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歷史|德州運河上的船家往事

大運河的水有多少,船家的故事就有多少——德州運河上的船家往事

大運河流經德州141公里,從明朝初年遷都北京,到光緒二十八年(1902)停漕,德州經歷了600多年的興衰沉浮,岸邊的老人們說,大運河的水有多少,船家的故事就有多少。這些向歷史深處漸行漸遠的舟楫車輿、生活瑣事,既是當時德州運河上的人生百味,又是獨有韻味的文化符號。

式樣繁多的運河船

德州運河上的船數量多,式樣也多,組成了一幅獨特的風景。


德州歷史|德州運河上的船家往事

世紀20年代的運河船

擺渡農家船。上面沒有篷,也不住人。它是農家的代步工具,也是農具。收棉花的時候可以裝棉花,收麥子的時候可以運麥子,有時候還打扮成迎親船。

漁船。一直到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運河上還有不少扳槳搖櫓的漁船,大一點的還有帆篷。有不少是夫妻船,女搖櫓,男撒網,吃喝睡全在船上,號稱船民。那時候,運河常年不斷流,魚很多,一大早去打魚,岸邊就有魚販子到漁船泊地收購,大鯉魚按條,小雜魚按斤。

戲班船。戲班船是戲班的財產,演員都睡在船上,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早年間德州運河上還有一種戲班船,叫水路班子,演戲的時候舞臺也搭在船上,看戲的人也是坐著船來看的,把酒臨風聽戲,別具風味。

夕發朝至的夜航船。很多生意人都選擇這種出行方式,從天津到德州,在船上睡一個晚上,天亮就到了,還省下住宿的費用,傳統的夜航船是人工劃的。

渡船是少不了的。舊時橋少,過河一定要到渡口去擺渡。據《德州志》記載,大運河流經主城區段,主要有第三屯渡口、上碼頭渡口、浮橋渡口、彭家船渡口、白草窪渡口、老君堂渡口、第六屯渡口和桑園鎮渡口8個渡口。渡船成了運河裡一道靚麗的風景線,歷代文人墨客在其作品中極盡描繪。

運河最主要的功能是漕運,所以漕船最多。在來往德州的船隻中,有幾艘船因結構特殊、木料優質享有盛名。

首先是3艘江南漕船。其一名為“圓樓子”。船體全部採用上好柏木為原料,船的樓子是圓形的,長約7米,寬約5米,高約1.5米,樓子安置在船尾,工藝新穎,壯觀美麗。其二名為“吊載”。載貨量近百噸。由於這隻船在航行中經常拖帶著一隻載重30噸的小船,固有吊載之名。船員操作技術高超,配合默契,不但主船保持航行安全記錄,更因有拖帶小船而行的本領,以名船著稱於運河。其三名為“蓋十幫”。這隻船全部採用紅柏木建造,船縫之間採用“擠灰活”技術,不用捻縫,船體結構考究,光鮮明亮,不見縫隙。以上3艘名船運糧北上,咸豐五年黃河改道,截斷運河,沒有能夠返回原籍,在天津至河南道口一段運輸航行。漕運廢止後,船主將船賣掉後回到故里。其中“圓樓子”“吊載”賣給河南養船大戶王氏家族,“蓋十幫”賣給臨清唐氏家族,3只船繼續在運河上奔忙。七七事變後,王唐兩家衰敗,3艘名船被拆毀賣掉。

還有一艘德州籍的名船“三十二箍”,是齊頭對漕船,載重135噸,船主人是劉殿功。船桅用七丈長的杉木製成,桅梢往下兩丈處,用一寸半寬、三分厚的32道鐵箍緊緊箍住,增強了桅杆的力度和耐磨性,更顯威武高大,船因此得名。日偽時期,船主家境貧寒,被迫將船在天津拆毀賣掉了。

有船就要修,據明朝《漕船志》記載,永樂年間,衛運河二廠督造運船。宣德年間,德州城內水運工業有德州廠、德州左廠,此是衛運河廠設在德州的兩個修造船的分廠。在運河沿岸,還有不少修造船舶的作坊、工廠。

岸上沒有家 船上過日子

郝鳳雲老人是1936年在運河船上出生的,從他記事開始,就生活在船上,岸上沒有家,沒有房。直到1956年公私合營,他家100噸位的船合了,用他的話說,咱也成了拿國家工資的人了。從此搬到了岸上住,有了自家的房子。

世紀50年代,德州段運河繁忙景象

當年的運河上,像郝鳳雲一樣的老船民很多,他們岸上沒有家,船是全部家當。那時候,船民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置辦新船,比娶媳婦還隆重。要舉行祭船儀式,放鞭炮,燒紙錢,以求人船太平。親朋好友前來致賀。這時候,船上貼對聯,插彩旗,船身披掛紅綢花球,桅上懸一面篩子,篩子裡置一面鏡子,以示乘風破浪,逢凶化吉。新船下水時,鑼鼓鞭炮齊鳴,司儀領唱喜慶歌曲,新船試航歸來後,船主家便開始大宴賓客了。

從明清到民國,德州運河航運均以木船為主。木船按用途的不同,分為客船和運貨船兩大類。客船按接待顧客的不同,又分為航船和埠船兩類。航船專供私人僱用,埠船則供多數人使用。埠船亦稱幫船或班船,有一定的停靠地點和時間。客船按航行時間的不同,又分為日航船和夜航船兩類。日航船多為埠船。夜航船於黃昏時開船,次日黎明到達目的地,船上供給被褥,乘客可以睡覺,清晨醒來好趕早市。

船民生活在水上,相對來說災難較多,慢慢形成了某些語言禁忌。為了圖吉利,說話時儘量避免使用諧音災難的詞語。例如,船上使用的“帆”,因其與翻船的“翻”同音,就叫“篷”;吃飯時因“盛”與“沉”相近,就稱“裝飯”;魚吃了半邊,要將另一半翻過來吃時,要說“轉個向”“正過來”。

德州歷史|德州運河上的船家往事

964年,學文化的運河船工

同魚販交易時,雙方也有一些約定俗成的習慣。如漁家捕獲甚豐,有魚可賣時,並不是大聲吆喝,而是用篙杆挑起一件衣服,豎在船頭,表示有魚要賣;魚販需要買魚時,則在自己船頭挑起一個底朝下空著的籃子,以招徠漁家。有時漁家因各種原因,需要將漁船出售,便就地取材,於河邊摘取蘆葦之類的草杆,在杆頂編起一個多角形的草圈,置於船頭。有意買船者見此可以直接或間接找船主洽談購買事宜。

“跳魚”與“抬網”

大運河裡魚多,人們捕魚的法子就多。

德州扒雞自誕生有300多年的歷史,那麼300多年以前,德州什麼最好吃?是德鯉。清代詩人田霢曾賦詩:“羅酒白如水,德鯉色勝銀。二者稱清品,欲以啖詩人。”

德鯉,紅須白鰓,肉質鮮嫩,用運河水直接煮,透著絲絲甜味。德鯉有3個特別:一是產地特別,只產於橋口街往南15公里左右的河段。二是捕撈時間特別,要在每年運河水面剛剛解凍,桃花飄落的時候才可以。三是捕魚方式特別,不用網,不用鉤,叫“跳魚”。夜黑月高時候,漁人在專用的跳魚船面上塗粉灰,船兩側橫插近兩米的竹柵,一半沒於水中,輕輕搖槳,船在寂靜的夜裡快速前行,竹柵驅趕到的魚兒躍出水面,跳到甲板上,就是德鯉了。

“抬網”不在運河的主航道里,集中在楊家圈以南沿村子的大灣中,這些地方常年有水,一年四季,輪番長滿了葦子、荷花、菱角等等,當然最豐富的就是魚蝦,還有螃蟹。很多地方深不過一人,灣底膠泥多,腳踩起來格外舒服,“抬網”就在這個區域進行。

炎炎夏日去“抬網”,收穫的不僅是大魚,更有清涼和無盡的快樂。那時候沿河村村有船,戶戶有網。和如今在固定地方下網、投放餌料,然後起網捕魚不一樣,場面宏大。

“抬網”的日子是提前就商量好的,要請有經驗的老船工看天氣。天要熱,要悶,不能有日頭,老人們說這時候的魚比較“傻”。網都是農家自己做的,外形像個有蓋的大簸箕,每張網由兩個人各握兩側的實木杆子,使勁一撐,便張開了。網有大有小,大的近5米,小的近2米,網的下端有一溜鉛墜,能保證網平貼到灣底,狡猾的魚不會溜走。日子到了,村裡的壯小夥扛著捲起的網,挎著盛魚的蛇皮袋子走在前面,後面跟著各家愛熱鬧的女人和皮小子,浩浩蕩蕩。

“抬網”是集體行動,男人們在水中一字排好,兩人一組,拉開大網,網網相連,打頭的一聲吆喝,所有人一起向前疾行。水的阻力很大,天又熱,男人們光著脊樑,鼓著腮幫子使勁喘。水裡的大魚小魚哪見過這陣勢,直接轉進了網裡,經驗豐富的抬網人感到網裡魚多的時候,兩人一個眼神,手一較勁,“嗨”的一聲,起網、擰網、抖網一氣呵成,魚便落進了身後的蛇皮口袋裡。

秋高氣爽,人們會換另一種網,網眼很密,這次目標是河蝦,蝦的膽子小,因此岸邊圍觀的人也閉上嘴,只是瞪大眼睛看著。“緊逮魚,慢逮蝦,不緊不慢逮王八。”兩人一組,在灣裡慢慢向前,兜一個大圈,然後慢慢起網,就看到滿滿一網底的青色小蝦,活蹦亂跳。帶回家裡,可以炸,可以煮,吃不完的,大鍋裡一焯,然後滿院子就是晾晒的紅紅的小蝦了。勤快的人家收穫多,更是晒到了自家的場院裡。

德州運河邊上的船民,吃魚有個絕活,一條魚三口就能吃淨:先從魚脊樑入口,一口便把魚脊肉吞掉;然後用嘴一吮,把魚肚上的肉吃掉;再一口把魚頭吸淨,十分利索。更有厲害的,一條完整的嘎魚入口,片刻便能將魚肉咂盡,魚刺從嘴角順出。另外,船民吃魚時還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春鯽夏鯉秋嘎魚”“冬吃頭,夏吃尾,春秋兩季吃划水”“鰱子頭,鯉魚腰,鱔魚尾巴耍大刀”等等。

船工號子

長期以來,運河上的船民們在勞動生活中,逐漸創造了具有鮮明行業特色的船工號子。沿河居住的人們一聽到不同的船工號子,便知道又有船起航或歇錨靠岸了。

德州歷史|德州運河上的船家往事

繪上世紀30年代棉包卸船的插圖

船工號子是船工們在勞作時的即興創作,船上有多少道操作工序,便有多少種船工號子。常用的有起錨號、衝號、拉縴號、招號、攪關號、撐篙號和搖櫓號等,作用各不相同。比如,起錨號是在用力拔錨時所唱的,船工們抓住錨繩,邊拉邊唱:“千斤呀,萬斤呀,嗨!鐵錨呀,動身呀,嗨!”於是鐵錨便在眾人的齊聲唱和中被緩緩拔起。

船工們所唱的衝號,亦稱鳳凰三點頭,是在船舶即將開航時唱的:船工大師傅將纖繩搭在肩上,口中唱“我要拉——喲嗨”,這一句便是給船上夥計的一個信號——船要出發了。聽到這一句號子,夥計們無論是正在吃飯,還是正在幹別的活,都要立刻起身,一邊撤掉搭板,拿起竹篙,一邊口中長長地應道“哎”,於是便進入工作狀態,各司其職。大師傅再接著唱“喂喂,啊——我要拉喲,嗨”,眾人再隨號應和,一齊用力,如此反覆三次,船便緩緩啟動了。

船工號子種類不同,節拍也有所不同。撐篙號就有快拍和慢拍之分:逆水行舟時需用力撐篙,而且撐篙的節奏要加快,所以就用快拍號子;順流航行時船隻行駛平穩,撐篙不需要太大力氣,節奏也無需太快,便可用慢拍號子。唱號子一般需要領號者,待領號者唱出,其他人隨之應和。領號者要根據船舶行駛狀態,掌握號子的輕重緩急,以調動大家的情緒,把勁往一處使。領號者不但可以邊幹邊唱,也可以不參加勞動,站在船上專司其職。

當年運河上來來往往的船都唱號子,行駛到船多、人多之處,哪隻船的號子響亮有力,氣勢不凡,引人注目,哪隻船的主人便會倍感榮光與自豪,號子也便成了船主實力的一種標誌。領號者多為有經驗的船工,一般船上的大師傅每月工薪為10塊大洋,而領號者則可拿到12塊,由此可以看出領號者待遇不低。

(原創:王德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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