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治理 客棧夢醒

洱海 田靜 水汙染 環境汙染 財新網 2017-05-10

4月9日,雲南洱海邊的一家青年旅店內,捲毛狗“沒毛”趴著發呆,店內音響隨機播放出一句歌詞,“在夕陽下,我們歌唱只為那最美的晚霞,我們是聽話的孩子 ”。旅店大廳裡三十個座位,只有一位客人——來自湖南的年輕公務員在喝著蜂蜜柚子茶,他起身揹包出門,卻找不到店員結賬,只好把15元壓在杯底。他要趕在日落前找到一張可以留宿的床。

太陽還沒落山,沿街門店多已關閉,租車的河南小夥在路邊拉客:“租車不?這裡沒地兒住,整個海邊都沒了,只能回古城。”很少有人會理會他,因為走不了幾步,又會有同樣的詢問。

“清白傳家”的白族村落裡,失業的女工擺攤叫賣餌絲米線,沿海的街巷空空蕩蕩,零星的遊客打聽著能夠住宿的客棧,但得到的都是相同答案:住不了。和其他客棧老闆一樣,田靜也禮貌地拒絕了打算住宿的客人,因為客棧已經停業,員工全部離開了。

3月31日,大理市州兩級政府召開新聞發佈會,強調保護洱海已經刻不容緩,發言指出畜禽養殖,農業面源,農村生活,城鎮生活(含餐飲客棧服務業排放)是洱海流域的主要汙染來源,其中餐飲客棧服務業帶來的汙染是增長最快的,因此要求自通告發布之日起10日內,整治範圍內所有餐飲客棧經營戶一律自行暫停營業,接受核查,否則“由相關職能部門依法查處,予以停業整治”。

這道被稱作“史上最嚴洱海治理令”的通告給素來平靜的洱海帶來波瀾一片。客棧老闆田靜坐在已經自行停業的店裡,回憶自己初到洱海的情形。2015年,創辦了兩所美術培訓學校的田靜帶著學生來洱海邊上寫生,“被滿天映紅了海面的朝霞驚呆了!”,她當即決定留在這裡,“在寬闊厚重的天地之間,個人的一切經歷都顯得不值一提。”

田靜隨即關閉了學校,變賣了家產,先後投入300萬元,隻身一人在才村建了一家客棧,並因此揹負了100多萬元的債務。客棧建成後一年多,入住率已達75%。2017年2月5日,田靜在社交網絡上發了一篇題為《如果你有幾千元,可願意和她一起做這個詩意客棧的房東》的文章,眾籌到近30萬元資金,緩解了一些債務壓力。2017年3月底,田靜辦完年審,交完了稅,心裡踏實了許多,覺得終於可以迎來好日子了,誰知沒過幾天,就迎來關停通知。

4月9日晚,才村客棧的店主們沉默著聚集在洱海邊一棵年輕的榕樹下,星星點點的手機燈光和燭光亮起。“才村最早的客棧開業時,這棵榕樹才是一株小樹,而現在,大理的民宿行業已經領跑全國。我們以此儀式感恩才村和洱海曾經帶給我們的苦樂時光”,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客棧老闆輕聲說道。

曾經的苦樂時光漸遠,此時田靜最擔心的是未來。她擔心整治之後仍舊難以重新開業,她更擔心這些最靠近洱海的客棧會被強制拆除,“我們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整個人生計劃都被攪亂了,作為單親媽媽,我現在連孩子的學費,生活費都無法負擔,客棧關停之後,孩子送去妹妹家寄養。”

停業兩天後,入夜時分,田靜坐在大廳裡發呆。其他的客棧老闆都會留下一兩位員工守店,但她就地解散了所有員工——每月要還貸款3萬元,已經開不出工錢了。窗外,藍色在洱海中瀰漫開來,溼地上覓食的紫水雞漸漸隱入黑暗。

幾天後,田靜得知曾在店裡工作的保潔阿姨的兒媳婦懷了二胎,決定把保潔阿姨重新請回來,還是打掃衛生,一個月800元。田靜想了個籌錢的辦法,“我要畫一套洱海邊的日子,賣給喜歡的人”。

據中國環境科學院編制的洱海流域水環境保護治理“十三五”規劃(2016-2020年)介紹,洱海流域汙水處理廠及農村汙水處理設施配套管網建設、改造滯後,農村汙水處理設施覆蓋率甚至不足30%。

文/財新記者陳亮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