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夏天
“我只能說我們也在找”。
面對前來問詢現實主義題材IP的影視公司，羅浩脫口而出這句話。羅浩任職的大音睿客文化傳媒，主營作家經紀，其中涉及到大量IP作品的運營，在接受採訪前兩天，又有影視公司為現實主義題材IP找上門來。在現實主義題材影視風潮的影響下，前來問詢的影視公司，“有60%以上為現實主義題材IP而來。”
在古裝劇受調控及“改革開放四十週年”的雙重加持下，2018年被視為“現實主義迴歸年”。《中國電視劇產業發展報告2019》中顯示，2018年的國產劇類型中，現實題材佔全年產量的63.16%。到了2019年，恰逢新中國成立70週年，現實主義題材影視劇繼續高歌猛進，勢頭有增無減，《都挺好》以“原生家庭”視角切入，掀起話題高潮，《破冰行動》改編自真實事件，將緝毒劇推至新高度，開春以來各平臺有關現實主義題材的作品已播出20餘部。除此之外，在各大平臺與衛視公佈的暑期檔待播名單中，現實主義題材作品也佔據著重要比例。
風潮還在繼續。
越來越多影視公司加入現實主義題材影視劇的角逐，如何尋找現實主義題材故事成為了擺在眼前的第一道難題。不論是2017年的爆款劇《人民的名義》《我的前半生》，2018年口碑獻禮劇《大江大河》，還是2019年年初爆火的家庭倫理劇《都挺好》，這些擺脫“懸浮”標籤，成功引爆市場的現實主義題材劇集都是由IP作品改編而來。作為現實主義題材劇集的源頭活水，現實主義題材IP一時間炙手可熱，成為“搶奪”的對象。
“需求量在增大”，羅浩表示，“不論是平臺方的採購需求，還是影視公司製作團隊的採購需求，對於現實主義題材IP的需求都多了一些。”而這股現實主義題材風潮的爆發，驅動著影視公司掘地三尺搜尋優質故事和劇本，同時也為IP運營方提出了新難題。
“現實題材≠現實主義題材”
就在5月中旬，接受採訪前不久，盧金珠剛完成一單現實主義題材IP的售賣，價格高達八位數，這曾是在現實主義題材IP買賣中不可想象的數字。
在影視寒冬及“IP熱”退燒的大背景下，整體IP價格呈下降趨勢，而現實主義題材IP價格表現相對“強勁”。年初將這一現實主義題材IP推薦給片方後，僅在一週內，雙方就達成了合作意向，只是由於合同流程繁雜，最終成交時間花費了幾個月。“之前現實主義題材IP，成交花費的時間在半年左右”。盧金珠能明顯感覺到，現在對於優質的現實主義題材IP作品，片方做決定時乾脆果決多了。
“這是目前最熱門的題材之一。”
盧金珠表示，下一秒他補充道，“把‘之一’去掉吧。”作為IP運營方，上游影業CEO盧金珠從事IP運營多年，《嫌疑人X的獻身》《SCI迷案集》《孤城閉》都是他及其IP獵手團隊挖掘的作品。從2018年年初，《人民的名義》《我的前半生》熱播後，他就明顯感覺到前來尋求現實主義題材IP的影視公司多了起來，“很多以前專門打造古裝劇、偶像劇的影視公司也來諮詢了。”
在現實主義題材影視風潮下，現實主義題材IP需求量增大，從今年開始，盧金珠團隊正在逐漸加大這一題材作品的篩選，如今囤積在手裡的IP，現代題材與古裝題材的比例由7：3升至8：2。現代代題材佔據80%，這看似是個可觀的數量。然而盧金珠坦言，“雖然其中真正的現實主義題材IP我沒有具體估算過，但肯定在20%以下。”
他重點區分了一個概念，現代題材並不等於現實主義題材。現代題材是區別於民國題材、古裝題材的概念，主要指情節發生在當代的作品。不是發生在現代的影視作品，都是現實主義題材，後者是指對自然或當代生活做出準確的描繪和體現，能一定程度上反應社會現象，引發情感共鳴。
導演鄭曉龍曾說，“‘現實主義’是一種創作手法和態度，不是隻有現實題材的電視劇才能被稱為現實主義作品。”從近年的創作實踐來看，歷史劇、年代劇、革命歷史題材、人物傳記、都市言情、留學生活、文學名著改編等都是現實主義題材作品之列，題材類型可以多樣化。
“《紅樓夢》就是一部現實主義題材作品”，盧金珠表示，在他看來，“反映社會現象、問題的作品，才能夠真正稱得上現實主義題材。”這一高要求也導致現實主義題材在創作上的標準更高，優質IP更難尋，他坦言，“目前大家都在搜尋現實主義題材作品，但真正能夠打動觀眾的，又符合市場需求的，確實不太好找。”
“我只能說我們也在找”
現實主義題材IP供不應求，IP運營方為了搜尋能影視化的作品也耗費了不少功夫。
在近年來的影視市場上，言情、仙俠、玄幻、懸疑網文IP影視化為主流，IP運營方在網文平臺上通過榜單及口碑篩選作品，再通過網文平臺或作者本人獲得IP授權，IP獲取渠道清晰明瞭，而在獲取現實主義題材IP作品上，情況就大不相同了。
羅浩通過三條渠道搜尋現實主義題材IP，每一條渠道都遇到了不同程度的困難。首先是網文渠道。相比於言情、玄幻這類更具商業性質的題材，現實主義題材作品在網文平臺上露出機會相對更低，“很多網文平臺都是沒有現實主義題材專區的”，這也間接導致創作者寥寥。
其次，與專注升級打怪、注重爽感的網文不同，優質的現實主義題材作品需要根植於生活，緊扣時代脈搏，抓住當下生活的熱點和痛點，更需要創作者的生活閱歷和知識積澱，具有一定創作門檻。“大部分的網文作者，他並不擅長這一塊。”羅浩表示。但這不代表著沒有網文平臺上沒有現實主義題材作品，只是優質作品不多，“需要IP運營方耗費更多時間深扒網文平臺，搜尋作品。”
“傳統作家作品是發掘現實主義題材IP非常重要的領域，”羅浩表示，近期莫言的《豐乳肥臀》，張愛玲的《第一爐香》都被列入影視化之列。根據艾瑞IP價值監測產品IPTracker的2019年2月現實主義IP價值榜單TOP2000顯示，老牌文學作家上榜作品的數量遙遙領先。
相比於網文平臺的排行榜，已經在出版社出版過的傳統作家作品有著單獨的評價體系，例如噹噹網、亞馬遜等電商網站的排行，以及第三方公司的數據監測，“比如開卷圖書，會有一些圖書零售的監測。”盧金珠表示。
除此之外，茅盾文學獎、人民文學獎以及《南方都市報》設立的“華語文學傳媒大獎”等各大文學獎項也成為了他們關注的焦點，“一些垂直的文學雜誌我們都有關注，包括《人民文學》《北京文學》《收穫》等我們都會定期關注，邀請主編推薦。”
不過不同於網文作家，“傳統作家的作品版權在獲取上相對會複雜一些。”羅浩表示，他以旗下籤約作家蘇童為例，“他作品的影視版權，以及相關的遊戲、動漫改編權在自己手裡，實體出版權或是電子版權在出版社那裡。”網文作家生根於網文平臺，有網文平臺或專業機構代理版權，運作便捷，而傳統文學作家缺乏專業機構及人士運營，版權分散，缺乏溝通渠道，“經常找到不靠譜的渠道，只能直接找到作家本人談。”
而獲取已故的傳統文學作家的作品版權則更復雜，“有的版權在後人手中，有的在第三方代理機構，還涉及遺產稅等問題，相對來說渠道更難。”
“再者，我們也會在新生代作者的培養當中，為他提供創作現實主義題材作品的條件。例如去見習、實習等。”羅浩表示。他坦言，很多現實主義題材作品需要生活閱歷才能創作，年輕作者很難駕馭，而行業題材的現實主義作品，則有可能通過見習，積累創作經驗彌補短板，成為他們的突破口。在羅浩簽約的年輕作者裡，“很少人會純粹寫單一的言情或者偶像的作品，一般會結合當下社會熱點或是社會潮流進行創作。”
然而即便是這樣，真正的現實主義題材IP作品還是供不應求。“目前我們（現實主義題材IP）不算多，旗下作家擁有創作現實主義題材作品能力的，大概佔1/3。”羅浩表示，“他們大部分是創作當代題材，但是能在當代題材中創作現實主義題材作品的，還是不多的。”
“大家都是懵的”
“現實主義題材突然爆發後，當時我們作為IP運營方也是比較懵的。”羅浩對骨朵坦言。
自2018年年初，在市場調控及政策扶持下，現實主義題材成為行業主流。不少影視公司加入打造現實主義題材作品的大軍中，他們找到羅浩，首先會問有沒有現實主義題材的作品，“假如沒有，才會考慮別的題材、類型。”
這些影視公司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打造現實主義題材IP作品，“但是他們具體想要什麼樣的現實主義題材，很多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方向）。”羅浩表示。影視公司沒有方向，也很難找到編劇進行有方向性的原創，只能更多寄希望於IP運營方。這也給羅浩拋出了難題，無形中增加了尋找IP的難度。
適合影視化的現實主義題材IP作品難尋，而現代題材IP作品唾手可得，不少“迷惘”的片方換了一種思路，將現實主義題材視為一個“筐”，將內涵與外延進行擴張，選擇一個當代題材的故事，改編進現實主義題材作品這個“框”中，這也間接導致了“懸浮劇”頻出，不少劇披著“現實題材”的外衣，本質依然是換湯不換藥的偶像劇。
在羅浩看來，這種“迷惘”的現象在家庭倫理劇《都挺好》熱播後有短暫改善，家庭倫理劇尋找到新的突破口，不再以家庭偶像、童話劇為主，也不再侷限於婆媳關係，不少影視公司有了方向，表示想要做與《都挺好》相似的故事。
“都說想以家庭為核心來打造現實主義題材作品。”羅浩回憶起當時和片方溝通的情景，坦言道，“我說得比較直接，假如《都挺好》這個IP，幾年前放在他們面前，他們可能也不會採購。”
在2018年上海電視節白玉蘭電視論壇上，《搭錯車》《大丈夫》《好先生》編劇李瀟也曾發表過類似的觀點，“《我的前半生》的故事在當年很難賣，但現在出現了很多同類劇。”國內影視劇市場常出現一蜂窩的情況。羅浩透露，早在三四月份，一位擅長創作現實主義題材作品的作家，其作品影視化後成績亮眼，早年不知名的作品被片方按圖索驥發掘出來，成交價格較之前漲了20%-30%左右。
熱潮之下，現實主義題材IP水漲船高，供不應求。“他們也在等待，不光是從我們這裡，或者從別人那裡，還在等待優質現實主義題材IP作品的出現。”羅浩表示。
儘管如此，如何打造出市場稀缺、受眾圈層廣泛的精品現實主義題材劇，仍是擺在影視公司眼前的難題。而打造一部優質現實主義題材影視作品，尋找到IP只是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