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人們消費太陽鏡和它所代表的文化符號,現在很可能是消費一段體驗和經歷。

記者/楊聃


無所不能的太陽鏡


半透明、復古與多邊形

“玫瑰色永遠不會被用來製造雙光鏡,沒有人想在夢中閱讀小文章。”說這句話的作家安·蘭德斯沒能看到社交網絡如何改變生活和秩序,所以她才如此篤定。“本特爾兄弟”(Bentel Brothers)最近發佈了一款沒有實際功能的太陽鏡系列Squiggle,半透明的波浪形鏡片從正面看就像一根被壓扁了的橙色螺旋吸管。讓人難以理解的是,這樣一款沒有防晒度數、不能矯正視力的玩具售價高達五六十美元,居然還賣光了。設計者“大言不慚”地表示,他們想要製作永久的東西。這副靈感源自Instagram的眼鏡把社交媒體上的濾鏡實物化了。也許過不了多久,“獵奇”的眼鏡製造商就會推出類似的太陽鏡,換個鏡片和logo,價格就能翻上10倍。

需要正名的是,把濾鏡實物化的開端並不是Squiggle,而是近兩年大熱的太陽鏡流行趨勢——半透明鏡片。

無所不能的太陽鏡


半透明鏡片中和了“被看到”與“修飾”兩種迫切的需求。和透明PVC材質在時裝上的大量應用同理,身處於一個“精心策劃又過度分享的時代”,潮人們怎麼捨得讓太陽鏡遮住眼妝和時不時“放電”的機會。相比於偽裝能力滿分的傳統太陽鏡,半透明鏡片不會給人過分的距離感,無論果凍色還是淡卡其色、淺灰色的鏡片都更容易和夏裝搭配。戴著這樣一副太陽鏡與人對視時,時時刻刻散發出被濾鏡修飾過的眼神,甚至在室內也不用取下來。古馳超大號復古圓形太陽鏡玩起了色彩遊戲,不僅圓形鏡框像極了六七十年代風格,半透明淺金色鏡片、墨綠與橙紅“拼接”的鏡框也是當時的經典配色。

要說復古,貓眼太陽鏡是這一分類里長盛不衰的代表之一。隨著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初露鋒芒,這種邊框微微上揚的設計開創了一種兼具俏皮與嫵媚的女士眼鏡風格。好萊塢明星如瑪麗蓮·夢露、格蕾絲·凱莉和伊麗莎白·泰勒都喜歡戴著“有翅膀”的眼鏡。每當這一經典再次回潮,總會伴隨一些細節上的改變,邊框更窄,體形更小巧,或是收斂了上揚外擴的上沿。網紅模特傾向於結合了後兩種元素的變體貓眼,窄成一條的太陽鏡剛好完全覆蓋眼睛的邊緣,由此延伸而來的半葉片形太陽鏡像老花鏡那樣卡在下眼瞼的位置,無意遮擋陽光,只為在臉上增加一件配飾而已。

為了修飾面部線條,設計師開始增加眼鏡的稜角,在普拉達、巴黎世家2019春夏時裝秀中不難發現六邊形或是不規則多邊形太陽鏡“異軍突起”。從透明邊框的原宿風,黑色邊框的蒸汽朋克,到無邊框的嘻哈風,這件在臉上“佔比”最大的配飾對形象塑造的力量不容小覷。哪怕只是平光鏡,只要選對了形狀,也可以幫你從默默無聞的小職員變成約翰尼·德普或是安迪·沃霍。

無所不能的太陽鏡

經典與流行週期

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眼鏡的潛臺詞是“不時髦”。對於女性來說,它更是“魅力殺手”。難怪多蘿西·帕克曾在《新物件》裡說,“男人極少向戴眼鏡的女孩調情”。對於男士而言,眼鏡的行情也沒好到哪兒去,美國媒體經常把“黑色切斯菲爾德外套、無邊框眼鏡和《時代》週刊”奉為暮氣沉沉的華爾街退休人士的標配。即便如此,很多人面試的時候都還是會戴一副眼鏡,因為這讓他們看起來更值得信任,更勤勞或是更誠懇。

給鏡片“來點顏色”之後,劇情就反轉了。上世紀30年代,隨著新式飛機的出現,進入高空的飛行員飽受太陽眩光導致的頭痛之苦。第一批飛行員眼鏡(Aviator)是雷朋為美國空軍特製的,綠色鏡片能在保證視野清晰的情況下防眩光。飛行員眼鏡和戶外運動眼鏡的出現豐富了眼鏡的類型,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太陽鏡仍屬於功能性配飾。直到戰事不斷的40年代,軍裝風成為時尚。在攝影師於菲律賓海灘拍到剛下飛機的麥克阿瑟將軍之後,他鼻樑上架著那副飛行員眼鏡很快成了青年們的“街鏡”。

好萊塢讓太陽鏡徹底風靡起來。“旅行者”(Wayfarer)太陽鏡堪稱50年代的註腳。英國設計評論家斯蒂芬·貝利後來認為“旅行者”和伊姆斯椅的影響力比肩,“出位的梯形邊框以非動詞化的語言吐露了暗含的危機,同時,堅固的鏡腿極佳地將這種危機化解,讓整體結構呈現一種‘男性風貌’”。就像電影《阿飛正傳》裡的詹姆斯·迪恩,靠在一輛凱迪拉克旁,點燃一支香菸,仰起頭,寬大的“旅行者”幫他遮住了刺眼的陽光。人們傾向於把這位風格偶像的每個動作隱喻化,比如他之所以選擇用一副巨大的太陽鏡遮住眼睛,並非為了阻隔太陽,而是為了阻隔交流。或許因此,電影裡的迪恩也被認為代表了放浪形骸的“垮掉一代”。

無所不能的太陽鏡

網紅模特的潮流選擇

和時裝類似,太陽鏡的流行也有周期性。登月的成功隨即給時尚圈帶來了靈感,“未來主義”應運而生。以宇航員的服裝為靈感,銀色反光面料帶領時尚走進太空時代。奧黛麗·赫本在電影《偷龍轉鳳》中的裙裝線條筆直,搭配PVC材質“Go-Go短靴”和鐘形帽的形象紅極一時。為赫本“月亮女孩風貌”畫龍點睛的,就是那副有點像數學無窮符號“∞”的橢圓形白色太陽鏡。不知是因為它的潔白、大小,還是色彩衝擊,“∞”眼鏡總能抓走人們的注意力。它在90年代又多了一個標籤——垃圾搖滾(Grunge)的名片。

1993年,搖滾樂手科特·柯本(Kurt Cobain)拍攝寫真那天從頭到尾沒有摘下他的橢圓形白色太陽鏡。根據攝影師在接受《滾石》採訪時的回憶,拍攝當天柯本遲到了三個小時,戴著那副大墨鏡,一來就向他要個桶,因為他覺得他要吐了。宿醉讓他見不得光,卻成全了白色墨鏡的出鏡。當他夾著香菸輕輕啜吸時,攝影師迅速按下了快門。定格的那一瞬,頭戴灰羊毛飛行帽、身穿豹紋夾克的柯本在太陽鏡的掩飾下面無表情,食指和中指塗的紅色指甲油殘缺不全。攝影師認為柯本的眼裡滿是情感,遮住了它們反而更添了一份有別於其他照片的神祕。照片中的墨鏡是一種自相矛盾的結合體,想要隱藏自己卻又引人注目。這組經典寫真至今還能生動地留住那個溫怒、宿醉和狂喜的時代。

20多年過去了,特立獨行的年輕說唱歌手仍在用柯本同款太陽鏡傳達著同樣的精神。說唱歌手丹澤爾·庫裡一口咬定,“它不是墨鏡,親愛的,它是潮人護目鏡”。回顧歷史會發現,每一款經典的太陽鏡都有風格偶像的對應,基本上以10年為跨度。如今,別說10年了,層出不窮的風格偶像其迭代速度以月計算。如何說服人們來購買一副太陽鏡?僅僅告訴他們這是時髦新風尚已經不夠了,還需要空間體驗的新潮。

一家名為“THE KITCHEN”的眼鏡限時店就設置在一個古舊的餐廳裡,從內到外的斷壁殘垣保留了建築物原本的樣子,有點像吸血鬼電影裡的古堡。內部的廚房用具、古董鋼琴,幾乎沒有任何眼鏡店的跡象,逛店體驗類似一場尋寶遊戲。Gentle Monster的創始人Hankook Kim當時冒出這個想法時,並沒有過多從關聯性來考慮。用他的話來說“不可預知”才有趣。他們韓國專賣店“BATHHOUSE”是由舊澡堂改成的,斑駁的馬賽克瓷磚還依稀可見。內部陳設保留了兩大核心部件——水管和熱水。如何讓“熱水”以原有的方式繼續扮演重要的角色?Kim特意找人打造了數臺發電機,讓澡堂循環的熱水成為發電機的動力系統,為店鋪提供照明和供暖。

Kim有個小習慣,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喜歡前後搖晃,為此他一度困惑,後來終於在一本人類行為學的書中找到了解答,“前後搖晃的過程其實是人在和環境建立邊界,宣誓對那個區域的佔有”,這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他開始好奇消費者會不會也有下意識行為。為什麼同樣一瓶水,新包裝更容易賣出去?人們走到店裡更期待獲取新品信息?在他看來,週期性的“獵新”就是消費者的下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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