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滴落的月光 來源/半面假妝
1
雨夜，齊嵐獨自回家。到了小區單元樓，她三步並兩步，蹬蹬蹬地快速上樓。在她掏出鑰匙還未插進鎖孔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從身後竄出來，一把抱住了她，嚇得她驚呼一聲。
身後傳來林傑深情款款的聲音，乖，別動，讓我抱你一會兒。
她很聽話地一動不動。緊繃的神經瞬間放鬆下來。她暗暗慶幸，幸好沒有讓李琦送她上來。
距上一次見面已有三個月時間了。以為他們再不會有交集的齊嵐沒有想到林傑又出現在了面前。當初的分手緣於一場爭吵，同學聚會上，他跟一個曾經暗戀他的女孩咬著耳朵調笑，齊嵐打翻了醋罈子。兩個人吵得驚天動地。他們誰都沒有示弱，畢竟當著那麼多同學的面，架子端高了就都下不了臺。
林傑哪有齊嵐伶俐的口齒，在她連珠炮般的攻擊下，又羞又惱的他抬手扇了齊嵐一個耳光，在那個耳光之後他們就分手了。他沒有再聯繫她，她也沒有。想來最悲哀的分手就是這樣悄無聲息，連說清楚的必要也沒有。
齊嵐心裡恨恨的，他們曾經是大學同學裡令人豔羨的一對，交往四年。如果不是那次顏面掃盡的爭吵，他們指不定就已經奔著結婚去了。想想，挺遺憾的。
七夕那天翻出他送她的禮物，看到他們曾經的合影，齊嵐心痛不已。如果他能及時地給她打個電話，又或者只是一條道歉短信，她也會立刻與他和好。
李琦是在一次戶外旅行中認識的。他是心內科醫生，溫文爾雅，謙遜有禮，一直與齊嵐保持著不溫不火的關係，這種關係中摻雜著曖昧不清。他們在一起時，在人多的地方他會扶她的肩，過馬路的時候會牽她的手，但也只是這樣而已。他從未對她表白，也沒有給他們的關係一個具體的界定，模糊著，遊離著，時間一長，她也無所謂了，一切隨緣吧，她想。
今天，林傑又出現了，突如其來的。他沒有說過要跟她和好的話，讓她有些怨恨。她最痛恨的就是分手後的男女還會時不時地上床。她知道林傑想和她纏綿，重溫她的身體。她就偏不讓他得逞，但卻又有些喜歡他這樣的糾纏――她現在的感情狀況有些混亂，一邊擺脫不了和林傑的記憶，另一邊也結束不了和李琦的曖昧。要命的是，她似乎離不開這樣的混亂了，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2
兩個男人她都喜歡。她看過張愛玲的《紅玫瑰與白玫瑰》。一個男人同時愛著兩個不同味道的女人。她感覺自己彷彿成了書中的主人公，同樣愛著兩個不同風格的男人。如果說女人是紅玫瑰和白玫瑰，那她的男人就是紅罌粟和白罌粟。罌粟有毒，她同時中了兩個人的毒……
林傑半夜來找她，把門敲得山響，她氣急敗壞地開門。林傑說他找不到他的U盤了，問是不是丟在了她家裡。
她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臉，突然間就笑了。她說林傑你要是想我你就直接告訴我，不用找這些亂七八糟的理由。他的表情有些被看穿的尷尬，有點下不來臺，也就有些氣急敗壞: 你知道你這個女人最糟糕的是什麼嗎？就是自以為是!
本該是一場溫馨的會面，兩個人又吵上了。他三更半夜跑過來好像就是為了跟她吵一架。她把他趕出去的時候，又狠狠地把他的微信刪除然後拉黑。齊嵐很氣憤，大男人一個，你示一下弱會死嗎? 說她自以為是，其實自負和驕傲的人是他！
白天上班，心情一直不好。接到了李琦的電話，說晚上休息，可以和她一起吃飯。她突然有些不耐煩。她說李琦我沒時間跟你吃飯吃飯，陪著你曖昧不清下去！李琦哦了一聲，淡淡回答，難道你沒有看出來我是在追你嗎？
她心裡一喜，面上卻得理不饒人地教育開了，喜歡是要說出來的，道歉也是要誠心的……她說了一大堆。接完電話後，辦公室一位結了婚的同事說，你們這些女孩子，總是說希望別人怎樣做，希望別人怎麼說，為什麼自己不肯主動一點呢？
齊嵐不以為然地撇撇嘴，女孩子嘛，總要矜持一些。她希望林傑來主動求和，又希望李琦表明自己的態度。但她自己，到底需要做些什麼呢？她沒有想過。
愛情就像賭注，在下注之前總會有一番糾結與無法取捨。
3
終於有一天，李琦向她求婚了，這態勢把她嚇住了。雖然她希望有所發展，但不想發展得這樣快，何況在內心裡，她對林傑還是有些三心二意。於是對李琦的求婚就模稜兩可了起來，說自己對他還需要多瞭解，她也需要時間考慮。
那個雨夜，李琦送她回去的時候，吻了她。站在一盞橘黃色的路燈下，他們的影子緊緊地貼在一起。他的吻纏綿悱惻，溫柔得像那晚紛紛揚揚的的雨絲，她的心醉了。注視著他滿眼的愛情，覺得這個男人才是自己想要的。
下定了決心不再搭理林傑的糾纏，只是在門口的時候，被他突然地一抱，齊嵐又遲疑了下來。她陶醉於他的擁抱，她喜歡他奔放的激情。李琦給她的是白罌粟般的溫柔，林傑和給她的是紅罌粟般的熱情。新歡、舊愛，他們各有各的好，放棄這個或者是那個，都讓她難以抉擇。一番斟酌後，她想，不如先處著，靜觀其變。
齊嵐偶爾會把兩個人的優缺點列出來比較。李琦工作穩定，性格醇厚，只是缺少了點浪漫，也不太主動；林傑與她彼此瞭解，感情深厚，但他的脾氣太壞。這就像是一道選擇題，A或者是B，任何一個答案都不能讓她釋然，似乎都不是最心甘情願的答案。
除了列出優缺點，她還嘗試了各種方法，星座配對、血型適合、八字測算……但一會兒是林傑佔上風，一會兒是李琦有優勢，算來算去，沒有定論，只得繼續在兩個男人之間遊走。
雖然齊嵐對於自己這樣的遊離也有些不齒，但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愛讓她一時無法決擇，何況他們都只是她的備選。
有一天，跟李琦約好一起吃飯的時候，他說安排了他的父母與她見面。她站在酒樓的門口對他發脾氣，她說你怎麼不先跟我打聲招呼？他安慰她說，沒事，父母人都很好，只是見見而已，不必擔心。
沒事？這是小事嗎？！她扔下他轉身攔了輛出租車，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李琦拍著窗戶想跟她解釋，她對司機冷冷地說，開車。李琦沒站穩一個踉蹌摔了下去，她沒有下車，也沒有回頭看他，她甚至在後來的幾天也沒有道個歉。她決定，就是要晾一晾這個自作主張的男人。
李琦主動來找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贏了。愛情裡，誰先低頭誰就輸了，她沒有找林傑，他不是一樣來求和了嗎？
她跟他們同時約會，享受著這兩個男人的好。她想她不是故意的，但身不由己地被捲進了一場劈腿裡。只是時間上有些疲於應付，如果兩個人同時找她約會，她得對另一個人編個謊言。夜裡，還沒有掛掉這個的電話，另一個的電話就打了進來。他們根本不知道她的生活裡還有另外一個男人的存在，他們深情款款，妥帖安好。
跟李琦一起聽音樂會，和林傑一起打室內網球；跟李琦一起去郊外散步，和林傑一起驅車旅遊；跟李琦一起吃燭光晚餐，跟林傑一起吃麻辣火鍋……有時候和他們接吻，吻著吻著，她會有些恍惚，生怕自己喊錯另外一個人的名字，但除了有些疲憊，心情卻是好的。
4
很快，齊嵐的生日到了，但麻煩也來了，他們都要給她過生日。她把時間定在一個七點，一個九點以後，先到的是李琦。他們在餐廳吃飯的時候，不斷地接到林傑的電話。她拿著電話有些尷尬，走到一邊，一遍一遍地解釋只是因為加班所以現在還沒有辦法出來。
回到座位的時候，李琦掃了她一眼，他說，該不會還有人等著給你過生日吧？她心驚肉跳地笑了一下，冷汗下來了。她說，不是，公司裡還有事兒，催著呢。
那天晚上，她非常狼狽，因為林傑跟她說他定下的餐廳地址時嚇了她一跳，他們竟然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同一家餐廳給她過生日。飯沒吃完，她只能匆匆地跟李琦道別，再折回餐廳來，那個時候林傑已經來了。為了避免他的懷疑，她吃了第二餐，吃得幾乎要吐出來。
她是在街上遇到林傑的。他的身邊還站著一個年輕的女孩，他們手牽著手的樣子，讓齊嵐想也沒想地衝上去怒斥他。
她的耳光還沒有落下去的時候，林傑已經抓住了她的手。他說，齊嵐，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們分手很久了！
她鄙夷地望著他。一甩手，轉身朝醫院的方向奔去，她要去找李琦，她要告訴他，她決定嫁給他了。
紅罌粟不能擁有了，白罌粟還在，她還有李琦。他真的很好，溫柔體貼，他是那種可以終老的男人。
但萬萬沒想到，當她出現在李琦面前時，迎接她的同樣是冰冷的眼神。還沒有等她開口，他就先說話了，你還來找我做什麼？我們已經分手了。
她目瞪口呆。她說我們什麼時候分的手？他揚了揚手機說，剛才林傑打電話來說跟你攤牌了。
5
她瞬間就明白了，這兩個男人的情深，不過是他們在察覺她劈腿後的一種報復。他們為什麼總是會不約而同地約她，為什麼會在她電話還沒掛斷的時候另一個又打來電話，還有生日那天定下相同的餐廳，不過都是對她的一種報復！他們就是要看她疲於應付，就是要看她怎麼去撒一個又一個的謊。她玩了他們，他們也用同樣的方式戲弄了她。
她不是故意要劈腿的，她只是兩個人都愛，但他們用不同的方式同時地拋棄了她。她很想要挽留什麼，卻依然倔強地昂起了頭。她知道，都是她自己的性格害了她，如果當初跟林傑的爭吵不那麼強勢，如果在跟李琦交往時不那麼自我，她也許會得到花好月圓的愛情。
但她沒有辦法做到低頭，因為她是個自負又任性的女子，而像她這樣的女子，這城市裡太多太多，她們不是不能擁有愛情，而是自己把愛情弄得太過複雜。
張小嫻說過，你有權喜歡兩個人，但你無權兩個都要。也許每一個女子的靈魂中都同時存在著紅罌粟與白罌粟。但瑣碎的現實生活卻不允許他們共存。
齊嵐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大片綠色的草地上，隨風搖擺著一叢又一叢的罌粟花。紅罌粟嬌豔似火，白罌粟清新淡雅。她剛伸出手，紅的白的花瓣就紛紛墜落。轉眼間，她的紅罌粟與白罌粟已隨風飄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