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文】米春芳專欄：陪你一起慢慢變老

不完美媽媽戀愛古蘭經芍藥發現佩奇玫瑰劉志強 2019-04-27

陪你一起慢慢變老

文/米春芳

說起愛情，人們總會想到“樹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的浪漫；尤其在社會如此進步的今天，有時候談愛情，成了一個奢侈的詞語，人們用車子，票子，房子來衡量它。可是這些，總會讓我想起我的父母，在物質極度匱乏，連溫飽都成問題的四五十年代，是什麼，會讓他們一直相濡以沫，慢慢變老。

我的母親，當時在村裡，完全稱得上是一個十足的美人，心儀者很多。而父親，卻是從甘肅一路逃荒至此，就在這裡給一家地主家做“短工”。我的姥爺姥姥，一輩子生了好幾個孩子之後，就剩下三個女兒。大女兒已出嫁，小女兒還小，母親是老二，他們看父親很實誠，而且沒有任何的親人，遂就起了讓父親“入贅”的念頭，以防老有所依。母親不敢有任何的異議，就這樣，十六歲的父親成了十三歲母親的丈夫。

開始的幾年時間裡，父親和母親從來不敢在人前相互說話，因為小，因為羞澀。導致所有人都以為他倆人並不適合做夫妻，直至幾年後，第一個孩子出生，才讓家人放下心來。再後來，聰慧的母親被選成婦聯幹事，減少了與土地打交道的機會，再加上隨著年齡的增長，更出落得標緻了。這與老實巴交的父親更有了差距，此時不乏有許多追求者。而母親，一直沒有動搖過不要父親的念頭，她說，若我這時候不要他，那我豈不是成了“女陳世美”,做人得講良心，我不能在我風光的時候拋棄他，這樣我父親會成為真正的“孤兒”的……

在我的記憶裡，父親和母親從來沒有吵過架，更別說動手了。即使養育了七個兒女，再苦再難，兩個人一起分擔，我們姊妹們總是穿得光鮮亮堂。而且，在那時候的農村，能上學的孩子並不多，一個家裡只能有一兩個孩子上學，而我們家有六個都是高中以上學歷的。

都說“少來夫妻老來伴”，這在父母身上有深刻的體現。若是母親要走個親戚，父親會再三叮囑，早去早回，更不可以留宿。所以，母親出門，晚上必定回家。有時候，我們兄弟姐妹也會把他倆接到家裡，想多留幾日，父親總會嚷著回自己的老家，他總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土窩”，還是回家舒服。母親嗔怪父親不會享福，父親總是笑著說，只要有你陪在身邊，我就覺得最舒服，就是享福。

母親性子急，父親性子慢。只要走路，母親總會先一個人跑到前面，再停下來等父親，一邊等還一邊催促，父親總會不慌不忙地說：“慢慢來，不著急。你一輩子急，急下了個啥？”母親就開始跟父親翻白眼。看著就像兩個可愛的小孩子，最後兩人還是一起樂呵呵地回家。

再後來，父親病了，一病就是四年，母親形影不離地伺候父親。稍微閒下來，父親就讓母親陪在身邊，哪怕母親想小憩一會兒，也必須在父親身旁，母親睡著了，父親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我不知道父親心裡想什麼，但我可以肯定，他的心裡一定充滿了幸福。

父親病重了，常常會躺在母親的懷裡睡覺，就像個嬰兒一般，而母親，生怕父親硌得慌，就會墊上厚厚的褥子抱著父親，而父親不要這些褥子，說還是母親的懷抱最溫暖。那段時間，父親總喜歡說：“老阿奶，我不能給你作伴了唄！”。母親會更緊地抱著父親說：“不會的，真主是仁慈的，即使有一天你真不在了，你先去，我後來。”

2016年6月6日，封齋的第一天，父親在母親懷裡永遠地離開了我們。悲痛的我在淚眼婆娑中看見母親並沒有我想象中那樣悲痛欲絕，而是有條不紊地給哥哥安排著父親的後事。三天，七天，十天……天天看見母親坐在父親生前睡過的炕上手捧《古蘭經》在誦讀。終於我看見，母親一邊誦讀一邊流淚，直至後來泣不成聲，那種抑制不住的哭泣，深入骨髓，痛徹心扉。

母親很喜歡侍弄花草，每當母親給花澆水，施肥，除草的時候，父親一定會在旁邊拄著柺杖，不說話，還是就那樣靜靜地看著。父親走的那年，家裡的各種花開得繁茂，尤其那一院的紅黃玫瑰格外茂盛。父親的墳頭被哥哥和弟弟種上了芍藥，還栽了一棵松樹，松樹很翠綠，芍藥很張揚，一進墳園，就能第一眼看見綠的樹和紅的花。母親還在嘮叨，若能再種一些玫瑰就好了。我想這個計劃今年該實施了，母親不能再為父親做什麼，只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讓父親的墳頭能被花簇擁著。

父親走了三年了，若是哪一天我聽見母親一個人在家，我就會去看，我一定會看見母親的眼淚。常常，在每個主麻日（星期五），母親總不會忘了跟我們說，別忘了，替你父親舍散。其實，我們怎能會忘呢？

一輩子，不長，只要是相愛的兩個人一起慢慢變老。這該是天下最最浪漫的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