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文森特重溫電影《贖罪》,因為裡面那段炫技一般的長鏡頭,內容描繪了“敦刻爾克海難”的慘狀。
而過了一天之後,朋友就在社交網絡Po出一張他去敦刻爾克旅行的照片。
2017年的敦刻爾克安靜平和,蔚藍的海岸接連鬆軟的沙灘,站在這裡,也許不能想象當年敦刻爾克大撤退,以及當時發生慘狀的地域,就是在這裡。
如果地名也有心,恐怕連敦刻爾克的沙石都想儲存這段感人的記憶。
電影裡那個一心前往敦刻爾克,想要搭救士兵的父子,與成千上百隻自發船隻所抱持的希望一樣,就是營救。
如果事件也有記憶,恐怕也不會想到,若干年後這段“感人的歷史”會被拍成電影,還遭到了抵制。
是的,如果你有關心最近的電影熱點,會發現還有比製片人下跪求排片更奇葩的事件,正在發生。
你會發現一個奇怪的對立面,朋友圈裡前段瘋狂轉發《戰狼2》相關文章的,現在都在轉發抵制去看《敦刻爾克》的文章。
這件事文森特初聽覺得一臉懵逼,因為這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
而點開文章來看,抵制的理由就是國外對《戰狼2》的排片很低,所以我們理所當然要抵制《敦刻爾克》在國內的上座率。
這樣的理由簡直莫名其妙。
依我來看,喜歡《戰狼2》的觀眾,根本沒有必要抵制《敦刻爾克》。
《敦刻爾克》好不好看這個觀影后的結果,其實並不重要,但它很值得去看。
首先因為電影的題材雖然講的是歷史,但它並不旨在闡述戰爭的勝利或是失敗,而是用撤退這種“看似”失敗的方式,在電影散場後投射進每個人心裡關於戰爭問題的主旨。
其次它是一位大導演的新片,當然會對諸如技術革新,或是膠片拍攝抱有更高的期待,同時,無論影片最終是好或壞,都有更多可以研究和賞析的價值。
有一個評價一語中的:“《敦刻爾克》並非是一部戰爭為主的電影,如果一定要定性,我覺得《敦刻爾克》是一部災難片,並且它最終“成功”營救了這場災難。”
而《戰狼2》的票房成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因為國內戰爭類型片的長期缺乏,以及挑起了壓抑許久的民族血性。
所以無論從受眾還是類型,還是影片訴求,兩者都沒有任何可比性。
但它們還是強行被各家粉絲將彼此當成了非黑即白的對立面。
早前的一個論壇,諾蘭和吳京差點碰面。
但最後以“吳京先生行程衝突”,連同一起做嘉賓的黃建新也未能如約。最終改為局座和諾蘭的對談,錯失了此次機會。
吳京及《戰狼2》的粉絲,就是從這次“錯過”開始,與諾蘭的粉絲互罵。
吳京和戰狼的粉絲慶幸諾蘭不用沾《戰狼2》票房的熱度,諾蘭的粉絲嘲笑吳京沒有資格。而上升成風波的,就是我開頭說的“抵制事件”。
這很霸道。
但諾蘭粉也不示弱,他們以“看《戰狼2》的觀眾看不懂諾蘭大神的作品”為由,在審美上藐視了所有不喜歡《敦刻爾克》的人,掀起了這場撕逼大戰的新一輪高潮。
這種說法同樣霸道。因為兩個影片都不喜歡的大有人在,但奇妙的是,都喜歡的卻少之又少。
雙方儘管撕得興起,一方聊美學和戰爭的深刻,另一方說民族的崛起和過往的恥辱,完全雞同鴨講,探討的不是一個層面的問題。
就像每個愛豆都會遭遇到的境況一樣,諾蘭的觀眾也一直分為這兩類:
一種是諾蘭拍什麼都覺得牛逼,厲害死了的,大家稱他們為“諾吹”;
而另一類就是諾蘭拍什麼他們都打差評的,這類叫“諾黑”。
在《敦刻爾克》上映之前,諾黑和諾吹就已經開始撕逼,沒想到上映之後又遇上了戰狼粉絲的夾擊,真的是好不熱鬧。
文森特並沒有看過《戰狼2》,也不是諾吹,接下來就只是單純談談我為什麼喜歡《敦刻爾克》。
諾蘭導演一直給人一種很“燒腦”的錯覺,畢竟他之前的作品風格都是那樣。稍後文森特會簡略分析一下諾蘭導演之前的作品。
而這部《敦刻爾克》其實是他反“燒腦”的新嘗試。
眾所周知,諾蘭喜歡用打破一切時間、空間和邏輯排序的方式。用非線性,甚至環形結構敘事。
《敦刻爾克》的最大進步,就是他用一種極簡的方式,好像畫師或小說家經常會用到的高超技巧:白描。
這部電影也容易被人解構成紀錄片式的劇情片,這麼講其實也對。
不再用強大的推理元素,也不用打碎敘事線索的方式,或是結合蒙太奇剪輯法則來講故事的諾蘭,令諾吹們感受到了大神絕不在套路里拍電影的牛逼。
很多人心中對諾蘭的作品都有個排序,我個人最喜歡的是他的第一部長片《追隨》。
全片時長只有70分鐘,是他目前為止長片作品裡時長最短的,《敦刻爾克》107分鐘,排第二。
《追隨》採用黑白畫面呈現,以倒敘作為基本的電影敘事語言,然後在倒敘的基礎上又將時間徹底地敲碎,最終拼貼而成。
一系列沿著時間線索平行發展的故事,就留在觀眾腦中。而這也就形成每個人不同的理解。
自《追隨》之後,諾蘭就開創了屬於自己的風格。
其實他的故事非常簡單,每部電影用一句話就可以概括,比如《追隨》是講孤獨患者,《記憶碎片》是講婚姻和愛情的對立面。
正是因為這種懸疑方式,形成了諾蘭獨有的敘事風格和手段,他的電影多是用“燒腦”作為噱頭,當影片看完,一切揭曉,但都留有伏筆。
勾起你想要一遍遍去回看的慾望,去看那些導演一開始就設置好的細節,或是陷阱。
他的作品裡,《致命魔術》講兄弟情,《星際穿越》用一個科幻故事的外殼,實則說的是父女情感,只是用上了時間來加劇煽情的推動。
被外界傳到最神的《盜夢空間》,其實內裡也不過是一個家族的故事。
卻被諾蘭導演沿用了今敏導演代表作《紅辣椒》,和《未麻的部屋》的強大世界觀。同樣是敘述夢境,將夢境和多維空間置換,就成了燒腦的《盜夢空間》。
和大衛·林奇的《穆赫蘭道》,基於弗洛伊德《夢的解析》來源不同,《盜夢空間》則是用一種生活化的方式,來解構現實問題。
諾蘭喜歡用強大的視聽語言加註到自己的作品中,用懸疑片的類型進行表達。
但在這樣的強風格形成並取得巨大成功之後,他卻在《敦刻爾克》選擇從簡,甚至迴歸電影的最初,以演員的肢體語言來感動觀眾。
在大量觀看了佈列鬆和卓別林的影片,揣摩默片對懸疑的把控之後,他決定設計極少的臺詞和劇本,完全遵照演員真實的本能反應。
在全程不見敵軍,又隨時會遭到死亡襲擊的低壓恐怖氛圍中,你不能否認,即使拍了一部戰爭題材的影片,諾蘭依然完成的是一部“懸疑電影”,並且又為“懸疑電影”開創了新的局面。
不燒腦也能全程充滿懸念和驚悚,同時,對人性惡、自私的直白揭示,以及人性之光帶來的淚目,也一樣不少。
2017年,戰爭的表現形式不是隻有《敦刻爾克》和《戰狼2》。
每一場戰役取得勝利當然很好,但《敦刻爾克》大撤退,也是存在在真實的歷史之中。
所有的戰爭類型片或電影裡的戰爭場面,從不是為了宣揚戰爭,或者為了視覺享受。
戰爭作為開創新世界的其中一種手段,但並非必經手段,只要打響第一槍,一方贏得勝利,必定就有另一方會輸。
而不管是贏是輸,都將損失慘重,這是人類普遍認知的經驗。
所以反戰才是戰爭電影最核心的表達。
而抵制、互撕,那都是現代霸凌——新式戰爭的衍生品。
審美有分別,選擇應尊重,我們唯一應該抵制的,是“抵制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