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父親突然去世,我悲痛回老家奔喪,誰料葬禮竟見到已逝10年的母親

不完美媽媽 小說 戀愛 馬克思主義 春節家書 每天讀點故事 2019-05-30
小說:父親突然去世,我悲痛回老家奔喪,誰料葬禮竟見到已逝10年的母親

每天讀點故事APP簽約作者:綠風藍海

旱菸的味道伴著一陣陣腳臭從下鋪傳來,孩子婦女男人的吵鬧聲一浪蓋過一浪,我從夢中驚醒,外面的天已經亮了。

信紙被我緊緊地攥了一夜,手指有些痠痛,泛黃的紙張粗糙不堪,上面兩行清秀的小楷被我的淚水模糊。是的,我捂著信紙哭了一夜。

我的父親去世了。

十年前,我走出了那群大山,十年間我再也沒有回去過,那是我的童年,也是我的傷疤,醜陋不堪的傷疤。今天是我第一次踏上回家的路,卻是因為父親去世了。

我不孝,父親將我辛辛苦苦拉扯大,守著三畝旱地幾頭豬,一個子兒一個子兒地供出了山裡唯一一個大學生,唯一一個博士,卻沒想到是個白眼狼。

近些年,父親讓蘭姨給我寫了好多信,信裡說他想來我工作的城市,想看看我,跟我一起生活,想見見我媳婦。

我不是不知道父親的想法,可是我哪能迴應他?北京房價這麼高,我跟媳婦還擠在六十平米的小房子裡,哪還有他的地兒?況且,媳婦根本不知道我有他這個爹。

火車外的風景一閃而過,我有些頭暈,就像小時候父親抱著我輪圈子一樣,周圍的山啊、樹啊、花啊、草啊一閃而過,還有那畏縮在豬棚裡的女人……那個女人總是窩在一角,亂糟糟的頭髮下一雙眼睛烏黑透亮,她的手腳上戴著鐵鏈,鏈子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悶哼的響聲。她不會說話,但字寫得非常漂亮,導師說這字體是小楷。

斜陽西下,火紅的餘輝灑在厚厚的雪地上,我拎著沉重的包裹,踩得積雪咯吱咯吱地響。包裡是上好的白酒,父親愛喝也愛炫耀,所以我每隔幾個月都會往山裡寄東西,啤酒、花生米、藥,還有幾百塊錢。我想,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往回帶東西了。

從火車站轉客車再轉拖拉機,等看到村裡的第一盞燈火時,月亮已經高懸在枝頭,我環顧四周,緊了緊衣領,迎著寒風往前走去。

十多年了,這裡一點變化都沒有,幾十間茅草房從南往北坐落在山腳,北風呼嘯,吹得它們瑟瑟發抖。山路依舊陡峭,我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動。八年前,四叔在這條路上摔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面目全非,有人說他是失足墜崖,也有人說是四嬸的報復。

四叔死後,蘭姨曾來信跟我說過這事兒,因為父親跟叔叔們都覺得這是鬼魂的報復,一時之間人心惶惶,所以蘭姨想讓我回來看看他們。

但我當時正準備跟女朋友去麗江旅遊,愛情面前親情是不值一提的,尤其,她還是我導師的侄女,我必須為自己找個依靠。所以我只是寫了封信回去,告訴他們馬克思主義世界觀與無神論,我知道父親他們聽不懂,但我相信蘭姨懂,因為馬克思主義還是蘭姨教給我的,雖然她不會說話。

說起四叔的死,我也懷疑是四嬸的鬼魂回來報復了,這條路四叔走了三十八年,颳風下雨時都安然無事,偏偏在一個風和月明的夜晚墜了下去,而那天,正好是四嬸的祭日。

寒風嗚咽,颳得枯枝咔嚓作響,我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地響在山野,在寂靜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我有些害怕,不該去想四叔的死,因為想到四叔就想到了四嬸。

自從我記事以來,四嬸就住在我家的地窖中,身上青一片紫一片,手腳以詭異的姿勢向下翻折。奶奶常常拿著根驢鞭下去給她送飯,父親、二叔、三叔、四叔也常常下去看她。我有時會偷偷下去找她,給她送吃的陪她說話,但她眼神中常常是恐懼,是絕望,那是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那眼神跟蘭姨的不一樣。

我是第一個發現她屍體的,清晨的陽光從窖口射了進來,照在那攤紅得刺眼的血液上,睜圓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我,盯得我渾身發毛。

直到現在,我還能清晰地感受到當時的恐懼。不過我到現在都沒想通,手腳殘廢的她是怎麼一頭撞死在牆上的。她的屍體被父親跟叔叔們草草地埋在山溝溝裡,扔在了山間,但屍身下的血色符號卻永遠留在那裡,即便擦乾淨了,第二天也會出現。

血色符號上面是兩個口,下面是一條彎曲的小河,血液滲在地裡,永遠也除不去。直到現在我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麼符號,那是一個字,一個“咒”字,這是我第一個會寫的字。

寒風呼嘯,山間的腳步聲有些凌亂,我定定地停下腳步佇立在那裡,耳邊咯吱咯吱的聲音越發清晰,後背一陣涼氣襲來,是四嬸的鬼魂嗎?

“方子。”

面前的黑影一瘸一拐,步履蹣跚地向我走來,“是方子嗎?”

“蘭姨?”我有些驚訝,蘭姨竟然會說話了,她的手腳上也沒了鐵鏈。

“快給我看看,看看我們家的大學生。”蘭姨用她冰冷的手捧著我的臉,左看了右看,細細端詳,“你可算是回來了。”

“蘭姨,對不起。”望著她鬢角的白髮,眼角的皺紋,還有瘸了的腿,我有些愧疚。

“對不起啥……唉,就是你爹,死前還唸叨著你。”

我緊緊地抓著手中的包裹,聲音有些顫抖,“我爹是怎麼死的?”

“喝了點酒,就喘不上氣了,活活給憋死的。”蘭姨聲音平平,完全沒有痛苦或者驚慌的感覺。

“是我……是我的錯,我不該給他寄酒。”

寒冬的天,電閃雷鳴,我有些害怕,怕遭天譴。

慘白的光照在蘭姨的臉上,她回過頭來似笑非笑地望著我,血紅色的花襖在黑夜中有些瘮人,“你孝順才給他寄酒,你沒錯。大家都說是你四嬸子的鬼魂作祟,因為他的屍體下也出現了‘咒’字。”

我若有所思地望了蘭姨一眼,沒有說話。

家,還是記憶中的樣子,矮小破舊的茅草屋,骯髒的豬圈,巨大的石磨,高大的槐樹,一切都沒變,唯一改變的,是他們都老了。

奶奶的背彎得像初一的月亮,顫巍巍的雙手輕輕地抓著我。我抱著她瘦小的身體有些感傷,心裡卻想,不知她現在還掄不掄得動驢鞭。

二叔三叔也有些憔悴,站在奶奶身後拘謹地看著我,看來是被鬼魂弄怕了。

我急忙將手上的包裹打開,把裡面的白酒與吃食拿了出來,“二叔,三叔,我也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麼,就帶了些平常的吃食,吃完我就去給父親守靈。”

飯桌上,二叔三叔漸漸跟我熟絡起來,酒一杯接著一杯,話也多了。

“方子,北京大不大?”二叔喝了幾盅酒,有些微醉。

“北京大,不過也就跟我們大山一樣大。”

“北京的女人好看嗎?有你蘭姨好看不?”二叔瞄了眼蘭姨,吸了吸鼻子。

“你倆說,我去尿個尿。”三叔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步子有些不穩。

我朝三叔點了點頭,轉而對二叔回道:“二叔,你是不是醉了?”

“嘿嘿,我沒醉。”二叔笑眯眯地靠在我耳邊,悄悄地說,“你蘭姨真是個妙人,嘖嘖,回味無窮啊。”

“二叔!”

我有些慍怒,蘭姨是我最尊重的人,別人家的孩子光著屁股在山間撒歡時,我早就跟著蘭姨學會了《三字經》,學會了唐詩,別人家的孩子撿糞球砍枝子的時候,我知道三角函數,會寫英語。我這個大學生,可以說是蘭姨一手培養出來的。

我尊重蘭姨,不允許別人侮辱她,更何況,她是我父親的女人!

“二叔,您是長輩,希望您說話有個分寸。”

二叔嘿嘿笑了兩聲,扯著我的衣袖讓我坐下,“你就不想知道你娘是誰?”

是的,我活了三十年還不知道自己的娘是誰。村頭的二狗子說蘭姨是我娘,但我父親說我娘已經去世了。我想也是,我娘怎麼可能生活在豬圈裡?

這次奔喪,最大的收穫,就是讓我看見了“去世”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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