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動物管理局》導演金哲勇：我也曾像動物一樣被關了5個月

在《動物管理局》的豆瓣評論中，最高的一則短評是這樣說的：你以為是講光怪陸離的動物世界，其實講的還是魑魅魍魎的鬼蜮人心。每個動物代表了一類群體的存在，尋找他們的祕密的時候有時候也是在叩問自己。毫無疑問，這部腦洞清奇，搞笑中夾著諷刺，現實中傳遞感動的作品，是這個夏天國產劇帶給觀眾的一個驚喜。

評分7.5，在爛片頻出的國產喜劇題材類型中已屬稀有，更何況，《動物管理局》還是一部奇幻劇，接近70%的四星以上好評，充分證明了觀眾認可了它這一次在網劇類型、題材上進行的大膽嘗試。《動物管理局》的故事是導演金哲勇與編劇團隊閉關五個月後的成果，他也笑稱：“閉關寫作的時候，我們也曾像動物一樣被關了5個月，寫不完不讓回家。”

金哲勇還告訴麻辣魚，他和團隊一開始就預想過最好和最差的情況，因為“這種題材、這種風格，很難找到參考的標準”，他們沒有一個已有的類型標準進行對照，也無從判斷觀眾接受的程度有多高，所以之前想過《動物管理局》的評分可能會很低，也可能會很高。不過在看到大家的評論時，金哲勇還是很開心的，他表示：“至少（這些）說明觀眾對原創題材還是感興趣的，而且對於這些原創的故事也很寬容，這個特別好。”

▲金哲勇 《動物管理局》導演、編劇

“以獸諷人”，解構眾生相

《動物管理局》脫胎於《二代妖精之今生有幸》，但在電影中，動管局只是作為機構存在，對主角們的故事產生輔助、點綴作用，金哲勇他們覺得這是一個很有發揮空間的創意點，於是決定將其單另出來進行創作。同時，他們也知道將電影中的一個元素擴展為一部劇的基礎構架，首先就是要建立起一個有說服力的世界觀，於是動物轉換者的世界就應運而生。而為了確立起這個世界觀的真實性，金哲勇和編劇們花費了大量時間和精力去構思、設計。

從動物管理局入手，作為一箇中小城市中的基層機關單位，組織架構、工作流程、晉升制度等等都需要落實，“把這些東西設計出來以後，整個的世界觀就可能會牢靠一點。”為此，金哲勇他們一開始是將《動物管理局》當作一個行業劇來做，因為他認為把基礎設計完整了，是在為後面的創作鋪平道路。再者就是動物管理局的生活化，無論是為轉換者們辦理戶籍手續還是結婚離婚，除了處理案件，動管局平時接觸的人，解決的問題，都是關於生活中的柴米油鹽，這拉近了故事與觀眾之間的距離。金哲勇希望《動物管理局》是一部能烘托出人情社會，讓觀眾產生親切感的作品。

再談到劇中腦洞大開的靈感，金哲勇告訴麻辣魚，他們創作之初，在明確了單元劇的形式後，每個單元的動物主角都從它們的動物性和社會性兩方面切入，“轉化者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比喻方式，所以被選擇的動物，在習性上，一定要跟人類的性格、情緒對應。”這樣一來，把動物特性放到人類的思考體系中，劇中的世界觀就形成了邏輯上的自洽。

除了這兩方面，動物本身是否具有戲劇性也是考慮的重點，這種戲劇性主要體現在動物是否具有認知度，或者是大眾對它們是否存在偏見。以大鵝爆粗口案和泰迪抱腿案為例，編劇們發現在網絡上，鵝被傳為是粗魯的動物，於是他們便聯想到了鍵盤俠，網絡暴力，放到劇中，就是我們看到的大鵝因為仇富信心，化身噴子，有組織有紀律地攻擊有錢人。

而泰迪在大家心目中是狗類中最色的品種，因此編劇們想到社會中普遍存在的性騷擾行為，另外，在本案中，除了批判這種惡劣行徑，金哲勇還通過動管局查案過程中，郝運和小卞的一些出格行為，引發觀眾的自問：當自己內心有邪念時，又該如何自處？這種以都市寓言的形式講述人的故事，以戲劇化的方式映射社會的方式，使得作品的價值更加豐富。

以喜劇為大本營，用情緒包裹觀眾

《動物管理局》在都市喜劇的基礎上，融入了科幻、萌寵、懸疑、探案等新奇的元素，而選擇將故事立足於喜劇，首先是出於金哲勇個人對於喜劇的偏好，他認為“喜劇是一個大本營，它的好處是可以從這個大本營裡出發，擴展到任何一個方向，比如說喜劇可以融合懸疑，也可以融合文藝，甚至可以融合正劇，強動作的類型內容”。

他具體分析說：“所以《動物管理局》的每一個故事，我們開頭都會設定為懸疑，但核心元素依舊是喜劇，所以在探案的過程中，當我們覺得這個故事的進展出現問題，或者有的地方需要退回來維持調性的時候，就會迅速回到喜劇這個點上，讓整個人物或者整個狀態得到調整以後，再進到懸疑的那條路上。這樣一來，整部劇也能形成一個統一的調性，因為單元故事很容易每個故事有不一樣的調性和方向。”

說到單元劇，除了整體調性的統一，各個單元與主線之間的關係，每個故事是否對主角的成長和主線產生貢獻，這也是他們在篩選故事過程中，關鍵的一道門檻，只要不符合這一點，就會被丟棄。然後，他們會具體列出一個表格，將動物的故事與主線故事，以及主角的成長、情感歷程進行對應，並根據關聯性的大小調整故事順序，金哲勇以“蚯蚓分身案”為例，因為有觀眾反映前六集中，郝運一直是嘻嘻哈哈，不正經的形象，但到了蚯蚓分身案中，伴隨著蚯蚓精的故事與郝運的過去產生交集，郝運的形象也立體了起來。“這在創作時就構思好的，蚯蚓精的故事不止要自己精彩，還要幫助、反哺到人物。”

至於網友對於《動物管理局》為了擁有更多受眾而加入過多搞笑劇情的質疑，金哲勇笑稱他已經因為拍攝時長、拍攝難度的限制，刪去了很多的劇情了。而他之所以設置大量的喜劇情節，是因為想要通過整體的風格是把觀眾包裹進劇中，“我希望這個作品有一個包裹感，進而在劇作上有更大的強度去產生情緒，就像電影一樣，一定是拿情緒把人物包裹住，讓人產生沉浸感。”

他還補充說，“在我看來，這也的確是為觀眾考慮，但是可能並不是說希望大家覺得多搞笑，而是希望一直沉浸在這種氣氛裡，關注情節的進展，包括片頭、片尾的創意，我是不希望放過任何一個把觀眾包裹進去的機會，也不希望有任何一個點，會觀眾讓從一個氣氛裡跳出來的。”

做寫故事的人，留給觀眾溫暖感動

在當下以IP改編、經典翻牌為主的劇集市場中，《動物管理局》作為一部原創作品，讓觀眾和市場看到國產原創劇本的發揮空間和潛力，當被問及在這樣的大環境中，支持金哲勇搞原創的動力是什麼的時候，他總結了兩點，第一點是他本身喜歡原創的故事，金哲勇不想只做講故事的人，也想做寫故事的人，因為“看到別人的故事的時候，就會覺得這樣的故事我怎麼不能寫出來呢？”

第二點則是天時地利人和，無論是製作方工夫影業，還是平臺方愛奇藝，都是大力支持原創內容，“我們的喜好遇上平臺的支持，這個項目就順理成章了。”他說，也是因為得到了充分的支持，金哲勇和編劇團隊甘願被“關”在進郊區的農家別墅裡，過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牢獄生活”，一住就是五個月，寫不完就禁止回家。

而《動物管理局》的拍攝過程，可以用豐富多彩來形容。首先是難，本劇的一大亮點毫無疑問是演技在線、十分搶戲的動物演員們，不過，金哲勇也坦言跟動物演員們合作是非常“痛苦”的，比如加菲貓，“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任何一種貓是可以馴化的”，所以加菲的戲份永遠都是在等待與抓拍中進行。再比如大鵝，為了完成追趕、啄老闆屁股等高難度動作，同時又不讓觀眾感到違和，團隊專門製作了三隻假大鵝，全景是真鵝上陣，近景或者規定動作時，就需要混入假鵝，人為進行操控。

其次就是細，金哲勇是一個較真的人，這主要表現在他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對人物的設立或者情節氣氛是有幫助的細節，於是在片場，他更像是導播，拿兩個對講機同時走位，隨時捕捉演員們的小動作，因為這些細節能夠增強人物故事和情緒氛圍。再者就是歡樂，《動物管理局》的歡樂是從戲內延續到戲外的，導演走戲時，演員們基本都是圍坐在局裡的桌子周圍，嗑瓜子、嘮嗑，沒事兒拍個抖音，演員們關係融洽，拍戲時也更能去配合對方的一些想法、設計。而正因為演員們之間真實的情感，在戲中才更能把動物管理局這個大家庭的溫暖傳遞給觀眾。

這也是為什麼金哲勇希望《動物管理局》是一部像《我愛我家》《武林外傳》一樣的，他希望“故事的主題，它的整個表現方式，是讓大家受感動，覺得溫暖的，或者治癒的。”因此，金哲勇不喜歡為了刻意的強情節，用一些特別癲狂特別過火的表現形式去表達你想要的主題，“從這個角度出發，是盡力把我能想到的很多好玩的想象力的東西全部寫出來，並希望留給大家的還是一些感動溫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