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級”語境下的可靠性試驗:他們在白夜裡如何“追凶”?

在平臺主導的前提下,罪案劇需要更精巧的劇情設計通過審查和克服審美疲勞,也需要適應視頻網站時代新的內容需求。

作者 | 黃雲騰

“我想拍,我想呈現出來,很多人告訴我這種東西根本不行。”三年前,當《白夜追凶》總策劃王平帶著前者的劇本找到她可以找到的每一家公司和平臺,被拒絕的她那時不會想到這部沒有感情線的硬漢派劇集日後會大受歡迎。

憑藉快節奏和強人物設定,《白夜追凶》在上線一個多月後收穫17億點擊量和9.1的豆瓣評分。“至少《白夜追凶》在非常踏實地講故事。”該劇監製和五元文化創始人五百也沒想到它“能火”,但他相信這部劇的講故事能力在70分以上,“所有的基本上都是很平常的套路,包括斯皮爾伯格、卡梅隆,他們都是有套路的。”

“超級”語境下的可靠性試驗:他們在白夜裡如何“追凶”?

事實上,儘管現在《白夜追凶》、《無證之罪》等罪案劇正在熱播,但對前者的信心在一開始並不充裕。2016年《心理罪》、《滅罪師》等劇集被要求下線整改,題材紅利進入衰退。《白夜追凶》在開拍前找到公安部金盾影視文化中心,避免“拍了卻不能播”的情況出現。“等於這部戲,我們整個走的一個完整的電視劇流程。”《白夜追凶》導演、弧光聯盟成員王偉告訴《三聲》(ID:tosansheng),“按照公安部先送審,廣電送審,最終發電視劇許可證。”

在較長一段時間內,罪案劇因為題材特殊而被視作製作禁區,投入和成本難成正比。視頻網站和自制劇概念一度寄託了罪案劇的發展希望。15年至16年期間是罪案劇最早的爆發期,《心理罪》、《餘罪》、《滅罪師》、《法醫秦明》等罪案劇先後上線播出,並在一定程度上收穫了部分類型劇觀眾。

隨著政策入場和平臺對內容更高要求的時代到來,內容製作必須實現工業化和類型突破。罪案劇也成為受影響最深的類型劇集。在平臺主導的前提下,它需要更精巧的劇情設計通過審查和克服審美疲勞,也需要適應視頻網站時代新的內容需求。“罪案劇就是形式千篇一律,所有的國內國外的,其實殺人手法,破案的方式就那麼多。”王偉說,“你破案能通過啥證據,指紋、血液、DNA,你為了隱藏自己的證據,你還能幹啥?分屍、拋屍,跑,抓,追,就這些東西。”

甚至可以把這個背景套進這部劇集的名字中——像白天黑夜一樣,內容製作和平臺規劃互為正反,彼此作用,並最終因此達成平衡。

“其實它是一個技術標準,《白夜追凶》本身也不是一點瑕疵沒有。”王平告訴《三聲》(ID:tosansheng),“但觀眾非常寬容,為什麼觀眾這麼寬容?因為在這個技術標準上,我們做了探索和某種程度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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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與人之間的那種東西”

“超級”語境下的可靠性試驗:他們在白夜裡如何“追凶”?

王偉在《白夜追凶》拍攝現場

故事完成度較高和在題材類型上有所突破,構成五元文化接下這一項目的基本判斷。

“這個故事它本身是罪案劇,講的是白夜之間的事情。”導演王偉在一拿到劇本時就直覺這部作品“很有亮點”,那時他正在拍攝《不良人》,“它是一個比較冷峻的東西,所有人之間內心的那種東西都特別豐富。不是一味地在追求破案,其實透過案件可以看到人性和人與人之間的那種東西。”

劇本由優酷遞交給五元文化。此前這個劇本已經擱置兩年。編劇指紋在2013年受當時在鳳儀傳媒任職的王平邀請,寫作了這版後來被定位為“硬漢派”風格的劇本。“我們都有一個共識,就是我們現在做的東西不高級,太二元對立,太非黑即白。”王平說,但當時的市場對《白夜追凶》這種沒有女主角和感情戲的劇集缺乏認同,項目因此擱淺,“那個時候的《白夜追凶》其實是不合時宜的,沒有出現在恰好的時機。”

直到2016年優酷作為平臺方參與進來,同時五元文化在拍攝完《不良人》後檔期有了空缺。王平一直希望《白夜追凶》能夠匹配合適的團隊,有過罪案劇拍攝經歷、同時以導演五百為代表的團隊氣質相符的五元文化是最佳選擇,“確實拿到什麼樣的本子呈現什麼樣氣質很重要”。

《白夜追凶》在以監製五百和導演王偉為代表的團隊入主後進入正式製作。與此同時,這支此前有過《心理罪》、《滅罪師》等拍攝經驗的團隊也迅速確定了這部劇集的風格基調。

一是保留劇本中的硬漢派風格,“男人跟男人之間碰撞的東西比較多”;二是強調《白夜追凶》對人性的探索,“我們研究的人,是人心底的東西”。比如通過生活細節展現關宏峰關宏宇兄弟兩人的性格差異、以及劉長永和周舒桐父女的矛盾衝突。“我們講一個故事,我們是從人心、人性的角度上,說白了我在給你講一個這些人的故事。”王偉告訴《三聲》(ID:tosansheng),“通過這些案件,這些人物之間那種關係的微妙的變化,人物的成長,而不是說我千篇一律地,我就五個人組隊,下副本,過一個是一個,五個人永遠是不變的。”

拍攝過程中間,王平、優酷和五元文化達成共識的是,《白夜追凶》必須做出某種高級感。

“美劇罪案型的美劇,它是強情節、快節奏,主線情節和支線情節相輔相成,這樣的高級感是外在的,內在形式永遠是價值觀的高級。”王平認為“對人性豐富性的認同”是《白夜追凶》區別於其餘劇集的重要因素。王偉也認同這一點,因此劇集在拍攝時對部分人物形象做出了適當調整,其中就有過去罪案劇中顯得臉譜化的公安系統,“劉長永跟周巡,周巡跟關宏峰,高亞楠跟劉長永他們之間關係很微妙的。”

相比之前拍攝的《心理罪》等劇集作品,這部劇的工業水準也得到提升。包括成本把控和演員選擇,“我絕對不會說拿一個小戲要一個大投資,或者我拿一個大投資做一個大大的戲”,五百說。除去主演潘粵明和王瀧正,演員基本均為新人,而成本基本都花在了製作上。

實際上,五元文化此前有過《滅罪師》等罪案劇的拍攝經歷,並在這一過程中間意識到這一類型和公司自身的標籤化,“感覺誰拍罪案劇第一稿都得給我們看一眼”。經歷過2016年前罪案劇的高潮時期,五元文化意識到,市場進入到重口元素也難以撬動的賢者時間,再造標杆顯然需要做出新的嘗試。

至少對於優酷、鳳儀和五元文化三方而言,儘可能尋找創新空間和提高製作規格是某種有效的解決方案。在劇集開拍前,優酷找到公安部金盾影視中心,為《白夜追凶》解決了最重要的審查問題,“他們也給了我們一些意見方向,就是最後覺得是可以拍的,然後我們就拍了。”

“超級”語境下的可靠性試驗:他們在白夜裡如何“追凶”?

“用戶做到一定規模的時候,運營就很重要”

“超級”語境下的可靠性試驗:他們在白夜裡如何“追凶”?

在平衡風險之後,《白夜追凶》也收穫了一定回報。

劇集播出至六到七集時,劇情出現了潘粵明和王瀧正出演的中插廣告。在平臺方看來,《白夜追凶》也已經實現了從單部作品向IP的轉化。“《白夜追凶》原來沒書的,網劇在優酷播出之後,製作方才開始做書,放在淘寶上賣。”阿里巴巴文化娛樂集團CEO俞永福在接受《三聲》(ID:tosansheng)採訪時提到《白夜追凶》的實體書製作,出於保守考慮印刷的10000冊實體書在當晚售罄,“現在他們在拼命加印呢。”

以優酷為核心引擎之一的阿里大文娛事實上被王平歸結為劇集能夠與其它環節發生聯動的重要原因。“確實這事只有阿里能做,影視同期書很少賣的好。”王平說,除此之外《白夜追凶》還與淘寶搜索進行互動,“你也知道我的定位,我知道它會口碑很好,但是我沒想過它會是爆款,它相對小眾,這種情況下,它能印一萬冊就不錯了。”

事實上,選擇以《白夜追凶》作為聯動切口出於內容產業的市場規律。儘管變現能力更強,爆款內容在一定程度上卻無法控制產出,“跟抽彩票一樣”;相比之下,儘可能配套的基礎設施建設卻可以完善內容的商業開發邏輯,幫助平臺可以從中獲取價值。

更重要的是,相比過去數年間由廣電系統把持的內容市場,針對內容的IP和商業化運作可以幫助視頻網站快速熟知市場規律,提高話語權。“超級劇集對於我們的內容生產能力也會有很大的提升,我們自己的內容生產能力。”此前阿里巴巴文化娛樂集團大優酷事業群總裁楊偉東曾經提及,以《白夜追凶》、《軍師聯盟》為代表的超級劇集拉高了優酷的內容標準,其中就包括參與到內容的前期策劃。

在《白夜追凶》這個項目中,優酷扮演著攢局者的角色。優酷幫助鳳儀傳媒對接上了五元文化,並參與了前期選角。“編劇得過,大綱得過,然後開始做整個的主創搭配,拍攝監督。”楊偉東此前曾說道。另一部自制劇《鎮魂街》的選角工作則有楊偉東本人蔘與。

相比內容公司和視頻平臺對爆款的渴望,商業開發的邏輯也被俞永福視為大文娛體系下一種新的模式探索,“只要用戶做到一定規模的時候,運營就很重要”。對用戶和內容價值的充分挖掘被視為優酷現在開發內容的重要趨勢,而《白夜追凶》則是這一模式的典型代表。

驗證這一趨勢判斷的重要依據就是周邊銷售額和付費會員的再次增長。在《中國企業家》的採訪中,製片人袁玉梅提到這部劇在自制劇的會員拉新方面已經屬於中上水平。王平也認為這部劇的最終呈現已經超出預期,“在現有的製作條件下,它在質感上,我覺得真的不錯,我和編劇都很認同。”

“超級”語境下的可靠性試驗:他們在白夜裡如何“追凶”?

“一定都是70分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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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

某種程度上,劇集市場曾由電視臺把控的權力結構已被改變。多樣化的平臺和以會員付費為代表的商業模式拔高了內容本身的話語權,但視頻網站的市場化運作也對內容創作提出了更高要求。

在五百看來,現有市場上的大部分作品在講故事上還沒有達到及格水平,“我從來不說這個項目會火不會火,我只是說我的項目一定都是70分往上的。”與此同時國內劇集還遠沒有實現工業化,“太多的編劇不往裡鑽,他說我寫個什麼《股票風雲》,他是完全借股票的一個外殼,在那胡編故事。”

作為承製方的五元文化因此在《白夜追凶》裡調動了弧光聯盟的部分資源。後者是五百在2015年牽頭成立的創作聯盟,王偉和該劇武術指導、攝影指導、燈光、剪輯等都是其中成員。在五百眼中,弧光聯盟的最大目的是在於讓整個創作過程變得更加高效,“這個劇本90分了,你看一遍,你這時候再帶著編劇完成剩下的10%。你把它調整好,我這邊帶著製作團隊,就已經前期可以幫你籌備起來了。你三個月拍完之後,不用你剪,有剪輯團隊幫你剪。”

相比《心理罪》和《滅罪師》,王偉也承認在《白夜追凶》的細節處理和成本把控上更清楚“怎麼拍是可以的”,“怎麼拍是不可以的”。事實上,這也正是現有劇集製作團隊與視頻網站共同追求的一種理想狀態——在過去艱鉅的內容爭奪戰中,以IP改編為首的頭部內容佔據了大部分市場,也令視頻網站仍舊處於燒錢圈地的尷尬境地。高效率的團隊可以讓劇集至少保持在大部分以上的競爭水平,工業化水準的提升則能確保劇集在商業價值上始終處於可開發。

在這個秋天,實現了這一要求的《白夜追凶》極大刺激了優酷在“超級劇集”上加碼的信心。這對優酷來說也意味著某種內容標準的確立。“它不是最熱門的題材,你說炒作明星它也不是,也不是當紅的小鮮肉,最重要還是故事和製作能夠比較有品質感,比較過硬。”楊偉東在之前的媒體採訪中表示會加強劇集自制,而“超級劇集”將作為優酷的競爭支點。

相比更昂貴的頭部內容和IP製作,製作成本和回報均可控的《白夜追凶》顯然因此更符合視頻平臺的戰略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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