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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江湖名號叫山雞。山雞的山,雞巴的雞。
這名字或許你似曾相識,沒錯,就是源自電影《古惑仔》。
山雞哥是我的偶像,所以我也把名字改成了他的名字。因為據說凡是出來混的都要有一個名號。那麼山雞也自然就成了我的名號。
我出來混的時間其實也不長,總共是兩個月零二十八天又三個小時零四分鐘加二十七秒。
而此時的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看著時鐘。
右腿和腹部傳來陣陣疼痛。但是我不在意這些。
窗外的陽光灑在我的臉上,鳥兒在天空中飛翔。
我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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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我們這一代每個鄉下的熱血少年都有過那麼一段時光。
就是各種不服,永遠都帶著滿腔熱血。滿口的兄弟情義,然後跟著一個大哥,闖蕩江湖,爭勇鬥狠,爭地盤,打群架。
那時候我正在上高二。彼時的我,是一個好好學生。
從小我就受到家裡的嚴格束縛,一直被管教的很嚴,每天去了哪做了什麼和哪些人在一起全都要跟家裡人彙報。其實我內心裡根本已經無法忍受這種迂腐的管教,但我沒法反抗。
然而從高二開始,我開始住校了,我的生活出現了新的轉機。
當時我們班上也有兩三個混混。他們整天要麼不上課,上課也是睡大覺,整日泡妞打架,收保護費,然後去各種迪廳遊戲廳閒逛,無比瀟灑,老師也管教不了。
其中一個叫B哥的是他們的頭頭,為人帥氣,仗義夠膽,吊的一逼。
當時作為班上的好好學生,每天被沉重的課業壓得喘不過起來。我看著他們每天醉生夢死的樣子,內心卻充滿了羨慕。
我聽過一句B哥講過一句很有道理的話:當一件事情你自己都不喜歡,那麼堅持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
學習?學他媽的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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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入會那天,花了大半個月的生活費,送給了B哥作為入會費。B哥笑著收下,叫上其他兩個兄弟開了幾瓶啤酒。
他拍拍我的肩膀,闖江湖你得有個自己的名號。
我說我叫山雞。
B哥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笑了,他說握著我的手說,山雞啊,今後就是自己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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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哥跟我說闖蕩江湖,首先要有紋身。
於是他帶我來到他罩著的紋身店。在我的左臂紋了一個像模像樣的龍,霸氣極了。我很開心。
等我要結賬要走的時候,B哥跟我說,還不夠。
我說:“什麼?”
他說:“還不夠。”
我說:“什麼不夠?”
他說:“錢不夠。”
於是我就欠下了B哥500塊錢的紋身錢。當時我就發誓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紋身了,因為,實在是太他媽貴了。
要知道500塊錢,比我一整個月的生活費還多。
但是出來混的,一定要跟著大哥,大哥說什麼都是對的。
所以,我從家裡偷了錢,還給了B哥。
B哥跟我說你果然是兄弟。
我說那當然了,我們是兄弟要一起出來混的,強忍著心裡淌著的血露出堅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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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B哥帶著我和另外兩個兄弟一起參加了一次戰鬥。
那是和隔壁班黃毛之間的鬥爭。黃毛是我們那學校出了名的校霸,據說還跟社會上的江西幫和安徽幫都有著很密切的聯繫。背景深厚,普通的在學校混的小弟都給他交保護費,禮讓三分。
但是B哥說,老子不服。
於是那天下午放學,B哥塞了我一張紙條。紙上裡面寫了幾個大字但是我看不清,因為紙是折起來的。
我問B哥,紙上寫的什麼字。
B哥說,你問這麼多幹什麼,趕快送給隔壁班的黃毛,老子要宣戰。
出來混,要聽大哥的。
於是我把拿著紙條衝到黃毛班上的後門口。
我喊:“黃毛你給我出來,我大哥有戰書給你。”
這個時候的我,為了顯得自己氣勢不輸人,努力挺直腰板,昂著頭。
黃毛帶著七八個人走了出來,我面無懼色。
但是當黃毛接過紙條看到裡面的字的時候,我突然害怕了起來。我盯著那臉漲得通紅的黃毛,心裡感覺到沒底。這畢竟是校霸級別的大哥,在外面有黑背景的。
我嚥了口口水。
黃毛紅著臉對我說:“你叫什麼名字?”
我本來想說我的本名,但是這個時候突然想到應該說出江湖的名號,於是我說:“我叫山雞。”
“山雞?”黃毛問。
我說:“對,山雞的山,雞巴的雞。”
黃毛突然大笑,他周圍的七八個小弟也跟著一起大笑。黃毛拍拍我的肩膀,說:“你是山雞?那我還是陳浩南呢!”
看見他們笑,我也跟著笑。
我說:“你不可能是陳浩南。”
黃毛眉毛一挑,問為什麼。
我指著他的腦袋說:“陳浩南應該是一頭烏黑的長髮。而你這龜頭上長的這一撮毛像是野豬的屌毛。”
我說完這句話時面帶得意,因為很顯然我的嘴炮佔據了上風。
此時黃毛的臉立刻拉了下來。我還沒反應過來,他上來就給了我一巴掌。
我被扇了個一臉懵,退了幾步捂著臉但是沒摔倒。
我被七八個人給圍堵住了,其他人抓著我把我抬起來。
黃毛又跳起來給我肚子上踹了一腳。
我瞬間疼的站不起來,只能癱在地上。
只聽見黃毛說“給我打”。
七八個人就把我摁在地上一頓拳打腳踢。
我捂著頭,在地上打滾,一邊捱打一邊叫喊。
這個時候,我的B哥來了。
“欺負我兄弟!”
我B哥上來飛身就踹在黃毛臉上,黃毛被他一腳踹了個踉蹌摔在地上。
這個時候其他人見狀,都往B哥那衝過去。我剛勉強的站了起來,就去看見眾人對著B哥一陣拳打腳踢。
當我正在發呆的時候,另外兩個兄弟已經跟在後面衝了過去。不同的是,他們手上拿著傢伙。
“山雞!接著!”一個哥們扔給了我一根鐵棍,我抓住。
他們倆已經衝上去了,對著正在踹著B哥的兩個人就是一頓猛砸,那兩個人捂著被打的地方哎喲地跑開。
我也衝了過去,閉著眼一陣亂揮,總算是把其他人給趕跑了。
我們四個人把黃毛圍在中間,他跪在我們面前。
他低頭說:“我錯了,大哥們我錯了,大哥。”
B哥笑了,他說:“給我兄弟道歉”
黃毛立刻抱著我的腿,大喊說自己錯了,求我原諒。
那個時候別提我有多爽了,我只感覺瞬間身上的一點也不痛了。渾身一股熱血瞬間燃燒,我不知哪來的衝動,拿著手上的棍子就往他頭上啪一下砸了過去。
一瞬間黃毛的腦袋鮮血淋漓,他捂著腦袋倒在地上大叫。
我這才傻眼。
B哥給了我一巴掌,說:“你是傻逼吧!”然後他們幾個就拿著棍子就跑路了。我也跟著跑,一邊跑,我一邊神情恍惚,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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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被請了家長,給黃毛賠禮道歉,又賠了一筆醫藥費。
家裡人把我狠狠的罵了一遍,說不讓我住宿了,我死也不肯。我跟家裡人保證成績會穩定在班級前三,不然隨便處置。他們這才同意。
可我的心思哪在學習上呢。
這事過去之後,黃毛跟我們說話畢恭畢敬,還和我成了朋友。我混得也漸漸舒服了起來,甚至有人叫我山雞哥。
那天B哥居然給我介紹了女朋友,小麗。
小麗是那種讓人看著很舒服的女生,並不豔麗,但是我一眼就相中了。說句實話,我長得也不賴,可能再加上混了一段時間身上自帶的光環,我和小麗很快就談上了。
越談我越發現我和小麗實在是太搭配了。
她嬌小,我壯碩。她可愛,我帥氣。她愛撒嬌,我愛被撒嬌。她是白羊座,我是射手座。
簡直了,天生的一對。
除了小麗每回跟我要的錢和禮物太多以外,我覺得真的太完美了。不過想想,女朋友跟自己要東西不是天經地義嗎,這有什麼?這不就說明我們之間甜蜜無間嗎。
而且我還發現了驚人事情,那就是我和小麗居然有心電感應,這可不得了!
因為小麗是外校的,所以我們不在一起的時候只能電話聯繫。我因為沒有自己的手機,只能用B哥的手機給小麗打電話。
我還沒說我是誰,小麗就已經在那邊說話了。
“親愛的!”她在那邊講。
“嗯,親愛的!”我眉飛色舞。我還沒開口說我是誰,她就已經說親愛的了,這不就是猜到是我了嗎,這種心電感應難道是談戀愛男女之間特有的嗎?
每當這個時候,我感覺自己的嘴根本合不攏,心花怒放。
B哥和黃毛他們每回看見我在那痴痴地笑,他們也在那笑。看見他們笑,我也笑得更厲害了。
你們這些單身漢是不能理解我們恩愛的感情,心電感應,你們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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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星期後。
我們這段“恩恩愛愛”的感情終於戛然而止。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我和小麗通電話的時候他們總在笑。因為他們在笑我的頭上長草,還是綠色的。
小麗其實早就跟B哥有一腿了,她用我的錢,用我給她買的東西,然後投向B哥的懷抱。
順便,也把雙腿張開。
當我知道真相的時候,衝到B哥面前。
黃毛和其他兄弟們都在一邊看著我和B哥的好戲。
“B哥,你這什麼意思?”我指著B哥說。
“你指著我什麼意思?”B哥叼著一根菸。
“B哥,你知道我現在什麼感受嗎?”我把手放下,盯著他,“我就像在街邊賣藝的戲子,屁顛屁顛地表演胸口碎大石,結果他媽的被大石碎了胸口!”
“你什麼感受關我吊事?”B哥把煙霧吐在我的臉上。
我的嘴角抽搐:“我看你是大哥,不要逼我。”
B哥又吸了一口煙:“老子就逼你,你敢動我?”
就在同時,我的拳頭也招呼在了他的臉上。
出來混,一定要聽大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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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看著時鐘。
右腿和腹部傳來陣陣疼痛——我的三根肋骨和右腿被B哥給打斷了,而我留給B哥的只有臉上的一塊青。
窗外的陽光灑在我的臉上,我看著鳥兒在天上嘰嘰喳喳。
我突然想起了自己取的江湖名號,山雞。山雞的山,雞巴的雞。
我突然想笑,雖然感到渾身疼痛,但是我還是忍不住笑。
我怎麼這麼傻?
闖江湖?闖他媽的江湖。
老子再也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