兄蓋聶立。”
三日之後,桑海。“他們回來了!”庖丁走進說道。赤練第一個衝出去,“衛莊大人!”
並排行走在前的是高漸離與大鐵錘,後面,還是那把劍,還是那個孤獨的身影,還是那樣的一怒而諸侯懼,但卻不是那個人。
“鯊齒為什麼會在你的手裡。”
“他說,要我用這把劍護你周全!”
赤練好像是明白了些什麼。
回憶……
“你有兩個選擇……,第一跟著我……”
“我選一!”
“…………”
“…………”
“我會努力活到你說的那一天。”
黑暗,無盡的黑暗。
突然間,彷彿地獄的火焰!
“你經歷過黑暗嗎?”
“跟著我,我會還你一個新的韓國!”
“跟著我!”
“跟著我!”
“…………”
“衛莊大人!”赤練猛的驚醒。
“紅蓮公主!”
“子房!”
“逝者已矣,當年的舊人如今只剩你我。還望公主保重身體!”
赤練靜默,頰邊,淚珠滾燙。
日間,張良臨涯面朝大海,風吹過帶走手中絹帛。絹帛之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離殤.衛莊——子房
入雲夢兮修鬼谷,嗔一怒兮諸侯驚。
夙夜嘆兮生霜發,天涯遠兮蘭軒盛
遇韓非兮流沙生,業火照兮紅蓮心
夜幕降兮天澤亂,帶長劍兮戰惡靈
謠歌樂兮天行健,韓非去兮赤練情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
誠既勇兮又以武,終剛強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東郡,殘劍新冢前,黑色的衣袍,模糊不清的樣貌……
五日前,太陽還未出頭,晨光卻已盡漫天空。衛莊面朝東方,“能夠悄然靠近我的人不多!”
拔劍後刺,劍指咽喉。黑色的衣袍,看不清樣貌。“這個東西是你的?”,衛莊向黑袍人擲出一物,黑袍人出手接住,“是!”
“你應該知道我是一個怎樣的人,如果你約我出來的理由沒有讓我產生興趣,那麼……”
“韓非之死。”
“你剛才的這四個字,換了你一條命。”
“說吧?”
“我想配合你演一場戲。”
“配合我?”
“兩日之後,羅網準備獵殺縱橫。”
“哦,是嗎?我現在就等不及了,這一定會很有意思。不過你所說的這些與“韓非之死”可是沒有半點關係!”
“一個活著的人,總是會有許多限制,相反,沒有人會去防著一個死了的人!”
“你是說?”
“不愧是鬼谷傳人,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韓非之死牽動整個七國與諸子百家。想要查明他的死因,談何容易,所以只有如此或許才有一線可能。”
“還有一個問題?”衛莊問到。
“我知道你的問題是什麼。”拔劍出鞘,一瞬間,朝陽生出暮色。
“陰盛陽滅,你是掩日?”
“這只是我的一個身份,接下來你看到的將會是,令整個秦國甚至是嬴政震驚的一張臉。”
摘下黑色的帽子,取下纏在臉上的黑布。
“是你!”那張臉映在衛莊瞬間變大的眼瞳中。
“現在知道了吧,我之所以幫助你,是因為我也是從地獄裡走出來的人,我和你有著同樣的使命,那就是復仇。”
黑衣人重新掩上面目。“兩日之後的那場戲,你是主角,不過,必須萬無一失,不然假的就會變成真的。”
“哼!真真假假,這個世界還有真假之分嗎?”
五日後,現在,黑色的衣袍在風中翻滾,
“衛莊之死!呵呵,這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