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邊擺攤不慎刮花輛豪車,見到車主我愣住:5年前被我甩的男友


在街邊擺攤不慎刮花輛豪車,見到車主我愣住:5年前被我甩的男友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嘉言

1

新聞說,全球變暖,冬天沒有從前那麼冷了。

這個城市的一部分人,從恆溫的辦公區鑽進開了暖氣的汽車裡,下車後立馬奔進有地暖的公寓,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對此深感同意。

一到冬天,這裡就會被分割成了一個又一個暖箱。

而程音,和這個城市裡的另一部分人一樣,在暖箱之間的夾縫裡討生活,凍得直打顫。

她每天,無時無刻都在想著脫離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做過保潔,端過盤子,湊錢開了家淘寶店,一個月賣出去三件衣服,血本無歸。

積壓了大量存貨,她只能租了一輛小三輪,在賣羊肉湯的宵夜店旁擺了個小攤,想沾沾人氣。

今天生意還算可以,程音摩擦著口袋裡三張五十塊,踏上了回家的征程。

一想到等下回家可以把手放進滾燙的熱水裡,入冬以後,那種酥麻感就像鴉片一般每天支撐著她在寒風中穿行。

這借來的三輪車剎車有問題,好在街上人少,程音一邊使勁蹬車,一邊注意四面八方的道路。

怕什麼來什麼,前面一輛紅色跑車猛地停在了十字路口,程音認得那輛是奔馳車,賣了她也賠不起,所以她拿出捨生忘死的勇氣,極速調轉車把手。

然後撞上了一旁無辜的黑色轎車,這輛她也認識,賓利。

程音騎著的三輪車直接翻了過去,她的手在水泥地上擦了一下,好在這隻手早就凍得沒有知覺了,也感覺不到疼。

程音下意識得抬頭看了一眼,車屁股上有一道顯眼的刮痕,又深又長,她知道責任在自己,可如果對方一定讓她賠償,她只能躺著不起來了。

這樣是太無賴了,可生活早就磨掉了她所有的自尊。

車的駕駛座上很快下來一個人,高高瘦瘦,看到她愣了一下,過來扶她。

“你這鬧的又是哪出?”邵宇語氣涼涼的。

他和自己說話一向如此,程音也不在意,看到來者,她一骨碌爬了起來,把車扶好,低著頭說道:“先說好,我沒錢賠你。”

邵宇臉上閃過一絲鄙夷,“不巧,這不是我的車。”

程音把著車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看到副駕駛上還坐著一個男子,眼睛閉著,睫毛在臉上垂下一道柔柔的影子,他一身深藍的西裝,胳膊的地方彆著一塊黑布。

一瞬間,程音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大腦,讓她有一種莫名的衝動,好在僵硬的四肢沒有配合這種衝動。

男子在閉目養神,問了一句:“邵宇,沒事吧?”

“除了你的車,別的什麼事也沒有。”

俞清禾溫溫和和說道:“車不要緊,走保險就行,人沒事就好,不要為難人家。”

想到俞清禾還坐在車裡,邵宇巴不得程音快走,他連忙朝她揮揮手。

不等他說話,程音立馬蹬著車離開了。

她非常清楚邵宇一張口會用怎樣難聽的話罵她,窮鬼,賤骨頭,掃把星。

平時無所謂,但今天,在那個人面前,她不想那麼狼狽。

其實,不需要邵宇張嘴,只要他把眼睛張開,看著她,一個車窗的距離,就可以讓她無處遁形。

俞清禾,俞清禾,她一遍遍念著這個名字,感覺他在嘴邊這麼近,卻只活在她記憶中那麼遠。

涼風呼呼灌進程音的脖子裡,她一下清醒過來,一隻手插進口袋裡,磨搓著光滑而有厚度的四張紙幣。

剛剛摔了一跤,還好,錢還在。

過去的都過去了,此刻,沒有什麼比錢更能帶給她希望。

2

回去整理好貨物,給自己灌了熱水袋,程音很快進入了夢鄉。

一大早,耳邊響起了刺耳的鈴聲,那是她從舊手機市場淘來的老年機,別的優點沒有,鈴聲巨大。

一接電話,許茉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激動得顫抖,她說:“阿音,我……我不知道有沒有搞錯,我可能要當媽媽了……”

程音一下清醒過來,“你說什麼?”

“驗孕棒上有兩條槓是不是說明有寶寶了?”

“對呀,肯定的。”程音更加激動。

“還要去醫院檢查才能確認。”許茉那邊傳來收拾東西的聲音,“我們現在就去。”

“好,怎麼去,我叫車,是打120嗎?”

許茉笑了,“你也太誇張了吧,阿音,你冷靜點,我打車過來接你,你去路口等我就行。”

“好,好。”程音一疊聲應著,“對了,你告訴邵宇了嗎,他知道了估計比我還誇張。”

許茉那邊沉默了一會,淡淡道:“他出去上班了,我想等確定了再告訴他。”畢竟這種空歡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掛掉電話,程音心裡酸酸的,簡單收拾了一下立馬出門了。

許茉的車五分鐘之後到的,一到醫院,程音把她按在椅子上,飛奔著去辦各種手續,一直到檢查才喊許茉進去。

醫生把血液拿進去化驗,經過兩個小時漫長的等待,結果終於出來了,許茉肚子裡有兩個月大的寶寶。

許茉立馬給孩子他爹打了電話,更誇張的人十分鐘後提著大包小包出現在醫院門口,一隻手還騰在半空打電話,“麻煩您了楊院,一定要最好的病房,茉茉她身體不好,對對對,再小心也不為過的……”

邵宇忙前忙後安排好了一切,怕來回折騰,直接安排許茉住院養著。

他喜上眉梢,目光落在程音臉上都剎不住笑意。

程音完全插不上手,猶豫了半天,回到病房和許茉說話。

許茉正在剝橙子吃,遞了一半給程音,橙子還沒放到嘴裡,她一個激靈站起來,“橙子冰,我給你放在熱水裡泡一下。”

“哪有這麼嬌氣?”

程音脫口而出,“五年來,這是第一個……”

她不是故意在好日子說這樣的話,只是這件事一直壓在程音心裡,許茉的第一個孩子是因為她失去的,流產後身體不好。

要知道,許茉從小的願望就是生一對小兒女,每天把他們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樣。

正因為如此,這些年來邵宇用怎樣惡毒的話罵她,她都默默受著,這每一針扎到她身上的刺,都是她該受的。

許茉一手覆在程音胳膊上,一手摸了摸肚子,“說過了,那件事不是你的錯,況且現在有了他,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沒錯,都是新的開始。”程音重複了一句。

只要許茉的孩子生下來,他每長大一點,程音揹負的罪孽就會減輕一分。

許茉捏了捏程音的手,接著說道:“清禾他回來了……”

“我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了,比許茉知道得更早,可這又如何,即使曾今是戀人,此刻卻是八杆子也打不著的人。

“他父親過世了,這次回來應該就不走了。“

“嗯。”程音淡淡道。

下一秒,許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後,斂起眉,微微搖了搖頭。

程音轉身望去,俞清禾正站在門口,拎著果籃,捧著鮮花走進來,笑著對許茉說道:“恭喜。”

他今天穿了一件很大的黑色風衣,眉目依舊溫潤,程音不知道剛剛她們的對話俞清禾有沒有聽到。

許茉笑了笑,說了兩個字:“同喜。”說完,便從床上下來,“坐這麼久腿都麻了,我去看看邵宇。”

程音跟著站起身,被許茉按了下去,“不許跟著我。”

伴隨著一陣關門聲,所有的嘈雜都被隔絕在外面,俞清禾把東西放下,坐在一旁的板凳上。

氣氛一下尷尬起來,程音也不敢去看他,隨手拿起病例翻起來,醫生的字洋洋灑灑,完全看不懂,拿起來後她才發現這個舉動有些傻。

俞清禾先開口問道:“冷不冷?”

程音意識到他在問自己,答道:“還好。”

他還是站起身,把對著程音的那扇窗給關了起來,最後一陣風混雜著他身上的淡香水味,直直撲在她臉上。

像是在壁爐裡燃燒過的松木的味道,清淡而溫暖。

關過窗,俞清禾坐在窗戶旁邊的那張椅子上,對著程音。

很久不見,她脫去了嬰兒肥,看起來瘦了很多,昨晚剛見她,應該是凍得不輕,聲音那麼沙啞,蹭著他的耳膜,格外不舒服。

所以剛剛他才脫口而出問出那句話,現在呢,又該說什麼。

問她過得好不好,若是不好,這個問題是不是太殘酷了些。

要是若無其事地談論天氣,會不會顯得刻意。

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說,雙手抓住膝蓋處的褲子蹭了兩下。

看到邵宇忙完一圈回來,把許茉安頓得妥妥帖帖的,程音起身離開了。

3

回家後熱了熱昨天的剩菜,程音聯繫了王大媽,幫她挑一隻老母雞。

她和這些中年阿姨如此熟悉,完全是因為程音過人的砍價能力。

阿姨們能把五十塊一條的打底褲砍成三十塊一條,程音能用三十塊買兩條,等她砍完價,阿姨們會一擁而上,搶光這些便宜的商品。

其實有條件,哪個女孩不想逛高檔的商場,根據款式和麵料決定要不要這件衣服,然後瀟灑地付錢轉身離開。

誰又願意在腥臭的菜市場穿過擁擠的人群打頭陣,和口水滿天飛的小販據理力爭,就為了爭奪這些廉價而劣質的衣料。

唯一讓她感到欣慰的是,阿姨們真的很可愛,下午王大媽就把雞給她送來了。

準備送去給許茉的雞湯,自然不是養殖場裡出來的,而是農民自家養的土雞,唯一不好的就是要自己處理。

程音燒了開水,把雞放過血,扔進開水裡燙。

外面有人在敲門,她沒來得及多想,放下東西過去把門打開。

誰能想到,多年後見到前男友的第三面,她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戴著黑膠手套和滿是血的圍裙,站在這個九十年代修建的破筒子樓裡。

同樣不知所措的還有門口的俞清禾,他想好的開場白被自己硬生生嚥下去,脫口而出問了一句:“你在殺魚嗎?”

“我在殺雞。”

“我可以進去嗎?”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想看我殺雞?”

清禾愣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回答,程音抬頭看了他一眼,“不嫌棄的話就進來吧。”

看程音轉身去了廚房,俞清禾也跟著過去了,她把雞從熱水裡拎出來開始處理雞毛。

清禾撈起袖子洗乾淨手,也開始幫忙,他細心地把小毛髮清理乾淨,身上濺了髒水,卻一點也不在意。

俞清禾,真的是程音見過最好的男生,從小被富養著長大,卻一點不嬌氣,溫和又善良,做一件事就會靜下心來認真做到最好。

如果時間倒回去,程音知道有一天會和他分開,會痛得撕心裂肺,她還是會和他在一起。

處理好內臟,程音把雞放到砂鍋裡開火燉上。

“隨便坐吧。”她對清禾說道。

他轉了一圈,坐在了一張矮沙發裡,這張沙發對他來說很熟悉,從前他們住在地下室的時候它就在了。

程音把它從外面撿回來,沙發已經破得露出彈簧,因為她喜歡,俞清禾把一件不常穿的外套剪下來一塊,把沙發給補上了。

比起當時,這張沙發貼著更多的補丁。

程音動了動眼皮,沒有說話。

清禾拿起桌上一瓶礦泉水,因為手凍得僵硬怎麼也擰不開,他攥了攥拳頭,把水放下了。

程音拿起水,擰開遞給他,“你過來有什麼事嗎?”

“噢。”他這才想起來,從口袋裡掏出一隻信封放到桌上,“邵宇給你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麼。”

那麼大的信封,方方正正一疊,傻子都能看出來是什麼,俞清禾之所以這麼說,不過是因為他的體貼,他努力放低姿態想和她站在一起,他想保留她的自尊。

也正是他的體貼,狠狠紮了程音一下,她當著俞清禾的面打開信封,一張張數著裡面的錢,一共六十張百元大鈔,六千塊錢,她數了五遍。

結束後,她放下信封,從嗓子眼裡“哼”了一聲:“這是什麼你真不知道,錢呀,看不出來?”

“阿音,我不是那個意思……”他咬了咬脣。

程音背過身去,不再說話。

俞清禾還想說什麼,正巧手機響了,他拿起應了幾聲出去了。

離開之前,他看了程音一眼,對方仍舊是不想理睬他的樣子,他嘆了口氣,轉身出去了,門關上前,他說了最後一句話,聲音低低的,“程音,當初是你先離開的,不是嗎?”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明明是他被傷了心,現在他主動挽回這段感情,為什麼好像他有多十惡不赦似的。

俞清禾突然想起多年前剛剛分手後,他喝得爛醉,邵宇和他說過的一句話,“你永遠不知道,你的愛在別人心裡有多廉價。”

他的那句話夾著寒風一起飄進來,風撲在程音臉上,她聽得出來,說話的人帶著絕望。

4

俞清禾,如果你只是平常人家的少年郎該有多好,或者我像許茉一樣,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從小被呵護著長大,該有多好。

可程音這個名字,從一出生就與貧窮掛鉤,父母離異,有了各自的家庭,她像個野孩子般自力更生。

平生最害怕的有兩件事,一件是受冷捱餓,一件是問父母要錢,世間的苦難,從來不會因為她是個柔弱的女孩,或者她尚且年幼就放過她。

直到遇見有一個叫俞清禾的人出現,冰雪的殼子裡終於透進了陽光。

他們相戀了許多年,那段日子給帶來程音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幸福。

後來這段感情被俞家發現,清禾也來自重組家庭,後媽年輕而美麗,生了個小女兒,怕俞父百年之後把一切都留給兒子,早早就算計起來。

被吹過一陣枕邊風,俞父愈加覺得兒子叛逆任性,極力阻止他喜歡上一個野丫頭。

俞清禾性子一向溫和,那天第一次頂撞長輩,大吵一架後離開了俞家。

程音還記得那天他揹著大大的書包出現在自己面前,臉上看不出是哭是笑,他問:“如果我一無所有你還要我嗎?”

程音拉了拉他的手,“在我眼裡,只因為你是俞清禾,這才珍貴起來。”

他們對視了很久,最後一起笑了出來。

那段日子,他們兩租了一間地下室,夏天溼熱,冬天乾冷,日子卻格外甜蜜。

“清禾,我能看得見我們的未來。”程音坐在昏暗的室內,仰頭看通風口透進來的光。

“我們的未來是什麼樣的,你的頭髮白了,我的牙齒掉了?”

俞清禾問完這句,程音好久才反應過來,最後笑了笑,鑽進他懷裡。

程音看到的是未來的好日子,令她驚訝的是,清禾的腦海中他們已經過完了一生。

愛情之中,愛得多的一方,傷得最深。

他們都說是程音拋棄了清禾,就連清禾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因此,邵宇不止一次說過她沒有心肝。

只有程音知道,不是她拋棄了別人,是命運又一次拋棄了她。

那個雪夜……

“咕嘟咕嘟”廚房傳來一陣聲響,程音從思緒中驚醒,她連忙拿起溼毛巾去掀蓋子,滾燙的湯水還是濺到了指頭上,她“嘶”了一聲,連忙把煤氣灶關上。

俞清禾回去不久,剛剛接到電話父親的後事還有些地方沒處理好,父親得子晚,年事已高,在睡夢中去世也算是喜喪。

到晚些時候,邵宇先打來一個電話,扯東扯西問了些東西,而後電話那頭的人換成了許茉,她開門見山說道:“清禾,我和邵宇為了慶祝寶寶的事想了半天,決定舉辦個派對,能不能邀請你這個大音樂家演奏一曲?”

俞清禾的鋼琴是從小練習的,俞家為了培養他花了不少功夫,一路拿的大小獎項數不勝數,十歲剛出頭的時候國外知名音樂學院就紛紛給他拋去橄欖枝。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清禾緩聲說道:“抱歉,父親的事剛處理完,我現在沒心情……”

“之前懷第一個孩子的時候,我就想過將來一定要讓他學鋼琴……”許茉身邊傳來邵宇的聲音,被她擋了回去,她接著說道,“所以拜託你了。”

更長的沉默過後,俞清禾抓緊了手機回答:“好,我知道了。”

許茉一向不強人所難,今天也不知是怎麼了,而且據邵宇所知,這幾年忙著照顧俞家的生意,清禾已經很久沒彈過鋼琴了。

如果許茉喜歡,大可以請專業人士來演奏,邵宇不知道她為何如此執著。

女人心,海底針,他如何猜得著。

許茉點一點床邊的湯,這是剛剛程音送來的,“剩下的不要倒,我明天還喝。”

邵宇應了一聲,把保溫盒下面的信封抽出來,這是剛剛程音拿來的,說什麼也不肯收。

給她這筆錢,是因為程音本就過得不好,先前幫許茉墊付了檢查費用,加上以後不免像今天這樣送東西過來,這才託清禾送去。

邵宇摸著手感不對,拆開數了數,疑惑道:“送過去三千,還回來六千,她還倒貼錢了?”

許茉嘆了口氣,“真是一對冤家。”

5

剩下的三千塊錢,不言而喻,來自中間人。

許茉撐著腰,挺著肚子作出一副孕婦的派頭,一定要程音自己把錢還回去。

猶豫了一陣,程音無可奈何,帶著信封出現在了俞家門口。

來開門的是家裡的阿姨,問及緣由,她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出什麼來,阿姨上下打量了她幾眼,準備幾句話打發她走了。

“程音?”遠處的門縫裡透出了一個人,他走了過來,“你來了……”

是你來了,而不是你怎麼來了,俞清禾的一句話好像門口的那個是他一直在等的人。

“我來把這個……”她說著準備把口袋裡的信封掏出來。

清禾看起來很興奮,打斷了她的話,“你快進來,外面冷。”

“噢。”她答應著走了進去,一抬頭門裡坐滿了人,看到她進門,大家的目光全集中過去,打在她臉上。

俞清禾拉住她的手向眾人介紹,她尷尬地愣在原地,保持友善的笑容。

大家把她仔仔細細看了個遍,眼神中都帶了些不明的意味。

幾個長輩還是友善的,拉著她問了年紀工作之類的問題,寒暄一陣,俞清禾拉著她去一邊說話。

“你不該帶我進來的。”程音劈頭蓋臉拋下一句話,目光越過清禾看向他身後。

那裡掛著一張中年人的照片,目光炯炯,不苟言笑,清禾眉宇間與他有五分相似。

俞清禾知道背後掛著父親的照片,他笑了笑,“五年了,我都一個人過的,父親走之前提起過你,他讓我回來找你,你說我是不是不孝?”

“是。”她點點頭。

“如果你是我會怎麼做?”

他這些年為俞家盡心盡力,又苦等她五年,親情和愛情兩頭扛起,如果程音是他,恐怕不會做得比他好。

清禾朝她伸出手,掠過她的頭頂,停頓了一下,最終只落在她的肩膀上,寒冬臘月,她只穿了一件洗得不能再薄的棉服。

早知道她過得這樣的日子,他會不顧一切回來。

程音為他付出了多少,他心裡清楚,當時兩個人在一起,窮得揭不開鍋,程音還要供他上學,甚至偷偷扔掉了自己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她窮怕了,知道只有好好學習這條路才能擺脫當時的生活,可離夢想的最後一步,她放棄了,選擇了一條更難走的路。

程音這個人,一點都不像個女孩子,又倔又狠,對都不留情面。

俞清禾嘆了口氣,說道:“當初不管什麼原因趕走我,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

程音還記得,那是個大雪天,她剛從醫院回來,清禾在房裡看書,她不由分說把他拉起來扔到外面,“俞清禾,這種日子我過夠了,你哪裡來的就回哪裡去!”

那晚,他在外面苦苦哀求到半夜,程音都沒有心軟,天亮後,他終於離開了。

如果是程音自己被這樣對待,得不到解釋,她估計會記恨一輩子,誰能想到他今天會溫溫和和對她說一句,我理解你。

清禾,真的,有時候我都不理解我自己。

俞清禾問道:“對了,你今天來做什麼?”

程音捏了捏口袋裡的信封,最後還是沒抽出來:“沒事……”

清禾更加高興,把她緊緊摟住,“我就知道,你還在想我對不對?”

是啊,怎麼忘都忘不掉,怎麼否認都在騙自己,心思藏得再深,只要有一個爆發口,就會一股腦地傾瀉出來。

程音不自禁地抬起手摟住他的脖子,埋進了那個熟悉的胸膛。

6

自從那日程音出現在了俞家,她和俞清禾的關係就顯得撲朔迷離。

許茉的派對上,有不少雙眼睛在偷偷打量她。

這件事邵宇也聽說了,還有幾個年輕人旁敲側擊地打聽過,他沒有說一句話,只從嗓子眼裡冷哼一聲。

在他心裡,程音就是個自私,冷漠,見利忘義的人,當初清禾被俞家趕了出來,她當豪門太太的美夢破碎,立馬趕走了這個拖油瓶。

還有他和許茉的第一個孩子,也是因為她而沒有的,她是窮瘋了嗎,竟然讓一個孕婦雪天的晚上給她送錢,雖然許茉心善,一再說是她自己摔了一跤,可事情完全是因她而起。

這大好的日子本不該提這些的,奈何她還好意思跑來在自己面前晃盪。

簡直不知羞恥,邵宇冷冷說了一句:“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程音早已習慣這樣的冷嘲熱諷,笑容還一直掛在臉上,小口噙著杯子裡的飲料,好像沒有聽見。

邵宇最討厭她這副樣子,明明骯髒得要死,卻偏偏擺出一副高貴的樣子,他伸出手推了程音一下。

有一隻手動作更快,拉住了他。

俞清禾低聲道:“邵宇,這麼多年你一直這麼對她的嗎?”看程音習以為常,低頭接受的樣子,猜得出這不是一次兩次了。

邵宇有些惱了,奮力想要抽開手。“俞清禾,你忘記她當初像丟抹布一樣把你丟掉的時候了嗎,你昏頭了?”

“你就當我昏頭了吧。”俞清禾甩開他,摟著程音準備離開,臨了回頭看了邵宇一眼,“以後有什麼事,衝我來。”

說完,清禾拉著程音穿過人群來到露臺上,今夜,月明星稀,樓下是穿梭而過的車流,匯成一道道流星般的線條。

剛剛拉程音的手卻明顯感覺到,那雙手不再細嫩纖長,而是長滿了凍瘡和老繭,手指關節紅腫一片。

她背對清禾站著,身上穿著許茉給她準備的小禮服,露著纖細的肩膀,過了一會,這對肩膀微微聳動著。

程音很少哭,即使忍不住,也一定躲著人,從不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出來,清禾愣了一下,上前摟住她。

她的聲音含糊不清,只能依稀聽到幾個字,“都怪你,都怪你……”

清禾拍著她的背安撫著,程音的長髮洗而柔軟,被晚風揚起,沐著月光熠熠生輝。

她也是心尖上的人,是珍貴的寶物,為什麼要受那麼些苦。

清禾垂下眼眸,心中暗暗想到,以後不會了,以後拼了命也要給她安穩的日子。

過了一會,程音情緒平靜下來,她坐在椅子上,趴在欄杆上看著遠處,除了眼圈紅紅的,好像從來沒哭過的樣子。

剛剛怎麼就突然矯情了,臉皮都修煉到城牆厚了,怎麼還像個小姑娘似的,程音暗暗掐了自己一下,然後偷偷看清禾。

微微轉頭,剛好對上後者的目光,他竟然一直盯著這邊看。

程音臉緋紅,立馬撇過頭,繼續把目光投向遠處。

“你這樣也好看。”他輕聲說道。

男人大都喜歡溫軟的女孩,梨花帶雨更顯嬌弱,可程音完全是與之背道而馳的類型,別的女孩子撒個嬌就能搞定的事,她一定要自己動手,像個男人似的不做得得灰頭土臉不罷休。

也只有在最親近的人面前,才會像剛剛那樣失態,她聞言回頭瞪了清禾一下。

正巧許茉進來叫清禾,順帶把程音也拉出去了。

此時賓客已經到齊了,邵宇站在主人位,目光在程音身上一閃而過,帶著心虛。

許茉把清禾領到鋼琴面前,“今天有幸請到了大音樂家給我的寶寶演奏一曲,大家歡迎。”

伴隨著熱烈的掌聲,清禾坐在了面前的椅子上,好久沒碰過鋼琴,連提起琴蓋的動作都生疏了。

程音站在他旁邊,清禾的餘光可以看到她潔白的裙襬。

程音最喜歡看他彈鋼琴的,以前日子貧窮買不起,每當到有鋼琴的商店,她總會拉清禾進去,陶醉地聽著音樂從他的指尖流淌出來。

俞清禾按下的第一個琴鍵,一個清脆的樂符從鋼琴中蹦了出來,接著清禾瘦長的手指流水般在鋼琴上滑過,那彷彿是一雙為此而生的手,靈巧多情。

許茉笑了笑,“清禾,看你手恢復得差不多,我就放心了。”

俞清禾微微頷首,音樂還在繼續。

程音卻後背一僵,怕許茉繼續說出什麼來,事實是許茉果然沒讓她失望,繼續說道:“看來程音的這五年換你這雙手還是值得的。”

她的聲音很輕,又被鋼琴聲壓下去了些,雖然大家在外面圍成一個圈,可只有站得離她最近的清禾和程音才能聽見。

“別說了……”程音拉了拉她。

許茉輕笑了幾聲,正好曲子落下最後一個音符,俞清禾面無表情地站起身,禮貌地鞠了一躬,離開的時候椅子劃過地面,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跟我出來,說清楚。”

許茉推了程音一把,“問我有什麼好說的,問她。”

這一推,程音正好撞進俞清禾的懷裡,他一雙眸子映著水晶吊燈的光,波光粼粼的,看不出情緒。

找了個安靜的角落,清禾開口問道:“當初趕我走,是因為我的手?”

五年前的冬天,是他們印象中最冷的一個,清禾接了學校一個勤工儉學的活動,讓學生幫助街道剷雪,一個小時十塊。

本來就是志願活動,大家都是參與參與,加個綜合素質分,只有清禾一連做了兩三天,凌晨就出門,做到晚上十點才回去。

當時窮得連手套都買不起,結束後手上都是凍瘡,程音邊幫他擦藥邊罵他蠢,沒想到幾天後凍傷更嚴重,連手指頭都彎不起來的。

程音慌了神,要帶他去醫院檢查,可這對他們來說意味著是一筆巨大的花費,清禾推搡了半天,才同意去小診所看一看。

檢查後凍傷果然不輕,如果不好好治療,很可能會留下後遺症,當時開了很多藥回來擦,一連幾天都不見好。

後遺症這三個字像大石頭般壓在程音心裡,清禾幾天疼得睡不著,在她面前卻要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

她走投無路,決定向許茉借錢,她當時也是昏了頭了,忘記許茉已經有孕在身,竟然讓她一個人出來。

接到許茉出事的電話後,程音崩潰了,她趕走了清禾,如果不接近她,所有人都能好好的。

此時,面對俞清禾的質問,程音一句話也沒說,反而固執地把手背在身後。

她就是太倔強了,才一個人扛下所有的罪責。

“如果不是別人開口,你要瞞我一輩子嗎?”

好在現在所有的誤會都解開了,清禾把她的手拉住,緊緊握著,程音從來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天,他站在自己面前,兩個人重提當年的事,釋然一切。

在她的想象之中,俞清禾註定離她越來越遠,到時候各自結婚生子,再次相見能互相問句好,已經是天大的緣分。

程音嘆道:“不必這樣,不是你的錯。”

“也不是你的。”

清禾低下頭吻了吻她,程音閉上眼睛,不知為何有些期待。

她曾無數次地想過,如果再遇見當初那個人,她還有精力不顧一切地去愛,去犧牲嗎?

程音原本以為她再也不會那麼傻了,可現在她還是想義無反顧地奔向他的懷抱。

“阿音,回到我身邊吧。”

“……好。”她答應。

月光從窗戶裡探進來,灑在兩人身上,他們擁抱在一起,像冬日裡相互取暖的動物,又愛得那麼令人羨慕。

原來命運不曾虧待過任何一個人,往後餘生,再也不會是一個人。(作品名:《往後餘生》,作者:嘉言。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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