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美貌活成世人眼中的撩騷

白鹿原 婚姻 呼蘭河傳 九三年 大文化導航 2017-06-27

當美貌活成世人眼中的撩騷

文/御風者

(一)

美貌的小娥是郭武舉人的“小女人”,她像僕婦一樣伺候舉人夫妻和三個長工的吃喝漿洗,外加夜夜為舉人加工“泡棗”。作為家庭中一員,她除去一日三餐送飯就再也沒有理由走進上房了,年近七旬的舉人逢一到廂房跟“小女人”團聚,“大女人”守在窗外,每每都是在大婆“注意身體”的好意提醒下,尚未盡興的舉人不情願地穿衣下床回屋休息。

這種非人的日子引發了小娥的強烈不滿,她每次在“大女人”的監督下把紅棗放進身體,待“大女人”離開再把棗子取出來惡狠狠地扔進尿盆;瞅準時機,成功勾引了瓜蛋子長工鹿黑娃,歷經磨難,跟黑娃在白鹿村外的破窯洞裡過上了男耕女織的美滿生活。

窯洞之外,是全村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般的排斥和非議:被公婆攆出家門的不堪,族長拒絕進祠堂的羞辱,“破鞋”、“爛女人”、“騷貨”、“婊子”成了她的代名詞,甚至男人和孩子往破窯的方向看一眼都不被公眾所允許。

當美貌活成世人眼中的撩騷

“風攪雪”運動失敗,黑娃連夜出逃避難,小娥意識到幸福生活的結束,她摳得丈夫皮肉流血,哭得斷了氣,也沒有避免再次被拋進社會最底層的命運。

先是村裡的二流子狗娃子夜夜在窯洞窗外唱自編的情歌,學狼嚎嚇人,接著是鄉約鹿子霖以幫忙救人為藉口,酒後恩威並施哄她睡下說話,後來鹿子霖教唆她引誘了族長接班人白孝文,自此這個走投無路的無辜女子被迫成了白鹿原上兩大家族爭鬥的犧牲品。

當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後,毅然選擇了跟偽君子決裂,並用原上公認的最狠毒的報復方式出了心頭的惡氣——她尿到了鹿子霖的臉上,而這正是鹿子霖琢磨了一輩子的報復對手白嘉軒的手段!

“啊……大呀……”一聲驚歎,小娥死了,死在了她深愛不得的丈夫拋下她獨自逃難之後,死在了把她視為萬惡之源的憨厚朴實的公公的鋼鏢之下,死在了眾人的辱罵聲裡,死在了求生無門的絕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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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小娥沒有並做錯什麼,要說錯,就是錯在她的天生麗質,錯在生在了那個人吃人的年代!

小娥死後,一場前所未有的瘟疫降臨了白鹿原,無數健康人染病先後死去,男女老幼都在這場災難裡顫抖。人們懷疑是小娥的鬼魂在作怪,聖人朱先生、族長白嘉軒二人苦心策劃,將小娥骨殖起出來用火燒了三天三夜,在骨灰封壇的的當口,雪後枯乾的蓬蒿草叢裡,居然有許多蝴蝶在飛舞,那是許多彩色的蝴蝶,純白的純黃的純黑的以及白翅黑斑的……

當她在家族祠堂中被族長率眾用刺刷刷得渾身鮮血淋淋的時候,她沒有反抗;當公公的梭鏢沒入她的後心的時候,她沒有反抗;當屍臭隨風飄滿全村,窯洞被封死的時候,她仍然沒有反抗;這時,死後仍不得安寧的她反抗了,魂魄化蝶的悽美,昭示了她的純良和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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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娥針對白鹿兩姓大家族的反抗,正是千百年來舊社會受迫害的婦女對封建制度的反抗的一個縮影——無力而徒勞。在中國漫長的男權統治中,女性只被當做傳宗接代的工具或者是男人發洩慾望的物件。小娥作為封建社會受迫害婦女的代表,在人生最美好的時期,始終生活在巨大的痛苦與無奈中,不但在肉體上,更在精神上一次又一次受到打擊。她並沒有害人之心,卻成了處處害人的災星;她想追求幸福生活,卻處處充滿苦難。一個充滿活力的年輕女性,一次又一次的被生活打擊折磨,以致於走向毀滅。當這個所謂的違背社會倫理道德的低賤生命被黑暗吞噬的時候,我們再一次看清了中國的幾千年封建禮教的真實面目。

在蕭紅的作品《呼蘭河傳》裡,描述的是另一個青年女性的人生悲劇。

老胡家買了一個童養媳,這個小團圓媳婦到來第一天就被街坊公論判定“太大方了”、 “一點不知道羞,頭一天到婆家,吃飯就吃三碗”,而“14歲就長得那麼高”也不符合規律,在她婆婆也堅信小團圓媳婦不像個小團圓媳婦,必須給她個下馬威的時候,她竟然不服管教,連哭帶喊地要“回家去”,所以婆婆不得不狠狠打了她一個月。小團圓媳婦被折磨得生了病,婆婆聽信跳大神的話,用燒開的水洗澡來幫她治病,在眾人的協助下,接連用滾燙的開水洗了三次,洗一次,昏一次,幾天後終於死去了。

當美貌活成世人眼中的撩騷

(三)

寫到這裡,我再一次想起20年前護理過的一位特殊病人。

九三年,我在肝膽外科病房工作,一天晨間床頭交接班,我被夜間因“膽結石”急症入院的一位老太太雷到了。

老太太叫白趙氏,七十六歲,脣紅齒白,髮髻熨帖,身著對襟老式偏衫,一雙小腳讓人見識了傳說中的三寸金蓮。老太太盤腿坐在病床上,言談舉止從容,眼神豁達淡定,絲毫看不出被病痛折磨一夜的狼狽,更看不出普通老年病人的拖沓和促狹。

老太太善談,住了幾天院便跟大家熟悉了,晚上在護士辦公室閒坐聊天,聊著聊著,談到了她的過去。

白趙氏從小父母雙亡,跟年輕守寡的奶奶相依為命,長到16歲時,由媒人說合,嫁給了當地大戶李員外,當時李員外已經52歲,老婆30多,沒有生育,找個家境貧寒長相漂亮的做小,很明顯是為了傳宗接代。

“他們對您好嗎?”我對地主家妻妾成群的生活充滿了好奇。

“好吃好喝的,也不能說不好。她真是個好人兒啊!家世好,長得也好。我的針線活都是她手把手教的。咱十里八村都知道我活兒好,望著她那兩下子可差遠了。”

“過門後她總是看著我,我上茅房她都放下手裡的活兒跟出來……”

“跟出來幹嘛?”

“怕老頭跟我說話啊……以後生了老大老二,兩個都不讓吃我的奶,她僱人喂,讓孩子們管她叫娘……”

“老頭對你好嗎?”

“他比我大麼多,當然好了。我怕她,他也怕她,我看老頭一眼,她就罵我浪,罵我騷,要拿錐子錐我……”

解放後,實行一夫一妻制,政府只允許李員外保留一個老婆,沒有結婚證的白趙氏舍下年幼的兒子,被迫跟老頭兒辦了離婚手續。離婚後,無家可歸的白趙氏被人說給了縣委機關食堂的光棍漢小趙。

“這個人心眼實,他不嫌我,我也不嫌他窮……”

離婚不久李員外就被政府執行了槍決,大太太把兩個兒子養大,給他們娶妻生子,他們給她送終後,認回了親生母親。

“這四個孩子各姓各的姓,處的和親兄弟一樣,平日大事小情、過年過節都來找娘,有事四個人商量著辦,說起來都是‘俺兄弟四個’……”

聊著聊著,老太太幸福之情溢於言表。

20多年過去了,估計老太太早已作古,回首往事,她的音容笑貌仍然歷歷在目,那樣的一絲不苟,那樣的從容淡定,那樣的不同尋常。今天看了《白鹿原》,我想:假如白趙氏早生幾十年,或許人生結局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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