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慶人在泰國

文/沈曉曦

迪慶人在泰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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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慶人在泰國

文/沈曉曦

性別女,30歲出頭。中英泰三語主持人,歌手,對外漢教。

很多人會擔心在這個信息碎片化的時代已經沒有多少人會耐著性子看文字了,可是我想說不存在的。這首先要看寫文章的是誰,比如我......就不行!因為離開家鄉已經太久,在大家的感覺裡已然是半個外國人,不太容易產生能喚起家鄉讀者共鳴的話題。但是我吧,走過南闖過北,和閻王老爺親過嘴;受過累吃過苦,看起來還特別酷。這樣的我,你應該是會樂於瞭解的罷?

迪慶人在泰國

話說那傻里傻氣,呆頭呆腦的白熊本是一種尋常動物,但如若哪天它出現在南極,結果就不一樣了。而我從出生那時到現在,一直都是一隻出現在南極的北極熊。

在“迪慶”這個藏族自治州里,我家才是真正的少數民族——漢族,並且還冠有整個州幾乎唯一一個“沈”姓。彝族的沈姓是音譯過來的,不上算。

據說我沈家是沈萬三的後人,因躲避戰亂逃到了當時人跡罕至的世外桃源香格里拉。或許因為是外來人,小時候經常被同校的男同學視為“異類”欺負,取笑,並起我一綽號叫“沈翻毛”,這種帶著姓氏的綽號本就透著十分的不客氣,而他們避開常用詞“捲毛”而取用“翻毛”,更是令我自慚形穢。小小的人兒一生氣一瞪眼,那篷亂髮就顯得更加滑稽。男孩子們笑得前俯後仰,我在後面追打得不饒不讓。最後就是我的小拳頭與他們的肋巴骨的“親密接觸” 這很可能是那個年紀的小男生交朋友的方式?!這是我在前些年為人母后才悟出的道理。可惜時光已經一去不復還,正如那風蕭蕭兮易水寒。兒時的我哪會想這麼多,用父親“私授”的“一腳肋巴骨,一拳心窩子”的“降狼大法”把他們打了個鼻青臉腫。有幾位“受害者”的父母還來學校討過說法。一位陸姓同學的家長還在我回家路上要經過的一塊水稻田邊把我攔下,說要是我再敢打他寶貝兒子,以後都休想從他家田邊過。那麼小年紀的女兒家聽了這麼狠的話,嚇得我自那以後,每次打了陸姓同學就要繞過兩塊稻田走。

後來,我把欺負過我的人都打服了,那被叫了長達3,4年的“沈翻毛”,也終於沒人叫了。因為,那時大家都改叫我“母老虎”了。

這就是我在老家成長那幾年的基本形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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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長大了,到省城讀書。慢慢明白了,在成人的世界裡,靠打,對付不了壓迫,尤其身處異鄉,尤其無朋無黨,尤其身為弱女子 ,於是我想到了泰國, 可不是去變性的,我掐指一算都知道看官你在這麼想。

迪慶人在泰國

我在多語言(藏,漢,彝,傈僳,納西等)的環境出生,剛把“普通話”說利索,就為了學“英語”而來到了一個全民說“泰語”的地方。2015年泰國中央電視臺採訪我的時候我說過,我是一個不太刻意去安排未來的人,這就是一個例子。當時很多人說我“南轅北轍”,去泰國學英語,我學著古人的清高模樣,把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捻著鬍鬚(搞得好像有似的)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來回敬他們的質疑,同時也隱藏住“我想去英國學英語,沒錢只能來泰國”的真相。老天關照,兩年半的“全英文,全歐洲教授”授課學習結束時,為了生存為了吃,我攻克了泰語;為了考試為了牛,我攻克了英文;為了傳宗接代為了愛,我還嫁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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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關照本文讀者裡的小朋友,有一件事情我得講解清楚,不是關於“傳宗接代”的事,而是“我是一個不刻意安排未來的人”這句話,我這並不是在鼓勵小朋友們做事不預先計劃,因為我後面還接了一句話,說完整了就是:“我是一個不刻意安排未來的人,但落在手裡的事情,我都會盡全力做到最好”。因為誰也不能一摸就是一副好牌,摸到好牌的要感謝命運;我們當中更多的都是摸到中等牌,這時候我覺得正確的選擇和後天的努力會給我們50%創造奇蹟的機會;如果摸到的是一副爛牌,我也有本事幫你,第一,你要永遠保持儀表乾淨整齊;第二,你要揚起下巴,吹起得意的口哨,營造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架勢;這樣,你就會輸的比較體面。玩笑歸玩笑,但有的時候當命運看似把一切好事都安排給了別人的時候,何不真的放下追逐,享受大漢淋漓的額頭拂過的最怡人的風?就像他們開玩笑說的,努力了你不一定能成功,但不努力,你一定會很舒服。我相信只有把自己的身心伺候舒服了,才有追求更高一層需求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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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研究生學習的班級裡,我也是出現在南極的北極熊,全班來自五大洲四大洋五顏六色的20個人裡,我是唯一一箇中國人。而每次當我站起來自我介紹說我來自“香格里拉”的時候,另外那19張五顏六色的臉上會出現同一個“羨慕”的表情,他們以為我家開了全球連鎖5星級酒店。而當我解釋說,“香格里拉”是一個隱匿於塵世之外的小城時,那19張五顏六色的臉又神同步地轉換為“嚮往”的樣子。後來有同學朋友追隨我去到了我的家鄉,這個過程我們還以音樂MV的形式記錄了下來,放在互聯網上作為紀念。

研究生的學習過程是壓力山大的。我學的是“英語公共溝通”專業,那時候,我的英文口語水平也就在“how are you? Fine, thanks, and you?”上面一點點,根本無法與同班美國和非洲同學一樣,能與教授流暢地探討公共溝通的有效方法與技巧。要不然,我倒是很想分享一下小時候用拳頭解決溝通障礙的經歷。礙於語言,我只能忍著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捕捉記錄教授和同學的發言,放學一個人的時候再一個一個查出來,回憶分析和猜測白天的講課內容。因為總是微笑著不回答問題,還愛做記錄,我居然給同學們留下了矜持,勤奮,溫柔的印象,以至於後來我終於可以用英語表達觀點的時候,因為這些“高帽”,再也不好意思談及小時候用拳頭解決問題的光榮歷史。而值此,我的“母老虎”綽號,也算是正式卸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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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這留學的2年半,其實收穫最大的,要數那群來自世界各地的同窗,他們打開了我對世界的一些全新認知,讓我的人生有了更多的可能性。而一些優秀教授的教育栽培,也成為我一輩子受用的源泉。趁著這個機會,我想分享一句美國Knutson教授愛說的話:“ There’s no good or bad, right or wrong. It is what it is.” — 世間的一切存在不必用好壞對錯去定義,存在就有它的道理。他教會我們如何在跨文化交流中懂得彼此欣賞,包容和理解。如果人與人之間能這樣,就少了爭吵;民族和民族之間能這樣,就少了糾紛;國家和國家之間能這樣,就少了戰爭。我們國家古人也總結過同樣的道理,“萬紫千紅總是春”,每個人的觀點來源於他的生活經歷,所以會不盡相同。如果某個人的觀點看法跟你的完全一致,那在文學上被診斷為“拍馬屁”微毒,有時會致命。

畢業後面臨找工作。我就特別想糾正一個藏區人給大家留下的刻板印象,“只識彎弓射大雕”,這個說法太不客觀,因為,像那時候的我,連個“彎弓射大雕”都不會。賺錢的行業都沒膽兒去爭取,誤打誤撞去了泰國最好的語言機構當了漢語老師。因為初高中數學沒學好,我幹了兩年收入1000塊,車馬費1000的活兒,竟然渾然不覺,樂此不疲。直到有一天朋友不打算再借錢給我了,我才又開始為吃飯發愁。

2010年美國駐泰大使館第一祕書Sheila Flynn女士經人介紹找到了我,聘請我做她的私人祕書,其父當年也是駐華大使,她本人也有多年在北京和臺北生活的經歷,漢語水平已經很高,為了防止退步,每天保持2個小時的漢語使用時間,所以找到了我。那是我第一次非常認真嚴謹地備課,我很清楚,古今中外,天文地理我都不夠格給她當老師。於是我只能從我比較擅長的幽默的東西入手,比如從民間鬥智對聯“養豬大如山老鼠只只死;釀酒缸缸好做醋罈壇酸” 來講標點符號在漢語裡的重要性;用蘇東坡“坐,請坐,請上座”的典故來講不同的社會群體的語用習慣和規則;講我比較熟悉的唐祝文週四傑的日常趣事;猜類似“言對青山說不清,二人地上說分明。三人騎牛牛無角,草木中間一佳人”這樣的字謎。憑著老祖宗留下的這些“遺產”,我填飽了2年的肚子,也和Sheila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之後她便回了美國,我也就再也沒有聽到過有人用流利卻有點陰陽怪調的漢語跟我解釋:

“老師,對不起我遲到了!今天早上我的“孬種”沒有把我叫醒……”

“n- ao nao, zh - ong zhong, 鬧鐘!”

“OH,是的, 鬧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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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趕時髦做了3,4年並不適合自己個性的商業地產和酒店管理。最後終於在經過一番權衡和掙扎後,在“高薪”和“高興”裡選擇了後者,也選擇了我現如今的生活。

而我現如今的生活,也就像北極熊出現在南極。中國政府作為禮物送給泰國的大熊貓一共有三隻,這三隻大熊貓擁有著面向泰國全民徵集篩選得來的名字,這三隻熊貓的“寢宮”四處都安裝了高清攝像頭,哪怕隨便打個飽嗝都能被全民轉發,各種寵愛。從這個意義上我能理解無論走到哪兒都有人希望我能唱兩句給他們聽聽,畢竟從香格里拉到泰國生活的人,好像也沒有大熊貓多。慢慢地唱多了,就被大家熟知了。有時候主持人不夠,臨時幫搭把手,救救場,一來二去多了,在主持臺上也就慢慢能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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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去短短的的一年裡,因為中英泰三語優勢,我有幸代表泰王國用泰語主持過“湄公河——瀾滄江流域6國文化藝術節”,也主持過“在京迪慶老鄉茶話會暨香格里拉文化論壇”;“泰國燕窩品牌在中國路演和發佈會”;“泰國華人各姓宗祠的慶典儀式”;“華人盛典——中泰青少年藝術節開幕式”;“駐泰漢語教師春節聯歡會”等活動。做主持和歌手,幫助我在我朝九晚五的主業“對外漢語教師”之外,開闢了一個結合興趣愛好和養家餬口的副業。因此我時常對上天的安排心存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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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場主持開場時,我都會藉著家鄉的名氣驕傲地介紹自己:“大家好,我是泰國目前為止,唯一一位來自中國藏區香格里拉的三語主持人,我叫沈小X”。我總會在串詞中,也情不自禁地講起我的老家,我的祖國,和那些我曾經淋著雨奔跑過的山,含著淚擁抱過的人,流著汗水經歷過的事。這些美好的過往啊,已經深深地刻在了我的生命裡,隱藏在了我靈魂的最深處。雖然身在異國他鄉,但是睜開眼,它們就出現在眼前,閉上眼,它們就浮現在心底。

迪慶人在泰國

此時的我,寫完這篇文章後輕鬆地望向窗外,曼谷的天空煙波浩渺,雲捲雲舒。曲曲彎彎的湄公河映照著一輪炙熱的紅日,不動聲色地流向天際。近處的河上有一個漁夫,穿著飄灑的上衣,撐著細長的槁,悠然地遊走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一如既往地,我感到自然的偉大光輝和歲月的悠和美好。

路漫漫其修遠,上下求索一番,我依然只知道我來自何處,不明白自己將去向何方。我閉上眼睛,心底又一次浮現出那句問過自己千百次的話語:

“我的香格里拉,你到底在何方?”

它或許就在尋找開始的地方,或許就在腳下的路上,或許,誰也不曾到達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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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配圖為作者提供

守望香格里拉丨文章授權轉載自公眾號「香格里拉陳俊明」ID:xgllcj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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