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超英

《靜靜的頓河》是蘇聯作家肖洛霍夫的多卷本長篇小說,148萬字,曾獲諾貝爾文學獎,是一部能媲美《戰爭與和平》的史詩性鉅著。讀完這樣的一部長篇小說,只能用“跋涉”兩個字來形容。

肖洛霍夫開始創作這部鉅著時,年僅21歲。從開始創作到全部出版,時間長達14年,基本上在35歲前完成創作。在這樣的年齡,能寫出一部獲諾獎的長篇,不能不讓人驚歎作家在寫作上的卓越天賦——授獎者在頒獎詞中也少見地提到了作家的“早慧”。這種早慧,與一般意義上的“神童”有不同。文學創作上的早慧,不僅要在智力上超常,還必須在情感上“早熟”——在世情洞察、人情練達上遠遠超出一般人。否則,作家無法進入人物的內心世界,無法塑造性格和情感各異的人物形象。

手頭的譯本是翻譯家力岡翻譯的,譯筆流暢優美,融入了“中國化”的理解,遣詞造句少了外國名著常見的“歐式”長句,讀起來非常舒適。作品題為《靜靜的頓河》,實際上卻一點也不平靜。在頓河兩岸,發生的都是波濤洶湧、山呼海嘯般的事件——1912年至1922年間的第一次世界大戰、二月革命、十月革命、國內戰爭,頓河兩岸的人們在這些重大歷史事件中被碾壓、淘洗,出生入死,死裡逃生。

這些事件有如一個個巨大的漩渦,將頓河兩岸的老百姓捲入其中,無論漩渦的中心還是周圍,層層疊疊的都是的血與淚,生與死,無人能夠倖免。看完全書,人們的心頭打上的是一個巨大的疑問號——人類為什麼要有戰爭?

小說著重刻畫了主人公格里高利的形象。他出生於一個牧民家庭,帶有多重性格。他有天性善良的一面。例如,少年時,對一隻受傷的鴨子充滿了憐憫;對德戰爭中第一次殺死敵人時,難過了很久;參加頓河暴動時,他總是不願搶劫,就連他父親前來勸說他,要他“趁火打劫”,他不僅不從,還將父親責備了一頓;暴動初期,他堅決不殺俘虜;等等。格里高利的複雜性在於其所做所為的出格——他既在日常生活上不按常理出牌,又在政治生涯中搖擺不定。

生活上的出格集中反映在他的愛情婚姻中。他未成婚的時候,與有夫之婦阿克西尼亞偷情,做了一個可恥的第三者;此後,他又與一個富裕的牧民之女娜塔莉亞正式結婚,結婚之後卻割捨不了與阿克西尼亞的情緣,不久即舊情復燃,雙雙私奔,還生下了一個女兒。他與阿克西尼亞的愛情,是為世俗和道德所不容的。

在政治上的出格,主要體現在他的從軍道路上。他先是參加了對德戰爭,在戰場上第一次殺人,心情特別沉重。後來,他參加了蘇聯紅軍,看到紅軍濫殺俘虜,憤而離開紅軍,參加頓河暴動,加入白軍當了師長;等到白軍跨海外逃,他又留下來參加了紅軍,當了紅軍騎兵連的連長。在紅軍中作戰英勇,受到紅軍統帥布瓊尼的表彰。不久,紅軍進行內部整頓,他又被清洗回家。他在政治立場上的表現,原則性不強,左右搖擺。

但將一切附加在他身上的政治、法律、道德等因素統統抖落,深入人物的內心,人們可以看到,他遵循的是另一條原則:忠實於自己堅強、剛毅、純真、勇敢、求實的內心——這是人物性格發展的原則。格里高利的行為遵循的就是這種性格邏輯的發展,即站在原始的人道主義立場上看待一切問題,任由人物演繹自己的性格命運。

這樣,格里高利的悲劇性就在生活和政治的出格中逐漸呈現,一直貫穿小說的始終。

文學理論中有“這一個”的典型塑造。無疑,格里高利就因為他的備受爭議而塑造成了“這一個”的典型,它獨具特色,無法重複。如果沒有生活和政治上的出格,這部小說的主人公也就將變得蒼白無力,成了概念化的人物,流於一般化,從而大大削弱了小說的藝術魅力,其可讀性將大打折扣。也許正因為受爭議,這部長篇才憑空增添了無限的魅力,才列入世界名著長廊。

相關推薦

推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