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劉藍之
1
——據說我們找愛人的標準就是自己的父親。
“那我就是……夏瑞揚？”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夏琳琅自己都嚇了一跳。
怎麼會？坐在教室窗前發呆的夏琳琅抖抖腦袋，被前排同學的聊天內容“戀父情結”給嚇住了。但他們的話依舊說得一本正經。
可是，一個夏瑞揚就夠了。如果將來的愛人還和他一般，家裡兩個夏瑞揚，誰會受得住？
夏琳琅母親去世得早，留下她和父親夏瑞揚相依為命。雖然是單親家庭，但她得到的愛並不比別人少。或許是想要儘量彌補缺憾，別的爸爸會的講故事、唱生日歌，夏瑞揚都會，別的爸爸不會的編辮子、縫衣服，夏瑞揚也都會。
夏瑞揚是高中語文老師，個子不高，頭髮微卷，眼睛小小的，笑起來眯成一道縫，看起來像是彌勒佛。嗯，加上那個挺挺的小肚子確實很像。
他們從來不以父女相稱，她直呼其名，叫他“夏瑞揚”，他則叫她“小迷糊”。在外面也是如此，從不顧忌。
她從小就和夏瑞揚睡，睡前夏瑞揚將她摟在懷裡，每天換著花樣講故事，今天是東方夜譚，明天是希臘神話，到了後天，又成了《格林童話》。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了十四歲，她來初潮的某夜，躲在廁所以為自己身患絕症，不明所以，直到夏瑞揚來問她怎麼回事，她才坦誠以待。
那天她長長的頭髮如海藻般濃密，靜靜地鋪在後背，她穿著吊帶睡裙，裡面沒有穿胸罩，襯托出剛如花朵綻放的兩顆小小蓓蕾，粉色的裙襬也在膝蓋上十幾釐米處輕輕盪漾，地上是她因害怕而扔掉的內褲，上面沾染著並不鮮明的褐色血跡。
“琳琳，怎麼了？”夏瑞揚在身後叫她。
她回頭，眼睛裡有潮溼的霧氣縈繞。像一隻小鹿，在偌大的森林裡迷了路。
“我不叫琳琳。”她糯糯地反抗一句。
夏瑞揚嘆了口氣，從櫃子裡掏出不知何時備下的衛生巾，遞給她，目光溫靜如水。
“我的小迷糊終於長大了，以後還要離開爸爸。”那時他輕輕抱住她，然後說了這麼一句，嘴中喃喃唸叨著什麼，弄得好像生離死別。
第二天夏瑞揚就搬到了書房，將臥室留給她，只是每天睡前依舊來和她聊聊天，等她睡去，再關燈回房。
2
就這麼回憶著，素描紙上自然浮現出了夏瑞揚的那張臉，小眼睛，小鼻子，故意瞪著她的樣子，還真挺像。夏琳琅笑了一下。
這節素描課的主題是“畫下你腦海裡將來的愛人形象”。
不，不能是夏瑞揚。夏琳琅搖搖頭，拿起橡皮擦想要重畫。不巧，下課鈴響了。
“畫得挺好，叔叔看到你把他畫得這麼嚴肅應該會挺高興。”好友戲謔她。
夏琳琅苦笑。
夏瑞揚確實什麼都好。但就是對她太嚴格，什麼都管著，讓人有點受不了。從小學開始唸叨不許早戀，不許染頭髮，不許塗指甲油，甚至不許穿過膝的靴子。以至於提起夏琳琅，大家都認識——“校園裡最樸素的那一個”。
聽完這樣的敘述，大家都會問：“所以你一個南方姑娘跑來東北上大學，就是為了躲避叔叔的管束？”
“當然不是。”她心虛地否定。
“那是為了什麼？”
她又說不上來。也許，她只是害怕夏瑞揚再像以前一樣對她好。
多久沒打電話回家了？半個月了吧。這麼想著，夏琳琅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還沒開始撥號，夏瑞揚正好打了進來。這麼多年，父女倆從未如此心有靈犀。
她走到陽臺，笑著說了一聲“喂”。
夏瑞揚興沖沖地搶先了一句：“小迷糊，你猜我在哪？”
然後她看見宿舍樓下一個絳青色鼓鼓的身影，駝著背。夏瑞揚右手拎著一個大蛋糕，印刷著大大的“真輝”兩個字，那是她家旁邊的一家蛋糕店。
她披著大羽絨服衝下去，剛想說大老遠的跑來幹嘛，活受罪，一開口鑽進嘴巴里的卻都是大風。
夏瑞揚微笑著，鬢角有點白了。
哦，夏瑞揚老了。
他說：“你們這東北真冷，小迷糊畢業了快回南方吧，我這個老頭子都快凍得受不了了。”
3
如果不是夏琳琅十八歲的時候知道了那個祕密，她不會選擇來離家上千裡的東北念大學。
那天他們端端正正地坐在一起，夏瑞揚丟給她一疊相冊，裡面全是媽媽的照片，從小時候到現在，碼得整整齊齊。
“我和媽媽長得真像，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夏瑞揚的聲音有所猶豫：“因為你是她的克隆人。”
夏琳琅驚訝片刻，再沒有言語。人家十八歲家長送的都是成人禮，只有她，得到的是人生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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