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若不是蔣勁夫家暴事件中眾多唐人舊人的抱團支持，硬糖君幾乎忘了這家公司曾經如何在中國影視圈叱吒風雲。

說來也值得玩味，兩年前鐵了心要和唐人解約的蔣勁夫，如今和唐人一樣深陷困境：蔣勁夫是法律壓力，唐人是經濟危機。而硬糖君甚至有點迷信的覺得：唐人的下坡路，就始於蔣勁夫。

2011年蔣勁夫主演的《軒轅劍天之痕》，是唐人在此類題材上的第一次失敗。“仙劍”一二三的成功未能續寫，此後唐人影視也再未能拿出《步步驚心》那樣的爆款。

2017年上半年，唐人影視實現銷售收入1.3億元，相比2016年同期下降64%，稅後淨利潤同期減少71%。悽風苦雨的2017年，唐人影視就靠著一部《三國機密》“吃飯”。還多虧騰訊視頻大手筆花了4億拿下版權，才讓唐人不至於顆粒無收。

經歷著業績大降、負債高企、融資困難“三重苦”，唐人不得不尋求自救。今年3月，曾經的新三板公司唐人影視發佈公告，公司已向證監會提交了IPO輔導備案，擬轉板A股。11月初，唐人正式告別新三板。而在新三板掛牌的兩年時間裡，唐人未獲得一筆融資。

作為老牌影視公司，唐人影視在資本運作方面本就步履遲緩。畢竟，公司成立於1998年，直到2015年才引進外部股東融資3億；畢竟，默默從“四大國產電視劇製作公司”中掉隊的唐人，如今30億估值尚不及嘉行傳媒、新麗影視、正午陽光等行業新貴的一半；而眼下的轉板之路，影視公司幾乎無人走通（開心麻花已經放棄），唐人當年的同行唐德影視、歡瑞世紀、慈文傳媒等，則早已登陸A股。

唐人總裁蔡藝儂

然而，從蔣勁夫事件引發的輿論熱潮，我們又可以拼湊出唐人一個多麼輝煌的過去。

1998年，唐人影視橫空出世，成為國內最早一批電視劇製作公司。憑藉《絕代雙驕》、《仙劍奇俠傳》、《天外飛仙》、《步步驚心》等爆火古裝劇，唐人影視逐漸奠定自己的江湖地位，也捧紅了胡歌、劉詩詩等藝人。

想當年，唐人劇和於媽劇，幾乎就等於整個古偶市場。於媽（於正）和K爸（唐人影視老闆蔡藝儂）的恩怨情仇，又是多少初代吃瓜群眾追過的長篇鄉土倫理商戰劇。而雙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幾年竟然又同時flop。

2018年，於正已憑藉《延禧攻略》成功翻紅，而唐人老矣，尚能紅否。

絕代雙驕1999

1999年，剛成立不久的唐人，便與臺灣電視劇製作機構合作拍攝了《絕代雙驕》。蘇有朋和林志穎主演的這個版本也成為經典，伴隨著洗腦的“歐黑鴨，歐黑鴨”和古早爆破特效，是唐人與古裝劇的創世元年。

一年前，25歲的蔡藝儂，從香港到北京，進入初成立的香港中國電影集團做總經理。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唐人的第一個簽約藝人是李亞鵬。1997年，香港中國電影集團的《京港愛情線》要在中戲拍攝，李亞鵬被導演相中籤約。後來公司重組，李亞鵬就跟著香港老闆蔡藝儂小姐到了新創的唐人電影公司。

2000年，唐人又一口氣推出了《天地傳說之魚美人》《天地情緣之寶蓮燈》等古裝劇。雖然這些電視劇反響都不錯，但並沒有達到蔡藝儂的要求。

那時的蔡藝儂已經意識到年輕收視群體的重要，也注意到了他們多活躍於網絡討論劇情。在《絕代雙驕》播出的時候，她就經常在臺灣中視的BBS上潛水。（老一輩吃瓜群眾還記得當年天涯的唐人水軍傳說嗎？）

在創建唐人以前，蔡藝儂做過記者、編劇、金像獎統籌，還擔任過關詠荷、郭晉安等明星的經紀人。所以在2005年之前，唐人拍攝的電視劇大多啟用的是香港演員：

比如2001年的《楊門女將》裡的李若彤、李綺紅、鄭佩佩；2003年《天下無雙》裡的張衛健、關詠荷；2003年《醉無敵》裡的張家輝、袁詠儀。

唐人的造星能力是從2005年的《仙劍奇俠傳》開始覺醒的。而後幾乎每部作品，都能給觀眾奉上新鮮面孔，大膽啟用新人也成為唐人的“標籤”之一。

在《仙劍》的選角最初，蔡藝儂力排眾議，主張採用新人。而當時更多的內部意見傾向於正當紅的謝霆鋒、張衛健、蘇有朋。冒著血本無歸的風險，蔡藝儂賭對了：《仙劍》火了，《六月的雨》火了，胡歌也火了。

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口袋裡，固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2006年，胡歌突遭車禍，唐人一度陷入困境。按照當時採訪的說法，最窮的時候，蔡藝儂口袋裡只有100元現金，每天兩個包子加半個西瓜度日。

有一天，胡歌對蔡藝儂灰心道：“我要學會習慣自己，演不了郭靖，還可以演柯鎮惡”。旁邊的蔡藝儂邊抹淚邊搖頭：“不行，你必須接著演郭靖，為了一直在等你的劇組，更為了你自己”。

一句“為了劇組”，讓胡歌再也沒有提過“柯鎮惡”。後來無論多少風雨，胡歌對唐人的不棄，恐怕都是記著蔡藝儂的那份情。如今，胡歌粉嫌棄唐人的宣傳落伍，卻忘了蔡藝儂早就對胡歌進行了“恩情公關”。

步步驚心2011

有段時間，蔡藝儂的房子賣掉了，需要找地方住。胡歌知道後，想把自己剛買的一套房給她，蔡藝儂堅持不要。還有一次去香港，胡歌看見蔡藝儂八年都沒換車，想辦法給她買了輛新車。

蔡藝儂在待人、特別是對待自家藝人方面展現出驚人的感性。好處自然是“得意濃時易接濟”，壞處也是“受恩深處成大仇”。固然有胡歌的忠義相隨，劉詩詩的和平分手，也有金晨、蔣勁夫的解約風波。

捧紅新人，新人不滿，解約出走，如今似乎成了蔡藝儂式管理的奇怪宿命。而蔡藝儂式情感管理魔法的失效，似乎就是從90後藝人們開始的。80後藝人才是唐人的黃金時代。

2009年，唐人推出《仙劍3》，繼續火了新人演員。劉詩詩有了第一個讓人記住的角色——龍葵，楊冪和胡歌悄悄談起了戀愛，唐嫣的絕美古裝人設站穩。唐人風光無限的這一年，蔡藝儂的父親過世了。

在一個星期內辦妥葬禮，坐在出租車上，抱著骨灰盒。蔡藝儂開始重新思考生存價值：父親非常有才華，卻生不逢時。

蔡藝儂的爺爺當過廈門市的副市長，創辦了第一屆福建工商聯並擔任會長。爺爺與奶奶多財善賈，廈門中山路的很多店曾經都是蔡家的。如果不發生特定歷史時期的變故，蔡藝儂很可能會一直在中山路喝著張三瘋。

家庭生變，蔡家全家移民去了香港。艱難的歲月裡，父親的歌聲成了枯燥生活的調劑。蔡父會給女兒唱鄧麗君、鳳飛飛、甚至前南斯拉夫的民歌。在歌聲裡浸潤的童年，使得蔡藝儂對於影視歌曲有著特別的執念：

《絕代雙驕》裡的《快樂至上》；《天地傳說之魚美人》裡的《一個人生活》；《仙劍》裡的《殺破狼》、《六月的雨》、《逍遙嘆》；《天外飛仙》裡的《一眼萬年》；《仙劍3》裡的《此生不換》、《偏愛》；《步步驚心》裡的《三寸天堂》；《無心法師》裡的《貝加爾湖畔》、《最長的旅途》。

在唐人的光輝歲月，其電視劇不僅造星能力一流，帶歌的勁頭更是不輸唱片公司。有電視處，有唐人。有唐人處，有歌聲。胡歌拔劍時的桀驁一瞥、劉詩詩賞雪時的素手微抬、無心法師前世記憶浮現的無奈回眸，伴隨著貼合度極高的音樂，分別成了唐人影視的三個時代鏡像。

早在劉詩詩15歲的時候，蔡藝儂就看中了她。當時蔡藝儂在挑《書劍恩仇錄》的香香公主，去了劉詩詩所在的北京舞蹈學院。蔡藝儂遠遠地看著劉詩詩，覺得很有眼緣，默默讓副導演找她留了電話。

刻苦練舞的劉詩詩，可能讓蔡藝儂想起了曾經的自己。高中一年級的時候，她到媽媽的工廠打暑假工，每天重複往傳送帶上放零件，一坐就是10小時。

簽下劉詩詩，蔡藝儂有一段時間甚至安排劉詩詩住在自己家。當蔡藝儂和孫莉聊天時，劉詩詩就像一個小女孩，坐在一邊看她們打鬧。黃磊的老婆孫莉是早期唐人的御用女演員，出演過《蒲公英》、《醉無敵》等劇；劉詩詩則是中期唐人的寵兒，《仙劍3》《步步驚心》足見蔡藝儂的寵愛。

明眼人都能發現：蔡藝儂更青睞和自己長得像的女演員。從孫莉到劉詩詩，再到胡冰卿，一貫眉眼裡的恬淡。

2010年，由於《宮鎖心玉》和《步步驚心》題材撞車，蔡藝儂和於正打了一場口水戰。於正怒罵蔡藝儂在背後陷害楊冪。蔡藝儂氣急，在博客裡一封公開信爆了楊冪不少料。於媽，自然是潑婦饒舌。蔡藝儂，也被迫加冕，成了“K爸”。

無心法師2015

與一般影視公司動不動就愛誇“服化道”不同，蔡藝儂除了在《步步驚心》時，晒了一把點翠的髮飾外，大多時候習慣象徵性的一筆帶過公佈服化道的流程。

唐人經過多年的摸索，積累了一套神祕的工業化操作流程。在風起雲湧的影視圈，藏身於“小白樓”，與外界老死不相往來。

在橫店，唐人影視有自己的攝影棚，2000平米的“唐人館”和唐人橫店製作中心的“小白樓”最為人熟知，三層小白樓擁有三十幾個房間，基本為主創住宿、道具倉管、服化車間和後期製作等用處，不拍戲的時候就鎖上，絕不外租。

直到今年上線的《三國機密》，失去了造星力和打歌技能的唐人，還能憑藉飄逸古樸的漢末造型挽尊。雖說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但這幾乎就是唐人僅存的可以消耗的底蘊了。

2013年林更新微博起訴唐人解約，蔡藝儂怒斥“多行不義必自斃”，林更新則發了一張比剪刀手的照片迴應。最終花了200萬，林更新和唐人分手。有傳聞聲稱，林更新不滿唐人力捧蔣勁夫，所以出走。

而3年後，蔣勁夫的爸爸則怒斥唐人打壓蔣勁夫，細數唐人公司壓榨藝人的“六宗罪”。老實說，唐人給蔣勁夫的資源真的很好了，《秦時明月》、《軒轅劍天之痕》、《刷新3+7》給的不是男1就是男2。

至於結果，你可以說是唐人的內容跟不上市場變化、造星能力衰退了，但也可以認為是蔣勁夫不爭氣拖累了唐人。起碼從《軒轅劍天之痕》來看，力捧的新人蔣勁夫和娜扎，確實是非常趕客的存在。

不止捧不出新男神，小廟也開始容不下大菩薩。2011年以降，唐人影視藝人解約風波不斷，可謂“步步驚心”：劉詩詩去搞夫妻檔自是好聚好散，袁弘期滿不續也算臉面好看，林更新和蔣勁夫都覺“懷才不遇”，金晨解約不成處境尷尬。

飛鳥投林，只給唐人留下最後一個“乖乖仔”韓東君。大二那年，韓東君出演了話劇版《山楂樹之戀》。因為話劇的優秀表現，蔡藝儂相中韓東君，欽點出演2015年的《無心法師》。輕恐加古偶的套路，配上韓東君一言不合就秀的肌肉，傳統影視出道的唐人也有了網劇代表作。

自從在《大好時光》裡，胡歌演完韓東君的哥哥後，到現在無論在哪兒他都還叫對方“哥”。有人說，胡歌是唐人一哥，韓東君是二哥，或者小一哥。但或許韓東君本人沒有在意這個，蔡藝儂的態度全都在資源安排上了：

2015年至今，韓東君參與了幾乎所有唐人的劇集，《無心法師》兩部、《雲之凡》、《三國機密》、《原來你還在這裡》都是一番。在蔡藝儂這裡，真的應了那句“只要你乖給你買條街（gai）”的流行語。而只要是鬧分手，必定“把你的頭打歪”。K爸的名頭，也就於媽能分庭抗禮。

愛就傾其所有，恨就覆水難收。原來，唐人一直都在用談戀愛的方式拍電視、做公司。從胡歌到蔣勁夫，順者，贊其溫暖。逆者，斥其獨裁。

二十年唐人功過，誰可盡數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