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喬善勳
2015年3月24日，一架註冊號為D-AIPX的空客A320客機，飛至法國南部上普羅旺斯阿爾卑斯省上空時失事，在法國境內阿爾卑斯山海拔2700米山區墜毀。機上150人員遇難，事故的調查結果的出爐也震驚了世界，是飛行員自己駕駛客機撞山，這名副駕駛為什麼要故意駕駛飛機撞山呢？
德國之翼有限公司是德國的廉價航空公司，創辦於1997年，是漢莎航空公司的全資子公司。其總部位於科隆，樞紐機場為科隆/波恩機場、斯圖加特機場和漢諾威機場，航空網絡約有75個航點。德國之翼航空9525號航班，是從西班牙巴塞羅那機場飛往德國杜塞爾多夫國際機場的定期航班。
3月24日的巴塞羅那陽光明媚，如無意外，對於9525號航班的144名乘客而言，這是一趟愉快的旅行。執飛機長為34歲的帕德里克·桑德恩海默，他擁有6763小時飛行經驗，曾在漢莎航空擔任副駕駛，來到德國之翼後擔任機長。副駕駛是27歲的安德烈亞斯·盧比茨（Andreas Lubitz），他剛入職德國之翼一年多，擁有919小時飛行經驗。客機為空中客車A320-211型，機齡超過14年，累計58313飛行小時和46748起降週期。
圖1、德國之翼9525號航班副駕駛安德烈亞斯·盧比茨
上午10點01分，9525號航班經塔臺允許後，從07右跑道起飛，起飛程序由盧比茨控制。根據航線規劃，客機將飛躍獅子灣並經過法國阿爾卑斯山區，最終抵達杜塞爾多夫。現代客機擁有非常高的自動駕駛功能，客機起飛不久後便進入了自動巡航模式。
客機進入法國境內後，導航工作交由馬賽空管負責。幾分鐘後，馬賽空管員便發現9525號航班有異常之處，客機未經許可便下開始下降，他呼叫飛行員也沒有得到任何迴應。9525號航班在1分鐘內便下降了1萬英尺（約3048米）高度，馬賽空管員宣佈進入緊急狀態，客機還在加速下滑，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客機從雷達屏幕上消失。
圖2、9525號航班撞山示意圖
當地馬上展開了緊急救援行動，空難消息傳開之後，全球的視線都開始聚焦這個平時寂靜的山區。在世界局勢動盪不堪的大環境下，大家也紛紛猜測這起事故的原因。搜救直升機率先抵達事故現場，拍攝到的畫面讓人觸目驚心，一塊塊碎片散落在山脊上，最大的一塊只有轎車大小，搜救員沒有發現生命跡象。
9525號航班空難也為德國之翼母公司漢莎航空帶來巨大壓力，整個德國籠上了一片陰影。就在3個月前，法國首都巴黎剛剛經歷恐怖襲擊的重創，總部位於巴黎的法國諷刺雜誌《查理週刊》，遭到激進的穆斯林教徒血洗，法國南部和東部相繼發生連環暴恐活動，共造成17人遇難，這讓整個法國人心惶惶。
圖3、數月前，《查理週刊》剛經受恐怖分子襲擊
9525號航班事故是機械故障，還是恐怖襲擊事件呢？
阿爾卑斯山區小鎮塞恩短時間內匯聚了大量搜救和調查人員，事故的調查由法國航空事故調查處（BEA）負責。調查員首先調取當地的天氣資料，記錄顯示當時的氣象條件良好，他們很快排除了天氣因素。BEA調查員調出雷達數據後，發現客機是在受控制的情況下撞上山體。搜救隊員在小範圍區域內就找到了上千塊碎片，這也和客機空中爆炸後發生的情形不符。
調查員開始尋求馬賽空管員的協助，根據空管員提醒的消息，他們嘗試聯繫9525號航班達11次，但均未獲得回覆。機械故障也是導致空難發生的一大肇因，機艙失壓也會導致類似事故的發生。
圖4、太陽神航空522號航班因高空失壓使得飛行員失能，導致客機撞地
2005年8月14日，太陽神航空522號航班從希臘雅典國際機場起飛，不久後便墜毀在雅典東北方的馬拉松及伐那法斯之間一個山區小村。調查員發現，波音737客機因空調系統維護，機艙並未啟動自動加壓功能，迫使飛行員失能，最終導致可控飛行撞地的悲劇，事故共造成121人遇難。
客機維修記錄顯示，9525號航班在事故前一天，曾維修前起落架艙門，但是這個部件和加壓系統並無關聯。事故調查隨著“黑匣子”數據的解析迎來巨大轉機。9525號航班事故後幾小時，法國內政部長柏納德·卡澤納夫宣佈，他們已經找到機上的座艙語音記錄器。隨後事故分析的速度和結果都讓世人大為震驚。
語音記錄顯示，9525號航班的起飛程序一切正常。客機墜毀前10分鐘，桑德恩海默離開駕駛艙去洗手間，駕駛艙中只有盧比茨一個人，就在此時客機開始下降。隨後的時間裡駕駛艙內靜如止水，麥克風只記錄下盧比茨呼吸的聲音，這也排除了突然艙內失壓，飛行員失能的情形。桑德恩海默嘗試返回駕駛艙，卻一直被鎖在門外。
圖5、德國之翼塗裝客機
馬賽空管一直呼叫9525號航班，也沒有得到任何迴應，客機一直處於持續下降狀態。麥克風中傳來越來越大撞擊駕駛艙門的聲音，隨之而來的客機的近地警告系統的聲音（GPWS），所有數據記錄最終停止在撞山的一刻。
近地警告系統是防止飛機因離地過近而發生事故的警報系統，和空中防撞系統成為保護飛行安全的兩大輔助系統。近地警告系統從客機起飛開始到降落結束，持續監視客機的離地高度，利用無線電高度表獲取高度信息，通過機載電腦計算出飛行軌跡，警告系統在危險環境中以聲音或視覺方式提醒飛行員採取措施。
事故調查進行至此，沒有任何機械故障的跡象，也沒有任何恐怖組織宣佈為此事負責。所有的證據指向於盧比茨駕機自殺的選項，馬賽的檢察官也向大眾通報了這一情況。有數家歐洲航空公司立刻執行新的運營政策，要求駕駛艙內時刻保留兩名機組成員。
調查員開始調查盧比茨的背景資料，由於德國民眾隱私意識很強，外圍的背景調查困難重重。記者探訪盧比茨開始學飛的俱樂部，他們得到的也是較為正面的反饋。
1987年12月18日，盧比茨出生於德國萊茵蘭-普法爾茨州的蒙塔鮑爾，家境富裕，父親是公司高層，母親是鋼琴教師。盧比茨從小對航空充滿濃郁興趣，14歲開始練習滑翔機，並立志成為職業飛行員。他高中畢業後開始接受漢莎航空公司的培訓項目，並從2008年起在德國不萊梅和美國亞利桑那州接受系統培訓。
盧比茨加盟德國之翼前，還曾在“漢堡王”打工，經理人評價他是“可靠而且不顯眼”的人。盧比茨熱愛運動，曾在2011年、2012年、2013年連續參加法蘭克福半程馬拉松。
醫療資料顯示，盧比茨曾患上嚴重的抑鬱症而中斷飛行訓練，他入院治療後便依賴於抗抑鬱藥物。美方曾將他列入不適合飛行的名單。心理學家表示，某些人通過一些徵兆來表達自己真實的內心，失去人生的方向感會讓他們產生自殺傾向。
更為讓人不寒而慄的是，有些人會周密設計自殺計劃。
2015年3月10日，盧比茨又開始接受抑鬱症治療，根據他當時的狀態，根本不適合執飛航班，產生的幻覺也讓自己對未來無望。3月27日，德國檢方通報稱，盧比茨在空難發生當天曾撕毀病假條，他向航空公司隱瞞了患病事實。
事故發生10天后，調查員找到了飛行數據記錄器。數據顯示，當桑德恩海默離開駕駛艙後，盧比茨就將高度設定在最低，隨後調查調整了幾次速度，並加速到最大值。桑德恩海默試圖返回駕駛艙中，卻發現門被鎖定，他用消防斧也沒能打開。9525號航班在絕望的氣氛中，加速撞上阿爾卑斯山……
調查員在更早的數據中得知，杜塞爾多夫飛往巴塞羅那途中，盧比茨曾趁桑德恩海默去洗手間的空檔期，他將高度短暫的設定為100英尺高度。這意味著9525號航班的悲劇，並未盧比茨一時興起的動作，而是有預謀的“謀殺案”。
斯人已逝，盧比茨真實的想法可能永遠埋藏在山谷。
2016年3月，BEA發佈了最終的事故報告，官方建議醫療機構需要訂立清晰的規定，並建議對飛行員作出更嚴謹的心理健康評測，要將下一個盧比茨阻止在進入駕駛艙之前。
9525號航班事故前兩月，一名荷蘭機長簡寇啟特曾在《Piloot en Vliegtuig》發表文章，表示航空業需要加強駕駛艙安全。他認為：“駕駛艙擁有非常強的保護能力，飛行員也很容易阻止同事進入。我常常問自己，駕駛艙旁內做的人是誰？我怎麼信任他？如果他正在面度人生無法度過的困境……我希望在去洗手間的空難，永遠不會遇上艙門上鎖的事兒”。
沒承想，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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