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動畫《東京教父》？

提起動畫大師今敏先生，很多人會想到他的代表作《紅辣椒》《千年女憂》《未麻的部屋》，這些動漫作品劍走偏鋒，立意新奇，把觀眾的腦洞無線擴張，似乎暗黑色就是今敏先生的動漫主色調。但是有這麼一部影片例外，它有一貫神祕冷靜，剖析生活黑暗面，也有一反常態的溫柔和安寧，讓人淚如泉湧，它就是今敏大師在2001年製作的動畫電影——《東京教父》。

在深夜，遠離都市繁華的地方，三個醉醺醺的流浪漢走到街上，他們衣衫破舊，身無分文，終日無所事事。他們三個人，一個是名叫美由紀的少女，一個是名叫阿花的中年"人妖"，一個是拋家棄子的中年大叔金。寂靜的深夜，突然冒出一聲嬰兒的啼哭，不知道從哪裡來。三個人循著聲音，在垃圾堆裡找到了這個哭泣不已、溫軟可愛的小嬰兒，出於善良，三個人把小孩帶到自己的臨時住所——一個隨意搭建的棚子裡照顧，並取名清子。清子雖然可愛，但是卻不能一直留在他們身邊，為了清子的未來和自己的生活考慮，他們決定在第二天早上帶著清子，一起踏上尋找清子父母的旅程。

這部動畫的三個主人公是最值得探討的。他們各自有各自的人生故事。美由紀最年輕，本來是在學校上學、無憂無慮的年紀，卻因為父親把自己心愛的狗狗送走而與父親產生摩擦，在刺傷父親之後便倉皇離家。阿花是一個心理性別為女人的"人妖"，中年，不顧世人的眼光像個真正的女人一樣濃妝豔抹，因為與人打架不得不從自己工作的酒吧離開；而中年大叔金，本來有一份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妻子女兒，按理說生活美好，別無所求，可他好賭，很快就把家產輸得精光，負債累累。他像是自己逃出了家庭，但更像是被妻子女兒從心裡趕出家庭的。

這樣三個人，語言舉止粗俗，生活沒有保障，道德看似有汙點的人，怎麼可能照顧好一個小嬰兒呢？

但他們就是做到了，美由紀雖然討厭清子哭哭啼啼，但是在清子被人搶走後卻十分擔心，不顧自己生命去拯救清子，並且聯想到自己的父母；人妖雖然舉止異於常人，但"她"心底善良柔軟，會哄小孩開心，會一路照顧同伴的情緒，有男性的剛強和女性的柔和；大叔雖然性格暴躁，但出乎意料地會泡奶粉，明辨是非，會感恩每一個幫助過自己的人。

坐火車，走路，穿過大街小巷，穿過人生人海，穿過黑夜與黎明，三個人歷經千辛萬苦終於幫孩子找到歸屬。這部動畫絕對不是一部苦情劇，它是笑中帶淚，平凡中夾雜離奇的。誰能想到會在墓地找到奶粉和尿布？誰能想到膚色不同語言不通也可以因為孩子找到共同語言？誰能想到清子被拋棄，被搶走，被摔下高樓？誰能想到清子被拋棄絕對不是簡單事件？生活雖然不圓滿，好在故事有個完美的結局。無數巧合離奇，無數轉折變化，讓三個人在恨的背面找到愛，回到自己溫暖的家。

今敏先生不僅保留自己一貫的高水準轉場，每一個變化讓人驚歎，而且在這部動畫作品裡展現少有的溫暖和大愛，點點滴滴融化雜細節裡。教父可以是三個流浪漢，也可以是整個東京善良溫柔的人，他們有自己的小瑕疵，有自己的生活苦楚，但為了保護孩子，他們願意面對千難萬險，只是希望孩子得到真正的幸福。有些人雖然沒有天使的翅膀，天使的面容，甚至沒有正當職業，飽受非議，但無人可以否認他們天使一般善良的心。

一刷《東京教父》，一個男兒身女人心的人妖阿花，一個賭博到拋家棄子的酒桶大叔老金，一個傷了父親而離家出走的少女美雪，一個聖誕夜被棄於垃圾堆中的嬰兒清子——三個流浪漢和一個棄嬰，寫實誇張的畫風，輕幽默中帶著小市民們特有的堅持。

二刷《東京教父》，看到人妖阿花為挽留嬰兒清子所做出的努力，為逝去的愛而緬懷，為老金謊報身世稱妻離女逝時的憤怒。全劇的每個主要角色對美滿家庭都懷有嚮往，並對自己不能為家人帶來美好生活而自責。

果然，不管走多遠，親情是一個人最深的執念。

每個人最常做也做得最混蛋的事情就是對親人的愛習以為常。在日常性的關懷中將親人的愛一點點忽略和遺忘，卻將陌生人的滴水之恩無限放大成為壯闊海洋。未經歷親情的人覺得親情最珍貴，失去家庭的人覺得家庭最溫暖，例如人妖阿花。

阿花珍惜所有的感情，並用心來維護這些感情。女人心的纖細柔軟完全衝破了男兒身的孔武有力，珍惜著自己的愛情，珍惜棄嬰清子帶來的親情，珍惜流浪漢之間的友情，愛憎分明。

她鄙視隨意對家庭成員貶低的人，憤慨隨意拋棄家庭成員的人。當老金在醫院裡找到自己長大成人的女兒時，她站出來揭露了老金用來維護流浪“硬漢”的虛假面具，把老金的真實境況，全部展露在他相隔多年的親生女兒面前。

“彼此展示真實的自己，這樣還能相互愛惜的關係，才是所謂的親情吧。”無人的天橋上，阿花這樣說著，臉上帶著對親情的嚮往。儘管剛剛戰鬥力滿點地完成對大叔的批鬥，卻還是令人心頭一軟，眼角熱潤。

親情，就是這樣的關係啊。愛情的嬌豔遲早會被生活磨得褪色，而親情，在日復一日的單調生活中暴露彼此的缺點，卻還能夠相互珍惜，互相取暖，相濡以沫。

雖然影片充分展現了“教父”們的溫情，卻也時刻不忘他們“流浪漢”的身份：電車上遭人唾棄，便利店裡遭到驅趕，好不容易有一個一觸即倒的小木屋作為遮風港，卻被附近的少年當垃圾來進行“大掃除”。在垃圾桶裡翻找食物，在別人的墓碑前拿貢品隨意吃喝。隨時流浪，隨時受傷，隨時忍受飢餓，隨時遭遇失去。

他們活在社會的底層，經歷過城市的變遷，社會的動盪，也會自私自利，是活脫脫的小市民。但無論生活有多麼糟糕，心有多麼堅硬，在親情面前，所有的冰冷都被融化，所有稜角都被包容，所有的逞強都被瓦解。

那些關於家人的話題，總是能夠觸及一個人心底的柔軟。

就像拋棄妻子後隱瞞真相的阿金，在與已然成年並泰然面對自己的女兒聊天時，那些關於過去的絲絲苦意慢慢消散。就像傷害父親後離家出走的美雪，在電話亭裡打通父親的電話後，又緊張得掛掉電話，抱膝痛哭。隱隱希望阿金和美雪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不再流浪。卻又擔心阿花從此一個人，就像青鬼一樣，默默離開。

愛情讓沒有關係的兩個人慢慢靠近，親情又使他們生成了無法捨棄的羈絆。與其說是上輩子糾纏得來的緣分，不如說是上天賜予這輩子的最強外掛。

因為就算犯了天大的錯，也還是有一個人站在你身後，對你說——

沒關係，讓我們重新開始。

文/阿尼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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