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
裘家是外來戶，裘一毛五歲時，裘老爹得病死了，老孃帶著他改嫁到了李家村。
老孃又接連給他生了兩個同母異父的弟弟。
裘一毛結婚的第一年就分家了，老孃據理力爭，才跟他要到了老房子的一間房。
沒兩年，老孃過世了。他跟繼父和兩個弟弟基本沒了來往。
老房子垮了，裘一毛借債，建了現在住的三間平房。
裘一毛和妻子宗鳳生了兩個閨女，裘春和裘冬。
裘冬初三那年，裘一毛在工地打工，從一樓平臺上摔了一跤，沒有大礙，就是給腿摔骨折了，治好了，但腿瘸了。工地上的重體力活是沒法幹了，只能留在家裡種地，家庭開支基本靠賣菜。
宗鳳養了幾十只雞，幾隻豬，也是為了增加收入。家裡兩個孩子，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臨近天黑，裘冬揹著書包往家走。剛走到鄰居李大川家旁邊的林子時，聽到一陣很低沉女孩子的哭聲。
裘冬有些害怕，抬頭能看到不遠處自己家昏黃的燈光。
她剛想快步往家跑，突然聽到一句略帶尖銳的哭泣聲，“你放過我吧，求你了”。
“姐？”，裘冬聽著像是姐姐裘春的聲音。
裘冬放輕腳步，慢慢摸索著走了過去，往裡走了二三十米，見隔壁李大川的小兒子李武正坐在地上那人的身上，旁邊還站著一人，是李武的哥哥李文。
地上一直哭著，不停掙扎的人，正是姐姐裘春。
裘冬從地上撿了一根兩米多長的竹篙，一把衝上去，就朝李武身上一頓亂砸，“你滾開，你敢欺負我姐姐……”。
李武壓根沒反應過來，被砸個正著，急忙抱頭就躲，立在一旁的李文要上前幫忙，也被裘冬胡亂砸中了幾棍。
裘春這才抹了一把臉，爬了起來，跟妹妹站在了一起。
“你們兩個賤貨，敢打老子，給我等著”，李武小小年紀面露猙獰。
“滾遠點，打死你們”，裘冬惡狠狠地吼了一句，把竹篙又揮了幾下，帶著姐姐迅速往家跑。
推開門，爸爸媽媽都在廚房，一個燒火，一個做飯，兩姐妹遠遠喊了聲爸媽，迅速回到房間，關上了門。
“姐，你沒事吧”，裘冬打量了姐姐一番，裘春臉髒髒的，頭髮亂了，衣服釦子被扯掉了兩個，褲子蹭的全是泥。
裘春收了收哭聲，“還好，你來得早，李武想欺負我，還沒來得及”。
“李武是我同學，沒想到這傢伙在學校欺負同學就算了，還來欺負你”，裘冬一向很討厭李武，他們住隔壁，從小她們兩姐妹就沒跟李武兄弟倆在一起玩過。
裘冬幫姐姐打水洗了臉，換了衣服，約定這件事不告訴爸媽，因為爸爸最近腿疼又犯了，媽媽天天賣菜又很辛苦。
剛吃著晚飯，隔壁李大川媳婦石金玉帶著李武就上門了。
“裘大毛，裘冬把我兒子的頭打成這樣，你怎麼說？”，石金玉一副興師問罪的態度衝了進來，一腳還踹翻了他們家攔雞鴨的柵欄。
李武額頭上有一個紅印子，不是太明顯。
“鼕鼕怎麼回事？”，裘一毛放下碗看著閨女。
裘冬見姐姐緊張得直髮抖，她在桌子下邊，伸手將姐姐的手握住，說道，“李武，要跟我玩打仗，他沒打贏，被竹篙碰了一下，是不是這樣，李武？”，說話間她看著他，眼睛裡彷彿寫著，你敢說實話嗎？
李武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後在他媽的眼神下，微微點了點頭。
“哼，一個姑娘家這麼野，看你是不是嫁的出去”，石金玉本來是想上門算賬，結果兩孩子是鬧著玩，要是說多了，說她家兒子連個女孩子都打不過，也是丟臉。
“鼕鼕，以後不準跟人玩打仗，傷到了怎麼辦”，宗鳳看著女兒說道。
“李武，聽到了沒有，你可是要給李家傳宗接代的，可不比人家這些個賠錢貨……”，石金玉說了幾句難聽話，轉身要走。
宗鳳剛想接話，被裘一毛拉住了。
裘一毛長嘆了一口氣，本來他是外來的，就受欺負，現在腿出了問題，又沒兒子，更是被村裡人看不起，誰見他們都想來踩兩腳。
沒過多久，村裡面就有了些風言風語，說裘春不檢點，跟裁縫師傅的男人不清不楚。
裘春初三畢業後，就沒上學了，去鎮上裁縫店當學徒。
教她裁縫的師傅都五十多了，她老公也是個老頭了，竟然傳出這樣的閒話，而且越傳越厲害，還傳到了裘春師傅的耳朵裡。
裘春的師傅說不教她了，讓她回家去。
裘春在家裡哭了兩天，後面跟爸媽商量，說去廣東找村裡的翠娥姐，到廣東打工。
姐姐走後，裘冬氣得吃不下飯，她知道風言風語是怎麼來的，就是石金玉傳出來的。她親耳聽見石金玉在村頭的樹下，跟人家嘀嘀咕咕，說著他們裘家的事。
李武堵過一次裘冬，但裘冬機靈，被她跑掉了。這天過後，裘冬就藏了一把水果刀在書包裡。李武又一次躲在回家路上堵她時，她直接把刀子拿了出來，朝他衝過去，給李武嚇跑了。
從這次過後，李武每次都用仇視的眼光看著她，但再也不敢找她麻煩。
中考前一天，李武家在村頭的三畝魚塘，一夜之間魚全死了。李大川急得差點吐血，一年多全白忙活了。
請了老養魚人過來看，說是天熱，水質不好。只能自認倒黴。
裘冬中考成績很好，考上了市一中。幸好姐姐裘春在外穩定下來，每個月郵些錢回來，讓裘一毛不至於為裘冬的學費而太操心。
沒兩年，李家娶媳婦，建新房，佔了裘家半分菜地，兩家吵得不可開交。裘一毛瘸著腿，帶著宗鳳，沒幹過他們李家三父子，村裡都是姓李的，裝聾作啞，沒人願意出來說句公道話。
裘家的地被佔了，裘一毛還捱了李文的兩個耳光。
裘冬聽到消息，從學校趕了回來，勸說父母算了，人賤自有天收。
裘一毛一個大男人，氣得直哭，好幾天吃不下飯。
結婚後，李文弄了個牌場賭博，開了幾個月賺不少錢，又是買車，又是在鎮上買門面。
沒過多久，被人舉報，警察給他一鍋端了。
關了兩個月，放出來，又開始重操舊業，這一次弄得很隱蔽，還帶上了弟弟李武一起賺錢。
沒兩天，又被舉報了。兩兄弟一起被抓了。李文直接判了兩年，李武也判了半年。
李文坐牢後，媳婦帶著孩子跑了。李武倒是一直是個光棍，沒娶上媳婦。
倒是裘家日子越過越好，裘春打工攢了些錢，在鎮上開了個服裝店，生意很好。招個了老實男孩當上門女婿，生了對雙胞胎兒子。裘一毛夫婦為人厚道，對女婿好得很，一家人過得很是喜樂。
裘冬上完大學，繼續上研究生，倒是不著急結婚。
有些事，她誰也沒告訴，李家魚塘的魚是被她給下藥毒死的，李文兄弟倆開賭場的事也是她舉報的。
世間人都說要與人為善，但一隻兔子被欺負慘了，也是會用吃胡蘿蔔的牙狠狠咬死對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