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個意外死亡的女人'

陳慧 不完美媽媽 我們的日子 驚池文化 2019-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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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卷草一把

陳慧來找我的那天,我頓了5秒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肥白的女人,是曾眾星捧月的陳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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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慧來找我的那天,我頓了5秒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肥白的女人,是曾眾星捧月的陳慧。

出租車上陳慧擦著鼻涕,告訴我她可能要在這裡多休息幾天,等感冒好了再回去。

我知道她的感冒因何而起——儘管她已用粉底遮蓋,還是隱約地能觀察到她太陽穴處的瘀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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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慧還是愛穿吊帶,她的行李箱裡全是大碼的吊帶,圖案樣式都還是波點碎花。她也是念舊情的人,還留著我走前送她的絲綢圍巾。

等待洗漱完後,我們躺在同一張床上,她在那旁喃喃自語:“姐,我這副模樣你不會嫌棄我吧?”

“我們是姐妹,我永遠不會嫌棄你的。”我寵溺地說。

她背對著我,細小的毛孔已鑽出原本光滑細膩的皮膚。她才30歲出頭,卻已有被生活壓迫的痕跡。

靜默的夜,陳慧低聲道:“明天再說吧,我累了。”

3

我早起上班,陳慧留在出租屋中休息。

她的背影那樣沉重,遠不及當年我離開時那般輕盈。

我們的分別是在高考後的九月,她留在老家某家商店當收銀員,我去北方上學。

我臨近畢業的時候,她嫁了人,嫁的是一個年紀稍大的富豪。從此我們離得更遠,她是雍容華貴的太太,先後生了兩個女孩;我在廣告公司上班,朝九晚五在城市生活。

若不是她此次來找我避難,我不會知道她原來過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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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到家,給陳慧帶了感冒藥和她曾愛的點心。

她正坐在餐桌上就著白水吞嚥手抓餅。這幾年,她老得太快,像是變了一個人。兩個孩子已讓她精疲力竭,身上贅肉也未覺不妥,將過就過。

丈夫想要個男孩,說這一胎要是還是女孩,他就要去外面找個女人生兒子。陳慧告訴我這也是額頭上的傷從何而來,但她還是撫摸著肚子責怪自己不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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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慧吃完手抓餅,油膩還未從手指散去。她拉起我的手放到她已有形狀的肚子上,跟肚子裡的孩子說道:“這是你大姨。”然後看著我苦笑說,“若是個男孩,說不定你還能見他一面。”

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不離婚?為什麼逆來順受?這些問題我不敢問,因為陳慧此次出逃,就是為了躲避他一再提出的離婚。

她淚眼婆娑握著我的說:“離婚官司我打不贏,孩子歸他我怎能甘心?幾年後再有個男孩從某個女人的肚子裡鑽出來,我們的日子能好過麼?”

我不知該如何幫她,只能說句“一切都會好起來”。

陳慧哭完開始找別的話題:“這個感冒藥沒什麼用,還是頭孢管用,好得比較快,我也能吃的。”

6

難得週末閒暇,我放心不下陳慧,與她同行去醫院檢查。

我們掛了號排隊,等待在公共座椅上。

陳慧一直望著只顯紅黑兩色的顯示屏,等待自己的名字出現。她的肌膚原本白裡透亮,如今也染上了重重的一層油膩,已然不是當年豆蔻年華的美貌。

我覺得自己自私透頂,一心想向上爬,躲在繁華城市某處不理親人,從不問候陳慧過得是否安好。她的模樣已變了如此之多,我身為至情至深的姐妹,渾然不知。

“抱歉,我應該常去看望你的。”我的內疚與道歉來得太晚太遲,與陳慧面對的苦難相比太過渺小,虛偽得不值一提。

“沒關係的,還有時間。”陳慧笑道,“姐,你知道麼,他也是愛過我的。他那時每天來小商店買菸,漸漸買走了我的約會,買走了我的心。他將我拉出永無止境的小市民生活,答應給我無盡的寵愛與富貴。

“我們曾經很幸福,小小是我們蜜月旅行懷上的,我高興壞了,可是當知道是女孩後他卻一臉凝重,那一刻我才明白重男輕女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

“我一錯再錯,總以為下個男孩就好。”

陳慧顫抖著身體,她潸然淚下。她從未想過男孩會逼得曾經溫柔至深相愛相擁的人反目,她想明白時已經太晚。

擦乾眼淚,醫生說一切正常,下週再來做複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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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慧的丈夫還是尋到了我的地址。

那時陳慧去醫院做複查,我下班後發現他站在家門口。

他的手上戴著粗糙半舊的金戒,削肩細骨卻站得筆直,問候我一句“近來可好”,文質彬彬令人反感。

他說:“姐,我來帶陳慧回去,她的預產期快到了,不能在外久留。”

我不想邀請他進門,只淡淡地回了句:“等她回來再說。”

然而那天,陳慧沒有回來。

8

陳慧塞了不知道多少錢,換了多少家醫院,得到的都是一個消息。

一個令人絕望的消息,絕望到陳慧覺得她的人生結束了。

陳慧混著治感冒的頭孢藥,就著酒吞進。

她穿著碎花吊帶倒在座椅上……

9

過年回家,我總是帶著禮物去看她的女兒。

我想陳慧是絕對不會忍心丟下她的孩子。她一定是意外,一定是絕望地想借酒消愁,卻不知頭孢和酒不能一起。

她丈夫始終沒有再娶,或許他也明白了男孩並不重要,只是這個覺悟一樣來得太遲太慢。

放心吧陳慧,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女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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