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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4日,特雷莎·梅從含淚宣佈將辭去首相職務,到終於“無官一身輕”地微笑著離開唐寧街10號,鮑里斯·約翰遜則在女王“想不到現在還有人想當首相”的質疑聲中接過任命書,“夙願得償”。在就任首相後的首次國會講話中,約翰遜發誓要使英國成為地表上最強國家,首先是使英國到2050年成為歐洲最繁榮經濟體。現在距2050年還有31年,屆時這位首相大人身居何處連他本人恐怕都說不清楚。好大一張餅!好一個“英國優先論”者!

約翰遜最先接觸的自然是意氣相投的美國總統特朗普。早就預言約翰遜將是一個好首相的特朗普通完話後,因為“談得很好”,更是不吝讚美之辭,稱之為“好小夥”“朋友”“超級首相”,“英國早就需要他了”。特朗普的反歐立場是約翰遜執行“硬脫歐”政策的強有力支持,還允諾英國脫歐後與英簽署“優厚的貿易協議”,使雙邊貿易規模增長3-5倍。歐洲輿論指出,約翰遜就任英國首相使世界“民粹主義陣營”更加膨脹。

一般認為,民粹主義浪潮始於2016年6月的英國脫歐公投,此後如雪崩般在西方民主陣營國家蔓延,隨後便是2016年11月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進而使這一浪潮達到高潮。從特朗普到約翰遜,與巴西總統博索納羅、意大利副總理薩爾維尼一起,使極右翼陣營迅速壯大。反體制甚至民粹主義的領導人俱樂部隊伍在擴大,世界外交大幅度右轉,對多邊主義和國際合作造成的負面影響持續擴大。俄羅斯由於美國和北約步步進逼而不得不強硬立場捍衛國家利益,歐美輿論把普京總統也歸於民粹主義。

G20國家中近半數總體上執行與特朗普相近的對外政策,且多數是特朗普上臺後當選執政的。英國、巴西、意大利、澳大利亞、印度、土耳其、沙特均屬於此列。約翰遜的極端反歐立場和極端民族主義立場,都應被納入極右翼陣營。波蘭、匈牙利、羅馬尼亞等國則在歐盟內部組成捍衛本國利益集團。雖然各國的民族主義政黨領導人當選的條件各不相同,執政風格各不相同,但由於人數眾多,儼然已形成一種國際氣候。共同點是民粹主義風格而且代表了一種普遍的現象。

美國、英國、意大利等西方大國選民做出的政治選擇都是反對外來移民和民族利益至上,根源是不平等現象增加,民眾被拋棄感上升。專家治國論被徹底拋棄,傳統的精英競選語言只會招致嫌棄和反感。極端政客的煽動性語言極具吸引力,再通過社會網絡廣泛傳播。“美國優先”的口號被廣泛引用,巴西優先、意大利優先、印度優先等等。

民粹主義對雙邊關係的損害顯而易見。特朗普認為世界各國特別是盟國“佔盡了美國便宜”,必須做出補償,美國幾乎與所有國家關係都處於緊張狀態。以鄰為壑的結果是自己必然“為壑”。民粹主義在國際層面的表現,認為國際事務損害國家利益,國際機構破壞國家利益和主權,從聯合國和歐盟,國際條約和國際機構受到經常性攻擊。美國退出巴黎氣候協定和伊朗全面核協議,1945年以來實行的多邊主義成為第一個受害者,歐美戰略盟友關係受到強烈衝擊。但是,在看到民粹主義已成為國際關係中和一種普遍的重要現象,“系統性”上升的同時,也要看到這種現象遠沒有普遍化和同質化。

反對全球化,反對國際組織,反對現有的國際機制,反對自由貿易等問題上很容易找到共同語言,但這些共同語言並不足以把他們結合在一起。他們更願意強化邊境和海關管理,提高關稅,在國際事務中強調捍衛本國利益而不是進行國際合作。由於各國民粹主義所處環境和政治與經濟訴求各不相同,故難以共組民粹主義與反體制聯盟,或民族主義領導者聯盟。雖然同屬一個集團,但在一些問題上立場一致,在一些問題上卻可能相互為敵。各自為戰,無法團結。

特朗普和約翰遜都是自我中心主義者,利益訴求並非完全吻合。兩人都聲稱要重建美英特殊關係,使之“成為自里根和撒切爾之後最緊密的夥伴關係”。約翰遜對世界的看法與特朗普接近,立場明顯親美,忠誠於跨大西洋關係。兩人既屬右派又屬民粹,都反對傳統的政治正確,反對權勢集團,性格相像且相互欣賞,是真正的“意識形態兄弟”。特朗普稱約翰遜為“英國的特朗普”。

約翰遜主要是在脫歐即對待歐盟問題上顯示出民粹主義和極端立場,英國是自由貿易的創始國和積極推動者,約翰遜作為保守黨領袖,不會背離這一傳統。因而即使與特朗普具有諸多共同點,但躋身“非自由俱樂部”也不會如魚得水。在反氣變、伊朗核問題、自由貿易、多邊主義等問題上,約翰遜的立場都要比特朗普“溫和”。雙方雖然互稱忠實盟友,但並非完全志同道合。特朗普當選前,時任倫敦市長的約翰遜曾說不到紐約某些地方去,以免與之不期而遇。約翰遜曾以英國外相身份專程勸說特朗普切勿退出伊核協議,碰壁而歸。英國按照美意願扣押伊朗油輪,伊以牙還牙,難題留給約翰遜。特朗普口無遮攔地攻擊民主黨非洲裔女議員,亦為反對“政治正確”的約翰遜所不為。

有關英國脫歐後美國將與之商籤“更具雄心”的貿易協議一事,英國輿論都不看好,認為特朗普不會對英國讓步,相反還會提高要價,重點將是壓英國開放農業市場和醫療市場。美國要求太多太苛,難以達成協議。約翰遜領導的脫歐進程肯定與特雷莎·梅一樣充滿曲折,恐怕只能通過提前大選來擺脫困局,後果難料。英國脫歐是民粹主義導致的結果,“最強英國”的承諾極可能是“最亂英國”的結局。

G7 峰會將於8 月24-26 日在法國比亞利茲召開,屆時還會有一場好戲。2018 年的加拿大 G7峰會因特朗普拒絕簽署會議公報而“完全失敗”,2019 年恐怕也好不到哪裡。特朗普與馬克龍在幾乎所有重大問題上都持相悖立場,在“數字稅”問題上已呈互不相讓態勢。馬克龍說“我要為天下先”,特朗普在譏諷馬克龍“愚蠢”之後說“我拿法國葡萄酒是問”。

愛麗捨宮透露有意希望邀請伊朗總統魯哈尼列席峰會,以便為拯救伊朗全面核協議作最後努力。特朗普在8 月8 日的推文指出,誰都不能代替美國向伊朗傳話。法國輿論指出,美國仍在故伎重演,企圖通過極限施壓迫使對手讓步。自去年馬克龍重提建立歐洲獨立防務被特朗普稱為“侮辱美麗”之後,倆人“田原詩般的感情”已不復存在。不久前,特朗普還專門推文為馬克龍自“黃背心”以來民調持續下滑幸災樂禍。

特朗普“美國優先”政策並沒有使美國更加強大,反使美國在全世界失信和國際關係失序。形形色色的民粹主義雖然只是一種“歷史現象”,但不會很快消亡,對國際關係的影響還將繼續,世界秩序之爭未有窮期。

(本文作者:孫海潮)

(本欄目文章為一家之言,不代表本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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