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巖鬆與中國搖滾:曾採訪Beyond,見證《唐朝》誕生

《樂隊的夏天》不是“搖滾的夏天”,但誰也無法否認,搖滾是這節目當仁不讓的主角之一。

而“夏天”這個名字,在我看來,寄託著對中國搖滾的一種美好向往。

中國搖滾,唱出過充滿希望的春天,遭遇過陷入地下狀態的冬天,卻始終未能擁有萬木蔥蘢的夏天。

但播出兩期後,我並不好看它會讓中國搖滾迎來夏天。

原因不是因為節目質量不行。

相比國內其它音樂綜藝,特別是那些批量製造二皮臉偶像的流量綜藝,《樂隊的夏天》的看點與亮點不說是頂尖的,也足以位居頭部。

原因只有一個:不火。

朋友圈裡,討論這個節目的不是搞音樂的,就是經常去LiveHouse、音樂節的樂迷;熱搜榜上,很難找到相關話題,熱度遠遠不及當年的《中國有嘻哈》。

於是,一直為中國搖滾操心的我,開始琢磨這個節目該怎麼辦,才能火到大眾層面。

想來想去,我想到一個絕妙的答案——請白巖鬆,當超級樂迷。

白巖鬆與中國搖滾:曾採訪Beyond,見證《唐朝》誕生

善於搶答的同學,可能會為我想出幾個理由:

一是這位非滾圈、非音樂圈名人出任超級樂迷,話題性十足,能夠吸引大批非搖滾樂迷關注。

二是一個人能頂三個人用。除了擔任“超級樂迷”,他還可以客串主持人,與馬冬唱和;另外,假如某一期他穿皮褲登場,觀眾乍一看還以為是汪峰來了,又為節目組省了一筆預算,沒準還能上個熱搜頭條......

可以說是“一箭三雕”。

白巖鬆與中國搖滾:曾採訪Beyond,見證《唐朝》誕生

都穿上皮褲,安能辨我是鬆峰?

不過這些理由,還遠遠不夠。

有人會質疑,白巖鬆的氣質跟賈志國似的,渾身散發著機關單位的科長氣息,做綜藝節目,未免太過嚴肅了吧?

有人會擔心,白巖鬆跟搖滾的唯一關係,似乎就是跟汪峰撞臉了。節目需要的是一個能夠把樂隊與觀眾銜接起來的角色,他能勝任嗎?

但,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的剝開巖鬆老師的心,你會發現,你會訝異:

雖然氣質像賈志國,但他有著不輸給大張偉的綜藝天賦。只要節目組敢給他機會,他就敢還給觀眾們天大的驚喜;

而白巖鬆與中國搖滾的關係,也絕不僅僅是和汪峰撞臉。他甚至和汪峰撞心——都有一顆搖滾心。

下面,就請大家跟我一起,到巖鬆老師的的搖滾故事裡溜一圈。


1


在解說倫敦奧運會開閉幕式時,白巖鬆就展現過自己身為一名搖滾樂迷的基本修養。

他不僅對披頭士、PinkFloyd、DavidBowie、皇后、滾石等明星或樂隊如數家珍,還能在恰當的時機進行調侃與科普。

白巖鬆與中國搖滾:曾採訪Beyond,見證《唐朝》誕生

當大屏幕出現齙牙叔的演唱畫面時,他感嘆:”本來他是要去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演唱的,可惜,在奧運開始的幾個月前,他去世了。”

白巖鬆與中國搖滾:曾採訪Beyond,見證《唐朝》誕生

看到前威猛的喬治·邁克爾身材走樣,而且一唱就是兩首,他調侃:“跟年輕的時候相比,他的肉增長的有點自由了……大腕兒得唱兩首是吧……”

能夠做到這些即興解說,可能白巖鬆並不需要太多精心準備,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30多年的老搖滾樂迷。

1985年,上大學的第一年,他買了人生裡第一盤磁帶——威猛中國演唱會的專輯。第二盒磁帶他也記得真真切切,是MichaelJackson的《Bad》,花了他5塊5毛錢,相當於普通工人半星期的工資。

而對於中國搖滾的從無到有,從誕生到走向巔峰,白巖鬆是親歷者。

1986年,北京搞了一個國際和平年百名歌星演唱會,當時中國流行音樂還處在起步階段,稍微有名氣的歌星基本都來了,比如郭峰、韋唯、毛阿敏、蔡國慶、崔健等等。

白巖鬆與中國搖滾:曾採訪Beyond,見證《唐朝》誕生

那場演唱會上的崔健

演出開始前,白巖鬆跟同學一起從學校跑到工體。但門票搶手程度遠超他們預估,直到快開場時,還有好幾名同學沒有買到票。

關鍵時刻,白巖鬆忍痛割愛,把票讓給了沒票的同學。

結果這一讓,他錯過了親自見證歷史的絕佳機會——正是在這場演唱會,崔健登臺,宣告中國搖滾樂正式誕生。

為此,白巖鬆後悔至今。

不過,雖然錯過了崔健的現場,但事後聽到後,他依然被震撼。當時他是學校廣播站的主持人之一,為了讓更多同學聽到,他沒少在廣播裡放崔健。

因此,白巖鬆上學那幾年,北廣的學生隔三差五,就會伴著崔健的嘶吼聲在食堂裡吃午飯和晚飯。

畢業那年,他聽著《新長征路上的搖滾》,離開校園走向社會,而中國搖滾也開始全面綻放。

黑豹與唐朝的歌聲,一度成為他生活中的背景音,深深植入他的人生記憶。多年以後他回憶當時感受,說:

“迷茫,希望看到更好的未來,周遭沉寂的世界開始慢慢甦醒,人們心中開始有話要說,唐朝與黑豹的聲音成了我表達心情的最好替代品。”

除了國搖,白巖鬆對國外搖滾也很發燒,家裡收藏搖滾和各類唱片數千張。是U2、齊柏林飛艇、PinkFloyd的歌迷。

其中對他影響和震撼最大的,當屬迷幻搖滾的祖師爺PinkFloyd。

白巖鬆與中國搖滾:曾採訪Beyond,見證《唐朝》誕生

當年,他不惜用將近一個月的工資——205元,買了原裝進口的《月缺》專輯。

對PinkFloyd的音樂電影《迷牆》,他毫不吝惜讚美之詞,說它是是搖滾音樂史上一部開歷史先河的偉大製作。

白巖鬆與中國搖滾:曾採訪Beyond,見證《唐朝》誕生

白巖鬆在自傳裡介紹PinkFloyd

直到2012年,白巖鬆依然向年輕人安利著PinkFloyd。給北廣研究生上課時,他給學生們放《迷牆》,然後對他們說:

“一定要看《迷牆》,看了,就知道電視應當怎麼幹,就知道,一個人的想象力可以行走多遠。”
白巖鬆與中國搖滾:曾採訪Beyond,見證《唐朝》誕生

《迷牆》

新千年之後,有人問起他對中國搖滾樂的關注。可以發現,即便人到中年,他依然在更新著自己的搖滾曲庫。

他了解痛苦的信仰,喜歡扭曲的機器,還聽木馬新單曲。

打動白巖鬆的搖滾人,當然還少不了和他“撞臉”的汪峰。

有一天,他開著車,聽到汪峰的《光明》:也許征程的迷惘會扯碎我的手臂,可我相信未來會給我一雙夢想的翅膀......

忽地一下,他熱淚盈眶。白巖鬆覺得,汪峰歌裡那些焦慮、痛苦,與自己的經歷是相通的。

於是,他將自己的新書《幸福了嗎?》送給汪峰,扉頁寫下:

你的音樂就是我這本書的音樂版,我的書是你音樂的文字版。


2


白巖鬆不僅僅是一位鐵桿樂迷,二十多年前,他差一點就成了專業的音樂媒體人。

他從北廣畢業後,第一個工作是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廣播節目報》當記者。

這報紙主要作用,是告訴大家最近各大電視臺廣播臺都播什麼,根本算不上搞新聞的主戰場,在臺裡也沒什麼地位。

有一次開大會,臺裡挨個部門點名,就是沒點節目報。有位同事還曾闖到辦公室,直接扯下一張報紙用來包帶魚。

直到報紙更名《中國廣播報》並進行改版後,情況才有所好轉。白巖鬆有了用武之地,專門負責文娛版。

白巖鬆與中國搖滾:曾採訪Beyond,見證《唐朝》誕生

在這期間,他採訪過很多香港歌星。

和Beyond聊天時,他問黃家駒,在香港流行音樂圈裡做搖滾會不會寂寞。

採訪劉以達時,對方更是沒想到,大陸會有人對自己的來龍去脈一清二楚,並對他的《石頭記》給出至高讚譽。

而對於中國搖滾,他從此能做的,也不再僅僅是喜歡、欣賞,還肩負起了推廣的責任。


白巖鬆與中國搖滾:曾採訪Beyond,見證《唐朝》誕生

白巖鬆見證了這張不朽專輯的誕生過程

唐朝錄製第一張專輯的時候,白巖鬆的一個宿舍哥們兒正好是副錄音師,他得以天天跟丁武、老五、張炬、趙年天天“滾”在一起。

巧的是,白巖鬆當時還在交通廣播臺做兼職,放廣播時就播黑豹、唐朝的歌,因此成了在中國最早推廣這兩支樂隊的人之一。

聽著黑豹和唐朝,在筆下寫著有關的文章,然後在報紙上登出來——在這樣的經歷中,白巖鬆竟有了搖滾圈中人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和他們是站在一起的,內心深處是一樣的吶喊和渴望改變。

1993年,他提出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要扛起流行音樂這面大旗。而報社也同意出一份由白巖鬆策劃的週末版,叫《流行音樂世界》。

實際上,這時白巖鬆已經在中央電視臺的《東方時空》做兼職編輯了,負責人更是向他發起邀請,讓他調進中央電視臺,但他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當時他認定電視只不過是個副業,自己的大部分心思都用來籌辦《流行音樂世界》,副臺長已經開了會,名片都印了,創刊號也做出來了。

他的構想很長遠:以報紙為基石,慢慢簽約歌星,打造演出,成立經濟團隊。

這個想法相當前衛,如果能夠實踐下去,說不定中國就會誕生一家“巖鬆唱片”,出現名為“巖鬆三傑”的搖滾人。

然而這一切,都因為一個領導的一句話,幻化成泡影。

上級部門開會討論要不要辦《流行音樂世界》時,一個領導直接把這個即將問世的報紙斃掉了:流行音樂還辦什麼報紙?

白巖鬆滿腔的熱情,瞬間遭遇冰凍。他需要讓自己投入到新的事業裡,於是正式加入《東方時空》團隊。

身為音樂媒體人的白巖鬆只能存在於另外一個平行世界;而活躍於我們這個時空的,是知名時政主持人白巖鬆。


3


進入央視的白巖鬆,把頭髮梳成中年模樣,常年一身西裝。但,他對搖滾樂的熱愛依然沒有停止。

白巖鬆與中國搖滾:曾採訪Beyond,見證《唐朝》誕生

同樣沒有停止的,還有他對中國搖滾的熱愛、關注與支持。

2005年,Beyond在北京舉辦告別演唱會。白巖鬆在《新聞週刊》裡將Beyond選為一週人物,並編輯短片追憶了大陸與港臺流行音樂與搖滾音樂的黃金時代。

在節目結束時,他回想起當年採訪Beyond的情形,動情感慨:

1992年底採訪Beyond,我問他們對香港樂壇的看法,家駒說感覺香港樂壇很悶,有些商業。
但是他哪兒知道,跟現在相比,那個時候的商業簡直就是不夠商業,目前的華語流行樂壇,到處是罐頭音樂,速成速吃,記住得快,忘得也快。出一張唱片,只要其中有一首K歌,也就是在卡拉OK常被人點唱的歌,就算是很成功了。流行音樂已經不可救藥地向下墜落。
從這個角度來說,1993年黃家駒的離去,可能是幸運的,因為一切都停留在了輝煌之中。之後的那些墮落與沉淪,只是我們這些生者需要面對的事。家駒安息,Beyond走好。
白巖鬆與中國搖滾:曾採訪Beyond,見證《唐朝》誕生

2008年主持《新聞1+1》時,白巖鬆透露自己此前曾向北京市長進言扶持搖滾樂,為搖滾樂和所有北漂藝術家提供更大的空間。

他還說,在中國能拿出手的音樂中,搖滾樂和民謠是最重要的力量。

主持《新聞週刊》時,他曾在片尾播放過痛仰的《安陽》。

2009年邁克爾·傑克遜意外去世時,白巖鬆嘆息自己也老了:

“我們這些在上世紀80年代上大學的人,對傑克遜有太多記憶,當他去世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我當然難過,一個時代的結束,也會感慨自己的老,我已是‘搖滾中年’了。”

但這個“搖滾中年”依然認為自己是搖滾圈裡的人,只不過舞臺不同:“搖滾圈是一個龐大的群體,他不一定和你是千什麼的有關係。我總能從很多人身上看到搖滾屬性。”

白巖鬆與中國搖滾:曾採訪Beyond,見證《唐朝》誕生

在自己的舞臺裡,白巖鬆做的事情的確很搖滾,至少曾經搖滾過。

他主持《焦點訪談》,有人問過節目團隊這樣的問題:陰暗面看多了,老百姓會不會對這個社會喪失信心?

對此,白巖鬆的答案有挺搖滾的:

不會,因為一個社會,只有陰暗面都不許老百姓知道才會讓人喪失信心。社會就像我們每一個人一樣,都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很長一段時間,我們的身邊發生著各種各樣不美好的事情,但如果在各種媒體上我們看到的都是陽光燦爛的一面,這不公平,十幾億人被愚弄著總不是一件快樂的事。

眼下,他年輕時那個辦《流行音樂世界》的夢想已經破碎了20多年,他從梳著偏分的青年主持人變成了頭髮已經花白的央視名嘴。

曾和他並肩作戰,書寫新聞評論部輝煌的戰友們,有已經退休的,有已經辭職成為大V的,還有已經離世的。

白巖鬆與中國搖滾:曾採訪Beyond,見證《唐朝》誕生

2015年4月底,敬一丹退休前播出最後一期節目,水均益和白巖鬆共同送別一段時光

見證過流行音樂的起起落落,經歷過事業上的坎坎坷坷,白巖鬆卻對年輕搖滾人毫不吝惜讚譽之詞:“一群真正的理想主義者,他們覺得世界應該更好,更乾淨,不平等的東西應該更少。要真誠地表達。”

他對“搖滾精神”說過的另一番話,充滿力量,放在任何時候都是擲地有聲的:

“我覺得在這樣的時代需要一點搖滾精神,歌功頌德的東西太多了,到處陽光燦爛,會讓我們所有的年輕人都認為這個國家已經蠻好了,結果喪失了改變的衝動,失去了對這個國家最清醒的判斷,那這個國家糟糕的時候真的要開始了。”

讓能夠說出這樣話的人蔘加搖滾綜藝,這節目離成功還遠嗎?


4


說到這裡,估計再挑剔的人也不會懷疑,白巖鬆絕對有資格在《樂隊的夏天》裡出任超級樂迷,甚至可以搶救一下熱度。

當然,也有一些覺悟高的同學仍然不放心:CCTV的名嘴竟然參加一檔網絡綜藝節目,會不會影響國家電視臺的形象?

我覺得,中國搖滾乃至很多中國文藝,一直有春天,有冬天,但卻始終沒有夏天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我們始終存在太多的“擔心”。

當歐美搖滾樂隊可以百無禁忌,釋放自己的荷爾蒙與想象力時,我們卻在不斷地給自己纏上一層又一層裹腳布,不改變這一點的話,我們真能等來一個夏天嗎?

等有一天,我們都可以把那些看似覺悟高,實則毫無創造力、毫無趣味,對搖滾、對文藝毫無用處的“擔心”徹底甩掉的時候,中國搖滾的夏天,才會真正的到來。

指望一檔勢單力薄的綜藝節目,為中國搖滾帶來一個夏天,這本就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歷史早就證明過了,沒有任何一個文藝盛世,能靠一枝獨秀創造出來,它需要特定的時代氛圍。

古代的唐詩、宋詞如此,當代的詩歌、搖滾也是如此。

能夠接班崔健的搖滾音樂人,可遇不可求。但允許一個、十個、幾十個崔健誕生的時代氛圍,我們卻可以從現在開始就著手營造。

而營造氛圍的第一步,不妨就從把白巖鬆請到搖滾綜藝開始。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