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郎中求子

不完美媽媽 蘇姐說故事 2019-06-01

順天府有一個大財主,名叫吳厚德,他名下不僅有良田千畝,還有三十來號糧店,可謂是富甲一方。越是家大業大,吳厚德卻越來越焦急,眼看著自己就步人不惑之年了,他竟然連一個孩子也沒有,這不是要斷了他的後嗎?

妙手郎中求子

這一天,吳厚德看著妻妾們平平的小腹,不由得唉聲嘆氣起來。正在這時,管家吳能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大聲問:“老爺!咱家三十來號的糧店裡的存貨全都賣空了,要去倉庫運存糧嗎?”

吳厚德擺了擺手說:“讓所有糧店都關門吧,另外派人去別的糧店大量收購大米,送到倉庫裡存起來。”

吳能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吳厚德的意圖,屁顛屁顛地去辦事兒了。

順天府這一年多的時間來,天氣怪異得很,先是冬天時遭了雪災,接著又下了一個多月的雨,積水成洪,把剛剛種下的秧苗全都沖走了,老百姓們顆粒無收,米價很快就飆升起來,各家糧店的大米早就售磬一空了。

吳厚德在家呆得煩悶,索性帶著幾個家僕到大街上去散步。這些年來,吳厚德沒少看病吃藥,但收效甚微。前幾日他聽管家吳能說,在離家不遠的清水橋邊來了個遊醫,醫術相當了得,他想著哪天有空了去看看,死馬當作活馬醫吧!

正想著,一群蓬頭垢面的乞丐忽然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吳厚德嚇了一跳。一個家僕大聲呵斥:“瞎了你們的狗眼!難道你們不知道這是吳大老爺嗎?”

一聽是吳厚德來了,那群乞丐忽然齊刷刷地跪了下來,其中一個領頭的老乞丐說:“吳老爺,我們都是您家的佃戶,遭了災才出來逃難的,求求吳老爺放糧救救我們吧!”吳厚德仔細一看,可不是嘛,這個老乞丐去年來交租的時候自己還見過呢。

吳厚德假惺惺唉聲嘆氣起來:“不是我不放糧,實在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不遠處一個小乞丐忽然喊了起來:“大家快去‘妙手精舍’啊,妙手先生施粥了!”跪在地上的這群人一聽,慌忙從地上爬起來,連招呼也不打就急匆匆地走了。

吳厚德一愣,這“妙手精舍”在哪裡?妙手先生又是誰?正想著,先前那群乞丐中忽然有人嘟囔了一句:“屯糧牟利,還說有困難,難怪要斷子絕孫!”

聲音雖小,吳厚德卻聽得字字如雷,頓時氣得一口氣喘不上來,差一點暈了過去。幾個家僕正要撲上去拽住那人,見吳厚德要昏倒,趕緊將他扶住,再回頭看時,那群乞丐早就沒了影。

回到家以後,吳厚德大病了一場,管家吳能請了好幾個大夫來看,都查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吳能知道這是老爺的心病,靠藥恐怕是治不好了,心病還得心藥醫。

這一天,吳厚德正躺在床上休息,門外忽然一陣敲門聲,緊接著傳來了吳能的聲音:“老爺,妙手先生前來拜訪,見還是不見?”

“見,讓先生到客廳稍候!”吳厚德早就想見見這妙手先生了,想不到他居然不請自來。其實,吳厚德不知道,妙手先生是吳能請來給他治心病的。

出了臥室,吳厚德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客廳裡喝茶的妙手先生,這人五十開外的年紀,長得清清瘦瘦,頜下留著寸許長的鬍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吳厚德快走幾步,朗聲說道:“原來是妙手先生來了,有失遠迎啊!”

妙手先生微微一笑,起身回了禮,開門見山地說:“我這次來不為別的,專為吳老爺的心病而來。”

吳厚德心裡一驚:“莫非先生有何良策?”

“吳老爺的心病其實不難治,只差一味藥引而已。”妙手先生不慌不忙地說,“送子觀音!吳厚德一聽,頓時洩了氣,這送子觀音要真有效,他早就兒孫滿堂了,看來這妙手先生也只不過是個騙吃騙喝的江湖郎中而已!

妙手先生似乎猜出了吳厚德的心思,他笑著說:“不知吳老爺有沒有聽過血嬰兒的故事?”

血嬰兒

血嬰兒?吳厚德頓時驚得跳了起來,這個傳說在他兒時就已耳熟能詳了。

傳言在唐朝貞觀年間,在順天府轄下的桃花村有一對夫婦,丈夫趙義長得五大三粗,平日裡在家務農,農閒時便和村裡人到集市上做挑夫,妻子則是一個性情溫順的農家婦女,整天呆在家中紡線,賺點家用,小日子過得甜甜美美。

這一天正趕上圩日,趙義和幾個村裡人結伴來到集市外等候僱主。等了半晌沒客人來,竟從半道上來了一匹沒有馬鞍的棗紅馬。一個叫錢二的同村人見到以後,立刻興奮起來,他跳起來笑嘻嘻地對大夥說:“哎呀,好俊的馬!看這架勢,肯定是沒主的,咱把它牽走了賣吧!”說著,也不顧趙義等人的阻攔,就要上前攔住那馬。

他剛一靠近,棗紅馬就“咴咴”地打起了響鼻,搖頭擺腦表達自己的不滿。錢二嘿嘿一笑,忽然抬起手一拍馬屁股,棗紅馬受了驚嚇,竟撒開腿直往集市裡衝過去。集市中的客人們見狀,連忙往邊上躲,以免被這驚馬撞上,可就在這時候,在大街上竟然有一個小孩呆呆地站在那裡,顯然是被這陣勢給嚇住了。眼看著這小孩就要命喪馬蹄之下,忽然從邊上衝出來一個人,一把抱住小孩在地上連打了幾個滾,險險地避過了驚馬。

等驚馬跑遠之後,錢二等人才醒悟過來,連忙跑過去將那人扶起來,不由得嚇了一跳,這人竟然是趙義。而此時的趙義一臉痛苦,雙手緊緊捂住了下身,顯然是剛剛在打滾的時候被什麼東西給咯傷了。錢二等人趕緊將趙義送到大夫那兒醫治,所幸傷口不大,大夫簡單處理了一下,便讓錢二他們將趙義抬回了家。

趙義的傷很快就好了,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一有空就和錢二他們去集市裡做挑夫。可幾年之後,趙義覺得有些不對勁了,自己和妻子晚上沒少親熱,怎麼就生不出個娃來呢?鬱悶之下,趙義慢慢地就學會了喝酒,常常和幾個朋友喝得酩酊大醉。

這一天,趙義又和朋友在一起喝酒,這朋友也不知道是酒後失言,還是不忍心看趙義這副喪氣樣子,竟然說出了一個天大的祕密。原來,幾年前的那次驚馬事件,是錢二一手策劃的,目的就是想害死趙義,霸佔他的妻子。錢二早料到趙義心腸好,又仗著自己身強體壯,肯定會衝上前攔住那馬。誰知事情的結果出乎了錢二的意料,趙義竟然沒有被驚馬撞死,只是受了傷。不過,據錢二說,趙義那次受傷也是致命的,大夫說以後生不了孩子了。

趙義聽了以後,頓時火冒三丈,當場就從廚房裡拿了一把菜刀要去剁了錢二那小子,所幸被人給攔住了。趙義也是喝多了酒,被人攔下以後,便撲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第二天酒醒以後,趙義又想起朋友的話,又拿了刀子去找錢二,誰知錢二竟然矢口否認了這件事。

趙義紅著眼睛吼起來:“你要是條漢子,做出的事就要敢承認!”

錢二則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你有證據證明是我做的嗎?”

趙義也不鬥嘴,差人去將那晚一同喝酒的朋友找來對質。誰料,那朋友知道自己酒後失言壞了事,到了現場競連連擺手,說自己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見此情形,趙義儘管氣得暴跳如雷,可也拿錢二沒有辦法。

回到家以後,趙義越想越生氣,這錢二眼饞自己的老婆,竟然要謀害自己,誰知道這婆娘有沒有參與這件事呢?一想到同床共枕這麼多年的女人居然要聯合別人來謀害親夫,而且還害得自己斷子絕孫,趙義不禁悲從心來,從此以後活兒也不幹了,天天借酒消愁,醉了之後又甩手打起了老婆趙氏。可憐這趙氏,整日裡都是舊傷未好又添新傷,而她居然連為什麼捱打都不知道。

這一天,趙義喝得醉醺醺回到家,剛一推開門,忽然從裡面竄出一個人來,轉眼就出了大門不見蹤影。趙義不禁火冒三丈,這大白天的居然也敢在家偷漢子,真是無法無天了!他跌跌撞撞地衝進屋子裡,一把抓住趙氏的頭髮就往地上摜,一邊拳打腳踢一邊還惡狠狠地罵:“你個賤人,夥同姦夫謀害我,讓我斷子絕孫,現在連大白天的也敢偷漢子!”趙氏被打得滿地打滾,連連求饒,可趙義打紅了眼睛,竟使命地往趙氏的肚子上踢。

過了好久,趙義終於打累了,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而這時他也發現趙氏的下身居然流出了殷紅的鮮血。趙義心裡一慌,連忙跑出去請大夫,他雖然痛恨趙氏,可也不想打死她啊。大夫來了以後,經過一番檢查,結果讓趙義一下子臉色慘白:趙氏懷的孩子被他打掉了!趙義結結巴巴地說:“不可能,我不能生,這孩子肯定不是我的!這娘們真的偷漢子!”然而,當大夫對趙義進行了一番診斷後,結果竟然是正常的。

趙義一下子癱倒了。

更讓趙義後悔的是,大夫告訴他,趙氏因為受傷太重,雖然不致命,但已經不可能再懷上孩子了。趙氏傷好了以後,精神便有些失常,她經常在半夜時分忽然從夢中醒來,瘋狂地將趙義推醒,對著空蕩蕩的屋子喊:“孩子,我的孩子回來了!看到沒有?孩子身上在流血!好可憐啊!”趙義心裡除了害怕,更多的是內疚,因此再也沒有喝酒,而是悉心地照料她的生活。然而,趙氏的病越來越嚴重,以致發展到最後,經常半夜跑到荒郊野外,說是跟著孩子去玩了。這一天晚上,趙義將妻子安撫入睡後,才沉沉睡去。到了半夜,他忽然發現妻子不見了,便連忙起來尋找。一直找到天亮,趙義才在村外的一處荒地裡找到了昏倒在地的趙氏。

趙義將妻子揹回家以後,便弄了些熱水幫她洗臉,居然發現妻子的嘴邊有紅紅的血跡!就在他吃驚的時候,趙氏醒了過來,看到丈夫以後,竟然甜甜地笑了,張開血紅的嘴脣說:“我找到孩子了,我又把他放進肚子裡了,過不了多久孩子就可以生下來了。”

趙義只聽得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然而,讓他感到安心的是,從此以後趙氏的精神漸漸好了起來,而且再也沒有跑出去過,安安分分地呆在家中紡起了紗。又過了幾個月,趙義驚訝地發現,趙氏的肚子也漸:漸隆了起來,他連忙請來大夫把脈,趙氏果然懷孕了!幾個月後,趙氏生下了一個孩子。

做了爹爹的趙義又揚眉吐氣起來,但他心裡還是疑惑不解,趙氏說的把孩子吃了是怎麼回事?大夫不是說她不會生了嗎?

這一天夜裡,趙義閒來無事,便偷偷地跑到當初趙氏昏倒的地方仔細察看起來,居然在地上發現了一種顏色血紅的花,這花很奇怪,沒有葉子,只有五瓣花,像是一隻小手。莫非趙氏就是吃了這花以後才治好了病?趙義偷偷跑回家拿來了鐵鍬,準備將這花挖出來,這花既然能治病,肯定能值不少錢。挖著挖著,趙義居然挖出了一隻白色的瓶子,這花的根就牢牢紮在這瓶子裡。他連忙放下鐵鍬,想將這瓶子拿上來,可無論他怎麼使勁,這瓶子居然一動不動,似乎還連著下面的東西。

趙義一時興起,又抄起鐵鍬往下挖,連下雨了也沒有發覺。挖了一個多時辰後,趙義使勁將泥地,裡的物件拖了上來,在大雨的沖刷下,這物件漸漸顯露出了真相,竟然是一尊白玉送子觀音,而這怪異的五瓣花就長在觀音手中的玉淨瓶中!

趙義非常激動,連忙抱起這送子觀音往家裡跑。可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劃過,緊接著響起一個驚雷,趙義和那送子觀音都化成了灰燼。

第二天,桃花村的村民們發現,趙氏又瘋了,披頭散髮地在村裡遊走,見人就撲上來哭喊著:“我的孩子不見了,我的孩子不見了……”

刨坑

吳厚德喝了一口水,不無遺憾地說:“據說,那長在送子觀音玉淨瓶中的五瓣花就是血嬰兒。只可惜趙義太貪心,被驚雷給劈了,連那送子觀音也不見了。”

妙手先生淡然一笑:“那倒未必,吳老爺知道的只不過是傳說罷了,難免會以訛傳訛。”

吳厚德又是一驚,差一一點打翻了手裡的茶盞,他問:“難道……”

“不錯,我就是趙義的後人,趙秉承。我的先人之所以說送子觀音被毀了,是不想引起他人奪寶而已。這送子觀音在我們趙家世代相傳,已有百餘年的時間了!”妙手先生嘆了一口氣,接著說,“如果不是碰上了這天災人禍,我是斷然不會洩露這祕密的。”

妙手先生說,他的祖先趙義將送子觀音挖出來以後,為了避免被他人奪走,轉而埋藏在了一個極其隱祕的地方,隨後又舉家遷走了。在他臨終前,趙義並沒有將送子觀音的埋藏地點告訴給惟一的兒子,而是留下了兩句詩:“花開不盡,盡頭深處有人家;水流不絕,絕處逢生遇觀音。”除此之外,趙義還留下遺訓,這兩句詩只傳男不傳女,而且就算猜透了這兩句詩的謎底,不到萬不得已也不能取出寶貝。

“我的先輩們世代務農,自然猜不透謎底,即便猜透了,也不會將這寶’貝取出來,因此直到我父親臨終前將這祕密告訴我,我才知道自己是趙義的後人。”妙手先生說完,深深地看了吳厚德一眼。

吳厚德在心裡默唸著這兩句詩,居然一點頭緒也沒有,他只得眼巴巴地看著妙手先生,希望他能解開謎團。果然,妙手先生又說開來:“這謎底我自然是猜到了,而且也親自到現場去察看了一番,只是寶貝仍然留在了那裡,並沒有將它挖出來。你也知道,送子觀音是靈物,若不選好良辰吉日,恐怕真會遭了雷劈。”

“這是自然!”吳厚德連忙點了點頭,頓了一會兒,又吞吞吐吐地說,“先生若是挖出了寶貝,可否勻一些血嬰兒給我?酬勞方面先生只管開口!”

妙手先生哈哈一笑:“我這次來本就是為了幫你的,只是天逢大難,這送子觀音留在我手中也沒什麼大用,不如一起賣給吳老爺,不知吳老爺意下如何?”吳厚德一聽,頓日掀起了疑心。他本就是一個老奸巨猾的商人,誰知道這妙手先生會不會騙自己,但轉念一想,暫且答應他,如果是假的,到時候不買便罷了,諒他也不能奈我何!於是,他便連連頷首同意了。

妙手先生正色說:“我已查明,這送子觀音就在順德府境內,而且就埋藏在一座古墓之中,不知吳老爺·可聽說過‘包坑’一事?”

包坑?吳厚德又是一愣,他經商多年,交人廣泛,自然知道這是盜墓者的“黑話”,意思是盜墓者事先將古墓中的物品以包坑的方式賣給他人,不管墓中有多少財物,一概歸包坑者所有,只是,這妙手先生為何忽然提起包坑來?

妙手先淡淡一笑:“既然我家先祖將這送子觀音埋在了他人墓中,自然算是送給他人之物了,我現如今去刨開他人墳墓,也算是盜墓了。”

吳厚德很快就明白了妙手先生的意思,大手一揮,管家吳能立刻從賬房送來了一托盤銀子,恭恭敬敬地送到了妙手先生的面前。

妙手先生對這銀子居然毫不在意,他搖了搖頭說:“吳老爺你輕看我了。我不要你的銀子,只要你寫下一張憑證,以後我若來你的糧店買糧食,按照平日的價錢賣給我就可以。”

原來如此!吳厚德啞然失笑,畢竟是個土郎中,就怕自己會在這場大饑荒中餓死。想著,吳厚德很快就寫了一張憑證,作為“包坑”費交給了妙手先生。

妙手先生小心地將憑證收好,這才與吳厚德詳細談起了挖寶一事。

盜墓

華燈初上,街上的行人漸漸稀少,一切也都歸於寧靜。待到一輪朦朧的彎月悄然掛上枝頭的時候,妙手先生便帶著吳厚德一群人從大宅後門魚貫而出,直奔郊外而去。

一行人緊趕慢趕了大半個時辰,遠遠地便有一陣花香飄來,吳厚德心裡一震,這不就是趙義的詩謎裡的第一句“花開不盡”嗎?果然,不多時,眾人就來到了一片野桃花林中。此時正是五月,滿樹粉嫩的桃花嬌豔欲滴,煞是可人。又走了一會兒,在桃花林中居然又出現了一條小溪,潺潺流水叮咚作響。吳厚德心中暗想,看來,這桃花林盡頭必是小溪的源頭,而在那裡則一定是埋藏送子觀音的地方。

吳厚德正想著,妙手先生忽然停了下來,拿著火把四處照了照,長舒了一口氣:“就是這裡了。”

吳厚德一愣,這裡正是桃花林正中央,小溪也未到盡頭,四處更是平平坦坦,怎麼就到了?

妙手先生一邊指揮著吳家家丁動手開挖,一邊解釋說:“這詩謎是百年前留下的,這百年來,桃花林又何止增加一倍?而河流也有改道的時候。”

吳厚德直聽得連連點頭,心下里對這妙手先生佩服得五體投地。

七八個大漢挖了好一會兒,終於挖到了一塊硬物。吳厚德心裡一陣激動,連忙上前用手掏乾淨下面的泥巴,原來是一塊墓碑!那墓碑上的字跡模糊不清,想來不是什麼達官貴人之墓。吳厚德又暗暗竊喜起來,當初趙義若是將這寶貝埋藏在富人的墳墓裡,估計早就被人盜走了,哪裡還輪得到他插手?

幾個大漢將墓碑掀開後,隨著一股腐臭的味道傳了出來,地上頓時現出一個烏黑黑的大洞。吳厚德用袖子掩住鼻子,迫不及待地想要鑽進去找送子觀音。站在一旁的炒手先生忽然衝上來,一把將他給拉住了。

吳厚德一愣神,妙手先生將早已經備好的一隻裝著小鳥的籠子用繩子繫好,拋進了洞裡。過了半炷香的工夫,妙手先生將鳥籠提了上來,那鳥兒依然嘰嘰喳喳地活蹦亂跳。妙手先生淡淡一笑:“行了,可以下去了,裡面沒有什麼毒氣。”

吳厚德這時反倒害怕了,不敢貿然進墳墓,而是讓管家吳能帶著兩三名家丁下去將送子觀音給請出來。吳能等人進去不多時,天上忽然下起了小雨,吳厚德感到了陣陣寒意:這老天怎麼在這個時侯下起了雨?莫非真像傳說中的那樣惹怒了觀音?他心裡正嘀咕著,吳能就抱著一尊半人高的物件從墓穴中爬了出來。吳厚德趕緊接了過來,連看也不看,就急匆匆地帶著人往回趕。

天快亮時,一行人渾身溼漉漉地趕回了吳家大宅。吳厚德顧不上換衣服,趕緊派人送來溫水,親自將送子觀音身上的泥水一點一點擦去。不多時,一尊面容端莊、左手捧著翠綠色玉淨瓶的送子觀音便呈現在了眾人面前,讓吳厚德吃驚的是,這玉淨瓶中竟然空空如也,並沒有什麼血嬰兒!

妙手先生捋著鬍鬚說:“這血嬰兒本就不是玉淨瓶中之物,而是需要兩夫婦右手食指的十滴血,一併滴人這玉淨瓶中,然後填人自家祖墳上的泥土,再將這送子觀音置於露天之下,吸收日月精華,百日之後,方可長成血嬰兒。除此之外,心不誠者,永遠也得不到血嬰兒。所以吳老爺還是隨緣吧,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吳厚德一咬牙,說:“妙手先生,這送子觀音多少價錢才肯轉讓給我?”

不料,妙手先生哈哈一笑,用隨身攜帶的一塊紅布將送子觀音小心包好,讓自己的小徒弟抱好,竟轉身離開了。妙手先生說:“吳老爺不必心急,給你三天時間,先想好了再來妙手精舍找我吧,你怎麼不好好考慮一下,也許這送子觀音本身就是假的呢?”

吳厚德一愣,競忘了出門送客,眼睜睜看著妙手先生師徒二人離開了。

攪局

這妙手先生究竟是不是個江湖騙子呢?可如果他是騙子又為什麼要提醒我呢?吳厚德被這些問題糾纏著,連頭都要大了。一連幾天,他滿腦子都是送子觀音的事情,連糧店的生意也不管了,全都交給管家吳能去打理。

這一天吳厚德在家裡看著幾個腹部平平的妻妾,心裡鬱悶極了,正要藉機發火,吳能急匆匆地闖了進來,慌里慌張地說:“老爺,大事不好了,妙手先生手裡的送子觀音被油店的鄭老爺給買走了!”

吳厚德大吃一驚,連衣服也顧不得換,就跟著吳能火急火燎地趕到清水橋邊的妙手精舍。這妙手先生正坐在椅子上,悠閒地喝著茶。吳厚德一見,不由得怒從中來,大聲責怪起來:“先生早說好了給我時間讓我考慮,怎麼又將送子觀音賣給別人?實在是太不厚道了!”

妙手先生竟然不生氣,反而客氣地給吳厚德倒了一盞茶,之後才笑眯眯地說:“吳老爺,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

吳厚德一下子沒了話,想不到自己這一猶豫.竟然忘了約定的時間。正尷尬著,管家吳能湊了上來,陪著笑說:“先生可否行行好,讓鄭老爺將那送子觀音讓給我們老爺?”

吳厚德也連忙迴應:“是啊,是啊,鄭老爺出多少價錢,我們就多出兩成!”

妙手先生一臉為難:“這,這恐怕不好吧?賣出去的東西,哪還能要回來呢?”

吳厚德頓時洩了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這開油店的鄭老爺也是順天府的大戶人家,據說他當年是因為風流成性,得了髒病,醫治好了以後,雖然成了家,但至今仍膝下無子。更重要的是,吳家和鄭家世代都不來往,甚至有生意上的衝突,見面如見仇人,怎麼可能將送子觀音讓給自己呢?

吳能見自己老爺一臉悲傷,只好繼續哀求:“先生就看在我們老爺辛辛苦苦陪你將這寶貝挖出來的份上,幫幫他吧。再者說,這送子觀音我們並不要,只要有了血嬰兒,給我們家老爺留個後,一切都好說啊!”

妙手先生沉吟了半晌,才嘆了一口氣說:“好吧,我去試試,兩天之後再煩勞吳老爺來敝處一趟!”

兩天l時間一過,吳厚德就帶著一大疊銀票興沖沖地趕到了妙手精舍,妙手先生果然一臉微笑地在門口候著,在他身邊的桌子上,正擺放著那尊送子觀音。吳厚德心裡一陣激動,將二手中的銀票往桌子上一放,抱起送子觀音就要離開,不料卻被妙手先生給攔住了,他微笑著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說:“不忙不忙,我和鄭老爺磨了兩天嘴皮子,這才從他手裡將這玉觀音借了來,說好三個月後便原樣歸還,還簽了字畫了押,還煩請吳老爺也籤個字吧。”

吳厚德接過來一看,白底黑字寫得明明白白,除了有妙,手先生的簽名,還有鄭老爺的印章。他頓時明白了,這妙手先生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證明這送子觀音確實是真的啊!吳厚德花了三千兩白銀高價“借”來了送子觀音後,便立即按照妙手先生的祕方,取了自己和小妾的十滴食指血液,滴入送子觀音的玉淨瓶中,然後又挑選了良辰吉日,從祖墳上取來終年不見陽光的溼土,將玉淨瓶填滿。此外,吳厚德還讓管家吳能請來工匠,在後院建造了一個高臺,將這送子觀音供奉了起來,每天一日三次都親自上去燒香禮拜。

這一天,心情大好的吳厚德帶著小妾上街玩耍時,意外地發現,一段時間他沒有露面,那些原本整日圍在街道兩旁的乞丐竟然少了許多,原本因為天災蕭條不堪的集市竟也像往日一般熱鬧了。吳厚德一時興起,又犯了經商時的老毛病,見到商鋪就進去問問行情,不料這一問竟差點昏倒,現在的米價居然比平日裡還低了一成!

真相

吳厚德再也沒有玩耍的興致了,跌跌撞撞回到了家裡,命人將管家吳能叫了回來。吳能一到,吳厚德就連忙問:“咱們囤積的那些糧食都騰出去了嗎?”

吳能恭恭敬敬地回道:“倉庫裡的三萬石糧食早已經銷售一空!”

吳厚德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臉色也緩和了過來,笑眯眯地問:“這次咱們又賺了多少錢?”

“老爺,這次我們一分錢都沒有賺到,反而還虧了一千多兩銀子。”吳能說,就在糧價高漲的時候,妙手先生忽然帶著吳厚德簽字的憑證來到糧店購買平價糧,一下子買了一千五百兩銀子的糧食,幾乎將倉庫都給掏空了。幾天之後,市面上忽然出現了大量的低價糧食出售,一下子將整個糧食市場給攪亂了……

吳能還沒來得及說完,吳厚德忽然“哇”地一聲吐出了一灘鮮血,昏了過去。

醒過來以後,吳厚德瘋了一般衝到後院的那高臺上,一把將送子觀音扯下來,砸開玉淨瓶一看,裡面除了泥巴和暗紅色的血汙之外,一無所有!

“來人!去把那妙手老匹夫給我抓來,老子要剁了他!”吳厚德紅著眼睛大吼了起來。

“老爺不可!”管家吳能連忙叫了起來,“老爺您聽我說,妙手先生曾提醒我們這送子觀音不知真假,是咱們自己求著人家要買的,而且那平價糧食憑證也是老爺親筆所寫,親自蓋章,咱們吃了虧也找不到人家頭上啊。再者說,妙手先生手上還有老爺簽了字的租借送子觀音的借條,若是他較真起來,咱還得賠人家這玉觀音啊!”

吳厚德一聽,頓時洩了氣,可為什麼鄭老爺也被牽扯進來了?莫非他跟這妙手先生合夥來搞垮自己?想到這裡,他立即召集了一夥人,氣呼呼地要去鄭老爺府上問個清楚。

可大門還沒走出去,鄭老爺就帶著一幫家丁氣勢洶洶地上門興師問罪來了。雙方一接觸,就像火藥遇著了火星,鬧得不可開交。一番折騰後,吳厚德和鄭老爺終於弄明白了,這妙手先生用這送子觀音先後上了兩家的門,他明知吳厚德和鄭老爺有世仇,不會互相通氣,因此就偽造了兩家的印章,互為證據,以致他們兩家損失慘重。敢情這是人家設計好了圈套讓他們兩個鑽啊!

這兩個冤家有生以來第一次團結了起來,一齊率人趕到了清水橋邊的妙手精舍,果不其然,這精舍早已經人去樓空,那妙手先生也不見了蹤影。

吳厚德一怒之下,一腳踹開了大門,只見桌子上擺著一尊送子觀音,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他大步走上前,將那送子觀音砸在地上,頓時碎成一片,一本賬冊從那觀音的肚子裡露了出來。

吳厚德將賬本撿起來一看,頓時驚得目瞪口呆,上面詳細記錄了每一石大米和每一兩銀子的去向,妙手先生居然一分未得,這些錢全部都捐給了逃荒的難民和窮苦的百姓。更讓吳厚德和鄭老爺害怕的是,在賬本的後面還詳細記下了他們兩家在經商時違法犯罪的事實,而且筆筆證據確鑿!

這是妙手先生在警告自己啊!吳厚德心裡一慌,手一抖將這賬本扔進了正燃著的火爐裡,賬本轉眼就被燒成了灰燼,可火爐里居然還有亮晶晶的東西在閃爍。管家吳能連忙讓家丁將那東西掏了出來,竟然是一個個錫字。吳厚德和鄭老爺拼湊了半天,終於拼出了兩句有些拗口的詩:“天有眼,奸商惡賈無子孫;地有靈,縱有觀音也枉然。”

吳厚德和鄭老爺臉色慘白,對視一眼後,踉踉蹌蹌地帶著家丁回了府中。幾個月後,吳厚德和鄭老爺竟不約而同散盡家財,拖家帶口遠遁他鄉而去,而送子觀音的傳說依然在順天府廣為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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