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者|復旦74歲古籍修復教授趙嘉福:有責任把手藝傳承下去

大學 手工藝 書法 山西大學 澎湃新聞 2017-05-05
師者|復旦74歲古籍修復教授趙嘉福:有責任把手藝傳承下去

正在給學生們講古籍修復的趙嘉福。受訪者供圖

74歲的趙嘉福是新中國成立後培養的第一批古籍修復人才,在古籍修復與保護方面,他積累了50餘年的工作經驗。2014年11月,復旦大學成立中華古籍保護研究院,趙嘉福在古稀之年接受聘書,到復旦大學教學,為的就是“把手藝傳承下去”。

“全國都很缺古籍修復的人才,我師傅一輩的老先生都幾乎不在世了,我是新中國培養出來的第一代。”趙嘉福對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說,帶著傳承手藝的使命感,2007年,已經60多歲的他依舊奔走於全國各地的公共圖書館培訓、當老師。

2014年,71歲高齡的他,接到復旦大學的聘任後,義無反顧地來到教學第一線,而在此之前,他已經因為肺癌動了一次大手術,“我從事這個一輩子,我有責任把手上的東西毫無保留的傳給年輕人。”

任教不到一年,趙嘉福再次因病動手術,但僅調養了半年,就又回到了學校。2015屆碩士王美玉正好碰上了趙嘉福身體不太好的時候。“趙老師即使身體不太好,也還是過來跟我們講話,指導我們。我覺得很欽佩,也很受鼓舞。”

考慮到趙嘉福的年齡,他只有每週四的下午有一節課,對此,學生們格外珍惜。每次上次,趙嘉福都讓學生們按照座位順序,一一闡述自己的學習心得以及在實踐中遇到的問題,他總是能深入簡出地解答學生們的疑惑。

“每次週四下課,學生都不捨得離開。”趙嘉福的助教喻融說,下課後,學生們在教室裡實踐訓練到深夜是常有的事。

儘管不少學生們對古籍修復有著一份執著和熱情,但古籍修復仍是一門枯燥、時常需要坐冷板凳的專業。如何排解學生們的負面情緒?避免因耐不住寂寞而轉行?趙嘉福一邊教學,一邊總想著,怎麼讓更多人愛上古籍修復。

“我想第一就是提高他們的興趣,第二個(是)要他們有成就感。”74歲的趙嘉福不僅懂得如何進行古籍修復,他還是篆刻、書法等方面的專家,“他們說,老師給我寫個字,我就給他們寫;他們說,老師刻個章,我就當場刻。”

趙嘉福笑稱自己就像是在為學生變魔術,時不時出個新花樣來吸引學生的注意力。“學生們有求知慾,不能老是做一個東西,這樣他們的興趣很快就沒了。”

2016屆碩士鄭美玉是馬來西亞的留學生,本科畢業十年後,她選擇來到中國學習古籍修復的知識。她認為,趙嘉福老師最值得人欽佩的是他師者的胸襟。

“趙老師從傳統的手藝人,師傅帶徒弟這樣的形式走來。傳統的手藝人教徒弟總是要留一點絕招,但是趙老師都是毫無保留地教給我們。他這種胸襟是常人難有的。”

週四下午課程開始的時間是1點30分,但趙嘉福總是在中午12點就提前到來,在這一段時間裡,他除了解答學生們實踐過程中的困惑之外,還會給有興趣學習其他知識的學生單獨“開小灶”。

問及他打算在教學一線上工作多久,趙嘉福的答案是:“我想我還能走得動,我就堅持下去,除非我有一天要躺在床上了,我就無能為了。”

在趙嘉福的心裡,總有一份傳承的使命,“我的付出是應該的,為什麼?我要有一顆報恩的心,我現在的手上技術都是老一輩傳給我的,他們又得到了什麼?他們也毫無保留,我覺得要回報。”

師者|復旦74歲古籍修復教授趙嘉福:有責任把手藝傳承下去

趙嘉福正在進行古籍修復。受訪者供圖

【對話趙嘉福】

“我希望後繼者都比我厲害”

澎湃新聞:我國古籍修復人才的現狀如何?

趙嘉福:我2004年從上海圖書館退休。退休後,國家古籍保護中心在全國做了一個調查,統計了一下,(古籍修復)人才很缺。現有的人才是80年代90年代以後培養起來的。60年代以前,幾乎這方面的人都沒有。我師傅一輩老先生幾乎都不在世了,而我是新中國培養出來的第一代。

澎湃新聞:您接受復旦大學中華古籍保護研究院的邀請時已經是71歲高齡,什麼原因促使您選擇來到復旦教學的呢?

趙嘉福:2007年國家成立了古籍保護中心,邀請我為全國各地公共圖書館培訓當老師,從全國培訓來看,全國確實是很缺人才,一方面是單位需要,第二方面又沒有年輕人進來,現在公共圖書館進人又設立了門檻。不是本科進不了這些單位。過去的理念是手藝人,文化要求並不高。國家古籍保護中心就想兩條腿走路,第一是讓現有的古籍修復方面的專業人才進行再培訓。第二,找大學合作,開始進大學堂,在大學教育裡沒有先例的。國家保護中心想這樣搞,學校也覺得這樣是好事,由復旦開設了這個專業,建這個專業就得有專業老師,國家古籍保護中心就把我推薦過來給復旦了。

澎湃新聞:您從事古籍修復工作已經50多年了,有沒有計劃堅持教學古籍修復到什麼時候?到多少歲?

趙嘉福:我想就是我還能走得動,我就還堅持下去,除非有一天我躺在床上了,我就無能為力了。我受到傳統的教育,我感到我的付出是應該的,為什麼,我要有一種報恩的心,我現在手上的技術也是老一代傳給我的,老一代又得到什麼呢?他們也毫無保留,我趕上了改革開放,我覺得要回報。

過去老師傅會留一手,怕徒弟搶師傅飯碗,而我希望後繼的人比我厲害。過去一代傳一代總要保守一點,留個絕招,但我覺得沒必要。我們國家現在重視古籍保護了,我確實很高興。

“我和學生是平等的”

澎湃新聞:學生們都認為您是一位具有先進教學理念的老師,您的教育理念是什麼?

趙嘉福:我是新中國以後長大的,以前師傅帶徒弟,就是要跟師傅做的一模一樣,不太講究理論。你跟師傅說,“師傅你看,你做的怎麼這麼好,我怎麼做不到這樣,為什麼?”師傅不會回答你的。我認為現在不需要這樣了,如果在課堂上,我是你的老師,課餘時間我把學生當像朋友一樣。

我有時還說,你們是我的孫字輩,我把你們當自己的孩子,所以學生和我配合的比較好。我現在就是歡迎學生們給我提問題,就是說我教你怎麼做,你可以問我為什麼這樣做。而且大家可以討論,你認為我的方法不好,你可以提出來。我認為現在時代、社會都是在發展的。不能停留一個位置上。最主要的是我跟學生是平等的,對學生很尊重,你只有尊重對方,對方才會尊重你。

澎湃新聞:您身上有一種“匠人精神”,修復古籍是不是也是一種手藝的傳承?需要有一種“匠人精神”?

趙嘉福:是的,古籍修復要坐得下,耐得住,要鍥而不捨,你要堅持才能成功。沒有鍥而不捨的精神,就會半途而廢的。我學技術的時候是師傅帶徒弟,這樣有個缺陷。一是不太主張理論,二是速度太慢。現在復旦搞了一個綜合的發展,把現代的科技運用到古籍修復上。過去我們修復東西叫整舊如舊,或者說叫配紙,這個紙什麼年代的什麼纖維的,要憑我們的經驗。現在我們搞測定,通過顯微鏡,儀器,來測定這個紙是什麼年份的。

澎湃新聞:您是怎麼看待古籍修復在時代中的作用?

趙嘉福:現在我們國家強調了傳統文化,強調了歷史傳承,我希望能夠把這個事情能夠延續下去。我能夠做一天,我就做好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