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淼:老君河

不完美媽媽 蟾蜍 服裝 芋頭 黃瓜 紅巖 力薦悅讀 2019-05-02

文|靳淼

圖|來自網絡


我的童年是在老君河畔度過的,我是喝著老君河的水長大的,她就像慈母一樣包容我、養育我,帶給我歡樂、呵護我成長。我喜歡她、需要她,總想不斷地走近她、撫摸她、感受她!今天,我已逐漸強大,但她卻已不再年青不再豐滿,有一股力量一直牽動著我。我拼命跑拼命找......我想找到她昔日的風采。

老君河就是我孩提時的天堂,樂土。她之所以有那麼大的魅力,主要是因為老君河的水大,但清、柔,沒有州河裡的水急躁、凶險。老君河的石頭乾淨,沙子細軟,還有那些魚蚌蛤蟆......它們共同構成了我對老君河的美好記憶。

春天萬物復甦,我們這些半樁子娃們還沒有徹底褪去棉衣,有的穿著夾襖,就在河磏(lian四聲)上奔跑,挖薺薺菜,折迎春花,在河邊的小渠裡抓蛤蟆骨豆兒,傻乎乎的笑著“看河汃(pa)水漲”。

夏天令人期待,夏天的老君河更勾魂!在家裡、村子裡幾乎找不到娃娃的人影,吃飯時、天黑睡覺時家裡大人才站在河磏上扯著嗓子喊:還不回來?刮個芋頭就能在河裡泡一天?咋不叫水吹了去?


靳淼:老君河



女孩子洗衣服、洗菜、刮芋頭......其實具體幹啥沒關係的,洗一個毛巾我也會在河裡泡半天。男孩子逮魚,烤魚!抓住蛤蟆就剝皮烤蛤蟆!本事大的男娃剝的蛤蟆皮完好無損,裝上水鼓囊囊的,這些本領我都沒有,我負責的是烤,拿核桃葉子包上烤,還要從家裡偷出鹽,最好有油辣子當佐料,這當然要揹著父母幹,有一次我媽就看見河磏背後冒煙,把我抓了個現行,刺條子一頓狂抽!

離村子近的河灣沒有大樹,沒有一點陰涼處,晒得不行了鑽進水裡泡,同齡的孩子大多是和我一樣在淺水處耍,村裡有幾個膽大的男娃們,一般是哥哥他們同齡的,敢到紅巖下面的深水區“打江水”扎猛子,比誰在水裡憋的時間長,男娃們在這兒還可以享受另外一個“高級待遇”:只要閒暇,東爺就拿個鐮刀片子在紅巖洞子口給娃剃頭,鐮刀鋒利刺眼,男娃們剃過的頭也光油油刺眼,剃過頭再去打個江水......

斌斌的父母在河漣背後有一大片菜地,黃瓜和洋柿子烏泱泱的一大片,地中心半空搭了個茅草棚子,他的父母每天引河水澆地,摘黃瓜洋柿子裝車拉到縣上賣!最早是架子車,後來竟買了拖拉機。暑假裡我和斌斌就看菜地,不叫人偷菜,我們吃著酸甜的洋柿子躺在河裡打著江水,吵著閒嘴。

在大人的呼喚聲中,我邊走邊從河邊的蘆葦蕩裡隨手抽個蘆葦葉子橫折壓扁做成個簚(音mi,類似口哨),信口吹著個啥調調不急不慢的朝回走,這時才發現天已麻察黑了。河邊秧地裡的蛤蟆呱呱叫的震天響,它們在送我回家,這一天就結束了!


靳淼:老君河


老君河的對面是陳賀二村,我們靳家村最好的莊稼地就在河對面,平時過河就挑河裡的列石走,大大圓圓的列石也不知本來就圓滑還是日久被人腳磨圓了。

白天,火紅的日頭把包穀葉晒的擰繩繩,莊稼人引河水水挨著地畔子一家一家地往過澆,過一夜包穀稈就竄一截子,這時就需要一遍兩遍的鋤,我們小娃們一邊趔趔趄趄的過河給地裡的大人送水送飯,一邊笑唱:過橋搭板,栽到河裡沒人管。

大人鋤地回來,也不急著回家,坐到列石上,用水擦去身上、衣服上、鞋子上、鋤頭上的泥沙,彷彿就洗去了一天的勞累。不會下地幹活的厚厚媳婦整天騎在那個大板石上往身上撩水,其實屁股以下就一直在水裡呢,嘴裡還唸叨著:哎呦!涼快呀!美死人了!叫人把生日兒都忘了!這種天然的消暑降溫方式,是老君河的饋贈,我們娃們愛,大人也無法阻擋!

老君河的另一個饋贈很是神奇。農村娃少不了磕碰,腿上全是傷,有誰傷口流黃水不得好,大人就說:去!到河裡讓走水沖沖就好了!大清早,得了“口諭”的娃娃就挑個水流急些的地方,端端地站在河裡讓清涼的老君河水一遍一遍沖洗傷口,摸娑雙腿,到了晌午,黃水真的就不流了,再有兩天就結痂好了,你說神不?

學醫多年的我,至今都想不明白老君河水有啥神奇力量。


靳淼:老君河



好脾氣的老君河也有使性子的時候,也是夏天,魚嶺水庫一放水,老君河就變臉了,紅泥水,漫過小渠,漫過河邊的秧地,鋪天蓋地的來,印象最深的一次是,那天我過生日,還期待著我媽能不能給我煮個雞蛋,河裡發大水了,那是下了三天大雨以後,水已經漲到再有半人高就沒過石磏了,大人孩子都站在高處看,河水卷著豬、大樹、衣服啥的一併激流回旋,偶爾還能看見蛇,我們看著熱鬧,大人的表情卻是嚴肅的。

早年間,村裡的跛爺為了生計發膽大撈洪水卷下來的木頭柦子被水帶走的事好像就要發生在眼前。婆爺的家就離河最近,我心想著不要再漲水了,要不就把婆爺吹了,想到這裡幼小的我有一點點開始不喜歡夏天的老君河了!

還有一個不喜歡,就是每年夏天老君河發水都會沖毀爺修的地,爺當時在南寺中學教書,離家近,每年冬都會在河灘修地,爺把地裡的土梨地細嚴,地畔修的齊整,但一到夏天還是逃不脫被衝的命運,爺年年修大水年年衝,至今還能想起爸爸弟兄仨為阻止爺幹無用功而發生的爭吵。

發大水帶來的另外一個苦惱就是過不去河了,我們村人下地還要繞到官路口上過老君橋,如要擔尿上地,一晌子也就能跑個兩三趟,全走了路了。陳賀二村的學生娃要到南寺中學唸書,也只能望河興嘆!

日子就像老君河裡的水一樣淌過,春夏秋冬,周而復始,雖不知老君河的年齡,但是我知道她累了、流不動了。


靳淼:老君河



有一年暑假,我帶女兒到老君河耍,走過婆爺的屋前,院子面是爺用從河裡背上來的石頭鋪成的,石頭與石頭的間隙里長著許多紅的黃的粉的太陽花,早已無人欣賞,這些花花還是熱烈執著的開著。

女兒一腳一腳小心的走在石頭上,生怕踩到那些花花,剛走出院子就看見了老君河,確切的說應該是河灘,只不過勤勞的老君殿人怎會讓這些肥沃、易灌溉的河灘空著?

早已修成一片一片的田地,種著麥子,更多的是黃瓜、辣子、茄子、洋柿子等,田地的中間修出了一條一米寬的小路,我們順路走了一會兒,走在前面的女兒已走上了與小路連接的一座“鋼架橋”上,橋面稍寬些,橋長不足十米,走過去就是陳賀二村了,橋底下的河水不清,河底的綠棉讓河水變成了深綠色,讓人看不出來水有多深,也看不出來水到底流不流。

原來是鋼橋不遠的下游修了一個小型的攔河壩,掬了這一灘水,壩下面的河道里是石頭浪,擠著大大小小的石頭,石縫裡不知名的綠色植物瘋長,還混雜著各種顏色的塑料袋、飲料瓶,讓人看不出來這一壩水到底流去了哪裡?我還在唏噓,女兒很“不合時宜”的問我:“媽,你說的帶我打江水的地方呢?”


靳淼:老君河



額......

媽教你打水漂吧?

好啊!媽那你快點!

我們先開始找一些薄薄的石頭片吧!

我和女兒貓著腰,斜著身子把那些石頭片橫扔向壩內的水面上,石片在水面上跳躍,竟也有幾分好看。

為了補償我許諾的“打江水”,我在縣城的游泳館給女兒辦了年卡,但是對於老君河的樂趣她是無從體會了,我也只能在記憶裡重溫了。

找不到了,早已找不到了了!兒時的老君河變成了一種情感,留在我心靈的深處,無論她青春或是衰老,哪怕有一天她徹底消失,她終是我心底最柔軟最溫暖的地方,她已經變成我最初最真的精神家園!

無論你何時何地想起,周身都會湧起一股幸福的暖流,你會覺得萬千語言無法表達你的深情,思緒千萬卻又無從說起。


靳淼:老君河



其實,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老君河”,只是有的人喜歡為她歌唱,有的人習慣為她揮墨,有的人會經常提起,有的人只會在心裡默默唸想,有的人把她藏在了一個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但是——從來沒有人會把她忘記!

這幾年回老君,也會特意下河,站在水泥高築的河堤上,默默地看著老君河,她就像一位遲暮的婦人,乾癟弱小,皮膚鬆弛,那條瘦得像麻繩的細水緩緩淌流,就像老人佈滿皺紋的臉上留下的濁淚......


靳淼:老君河



無論是上西安,還是回丹鳳,老君橋都是必經之路。站在老君橋上眺望,橋的南邊就是“高大上”的滬陝高速,闊氣、激情四射,綠圍欄旁邊樹立的是一排排整齊洋氣的樓房,那是陝南移民搬遷的安置房。

往北看,那巨人的大長腿一樣的橋腿架起的是西合鐵路,他傲慢威武不失風度的橫穿整個村莊,凌駕於我親愛的老君河之上。

老君河的東邊,是她的故友——商鞅封邑遺址,近些年政府不斷投資修葺,現在已經成為商於古道上重要的景點。

老君河再往南一直流,穿過滬陝高速就匯入州河了,也就是丹江河,匯入口旁邊的河提上氣派地立著一個醒目的標牌,上面紅底白字: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

老君河也在默默地看著自己身邊的變化,她見證著整個老君殿的變遷,她整日無聲的訴說,有時忍不住輕聲地讚歎,她也許是在說:新興的總是美好的、有活力的、令人嚮往的,她彷彿也看到了自己重新煥發生機的那天!

靳淼,陝西商洛市丹鳳縣醫院醫生,文學愛好者。


靳淼:老君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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