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李這個月買了新房，雖然只是村裡一棟沒人住的舊房子，但他一個孤兒終歸是有自己的一個家了，有了房子就能討個媳婦兒了，三十一歲在村裡還是個單身漢是件很窩囊的事，一想到這件事能解決了，心裡就一陣暢快。
這天二李出發準備去新房住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天氣卻陰冷的很，太陽在烏雲後面掙扎著，一會逃出來灑下幾縷破碎的金光，一會又被烏雲死死捆綁。
從二李原來的窩棚到新房不是很遠，大概也就三四里地的樣子，一截土路一截泥路，有一大片荒草甸子，三三兩兩的坐落著幾片野墳，幾隻烏鴉盤旋在上空悲嚎像是再為一個即將喪命的人哭喪，加上今天的天色不好顯得有些瘮得慌，雖然二李走這條路走了不下幾百次，但難免還是有些心悸，一股氣味始終縈繞在他的身旁，是什麼？是死亡的氣味，他莫名其妙的感到自己像是在往一座專門為他修建的墳墓前往，那我是什麼？我是祭品。
他被自己的幻想嚇到了，北風颳的荒草呼呼的響，你仔細聽像是有兩個人竊竊私語的密謀，更像有頭厲鬼即將到來的發出聲響，也許也有可能是兩頭草蛇野合發出的叫喊。
總之，二李怕了，他停下自行車，跑到荒草裡脫了褲子準備撒尿，突然恍恍惚惚看見不遠處有個黑影，這條路走的人極少，他想看看到底是誰在哪呢，撒了尿就躡手躡腳的撥開前面的荒草，他看見一個佝僂的身影在一座墳前啃著東西，二李有些懵了他從來沒聽說過更沒有見過有人在墳園吃東西的，他想問問又不敢，就準備走了，誰知黑影忽然轉過身來，是個弓著腰的老頭，手上正捏著一隻滲著血的死兔子，臉上的皺紋擠在了一塊像是一個正在腐爛的橘子，嘴角上流著涎水和兔子血，下身什麼都沒穿光著身子，他用手擦了擦嘴，二李看見他的手光滑的不像是屬於那副軀體，老頭用手指了指二李，嘴角上揚，像是叫二李過去，二李心裡暗暗叫苦，人肯定不會這樣的今日怕是遇見鬼了，一想到這腿下發軟就跪了下去，連忙磕頭邊磕邊喊小人無意冒犯爺爺，求鬼爺爺饒了我。
話還沒說完那老鬼就起身走了過來，二李看情況不對拔腿就往回跑，也顧不得那些荒草割的臉上手上的肉火辣辣的疼，直到跑出荒草甸子看後面沒有動靜，才停下來喘了口氣，二李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一屁股坐在地下，陽光終於從烏雲中掙扎了出來，太陽的溫度也給二李壯壯了膽，心裡升起一股死裡逃生的喜悅，他回想剛才要是跑慢那麼一點估計就得被那老鬼害死，臉上手上被那些荒草葉片子密密麻麻的割了些小口子讓他升起一股無名火，他想起以前聽老人們說遇見不乾淨的東西就使勁罵，自己的火提起來了那些東西也就不敢近你身。他立刻張嘴罵到：“驢日的死鬼，我X你媽的，你敢害老子，老子命硬，你要是再敢來爺爺我一泡尿就要讓你魂飛魄散，你死了就他娘好好去投胎，你個驢日的敢繼續害人，天老爺不會放過你。”
說完只覺得解氣了不少，膽子也大了起來，一想到自行車還在那就想回過去騎回來，走了兩步又害怕了起來自然自語道：“算了，算了萬一那老鬼還在，去了怕是九死一生，等明天找人一起來。”然後新房也不去了一路跑回自己的窩棚。
等回到了窩棚已經臨近黃昏了，好不容易掙扎出的太陽也焉了下去，血紅的夕陽染紅大地，夜鳥扯著破鑼嗓子不吉利的嘶鳴著，幾隻螞蟻正在慌忙的搬運著食物。
窩棚裡走出來一個戴著眼鏡長相斯文的年輕人，正是二李的發小何小川，何小川看見李二李垂頭喪氣的回來，臉上被割的那麼狼狽，自行車也沒在身邊，他趕忙上去問道：“怎麼回事啊，房子怎麼樣呀，車呢？”
“車，別他娘提了，他奶奶的遇見鬼了！能活著回來就是菩薩保佑了。”“啥玩意兒，遇見鬼了？”何小川吃了一驚，眼珠登的牛眼一樣大。李二李把事情前前後後說了一遍，聽的何小川直冒冷汗，背脊骨都在打哆嗦，又有點不相信問：“真遇著那玩意兒了？”
“誰他娘拿這事瞎說，自行車都折在那了！”
“怪了怪了，難道這世上還真有鬼怪這東西，二李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順便把自行車給騎回來。”
“你不怕？，我說的可是真的，你看看我臉上這些傷，全是跑的時候被麻草片子給割，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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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個球球，咱倆兩個小夥子火氣大，大白天的去，怕的啥，興許不是鬼，什麼鬼敢大白天的跑出來，甭自己嚇自己。”何小川打氣似的說了一句
“但願不是吧，但人哪有那樣的。”
李二李這一夜不停的做夢，一會夢見荒草甸子裡啃兔子的那個老鬼，一會夢見新房裡正有一個穿著紅旗袍，盤著新娘髻的女人在給他做飯，他迷迷糊糊問女人，你是誰呀，你做的什麼？女人不說話他自己就走過去看，不看不要緊，一眼望去整個頭皮都炸了起來，鍋裡煮的是何小川的腦袋。女人微笑著說不急，不急，下一個就該煮你了。李二李本想把這個夢給何小川說說的，想了一會還是算了沒說出口。
第二天清早，飯還沒吃，兩人就一起朝著荒草甸子去了，到了之後看見自行車就在那，二李小心翼翼帶著小川走到昨天看見老鬼的地方，一陣風過突然響起一陣撕裂的貓叫聲，嚇得李二李身體一震，一隻黑貓慢騰騰的從荒草走了出來，身後跟著兩隻只剩下一副骨架的癩皮貓崽子，黑貓眼睛閃動著詭異的光看著二人，從李二李的左眼看到何小川的右眼，何小川有種像是被當做食物盯上了的感覺，一腳將黑貓踹到了幾米遠，黑貓發出一聲哀嚎，仇恨的看著何小川，帶著貓崽子逃跑了。何小川還想追，李二李只覺得這群野貓邪的很連忙拉住了何小川說：“不要追了，那黑貓邪的很，看的我心慌，還是走了吧。”
“好，走，先去鎮上喝點酒買些東西，再去你新房子吧。”
到了鎮上已是晌午，兩人到了以前常去的一家小飯館，平常熱鬧的飯館，今天卻異常冷清一個人都沒有，老闆見來客人了，趕緊迎了上來，一看是李二李哥倆，擠了個笑臉問：“二李啊，聽說你把村尾那棟樓房給買了？”
“咋滴，不問我兩要吃點啥，倒問起我這個。”李二李回道
“我這不是關心你嘛，哈哈，咋的要吃點啥啊哥倆？”
兩人隨便要了點酒菜邊吃邊聊
何小川問：“二李啊，不是我嘴臭啊，你覺不覺得自從你買了那套舊房子，就發生邪事了？”
“是，你不說我還沒怎麼注意，好像是這樣，自從買了這破房怪事就找上門了。”
“二李，你老實給我說那房子買來多錢，買的誰的？”
“行吧，小川我也不蒙你，那房子我五萬買的。”
“啥玩意兒，才五萬買了那麼好棟樓房！”何小川吃驚的喊了出來。
“你小聲點，你咋不拿個喇叭給宣傳宣傳。”何小川這一喊嚇的李二李站了起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連忙向櫃檯看去發現飯館老闆沒有聽到才繼續講到：“小川，我給你說你可別說出去啊，這事你得給我死肚子裡。”
何小川見李二李說的如此慎重，意識到事情可能不簡單，鄭重的點了點頭。
“這個房吧，我是在鎮長那買的，但是這個房具體是誰的，我也就不清楚了，我問過鎮長，他說是他以前蓋的，這不可能，我又去問了村裡的人但是沒有說的清楚，那房子周圍又沒個鄰居，就像是自己長出來似的。”李二李喝了口酒，慢慢說出來這個祕密，那句自己長出來似的，把他自己嚇到了。
何小川怎麼也沒想到這房子不僅這麼便宜，而且居然是鎮長賣給他的，關鍵是誰的都不清楚。他問：“二李，這你也敢買？戶主是誰都不清楚，這麼便宜那房子能是啥好房子，還有鎮長是個什麼樣的角色你還不知道？”
“是，你說的在理，這些我都知道，全明白，但我能怎麼辦，我一個孤兒三十來歲的人了還沒個家，我不能一輩子就呆那個窩棚裡吧，你還有你爸媽可以幫襯你，我咋辦？不瞞你說小川，上個月別人給我介紹了個外地的婆娘，可惜就是個二手的。”
何小川聽了李二李一番話也只好沉默了，低下頭只顧喝酒。李二李正想接著說可感覺有道目光似乎一直在若隱若現的往他身上瞟，他抬頭望去看見飯館老闆歪在櫃檯上正對著他笑，李二李看著他，他兩隻嘴角努力往上咧，露出一口森白的牙，看的人很不舒服。李二李垂下頭讓自己不再去看他，繼續對何小川說話：“你說，那房子會不會死過人的啊？”
“我覺得也可能是，不然能賣這麼便宜，你這兩天遇到的事情又這麼邪，那房子還是別要了，說不定真有啥不乾淨的東西。”
“買都買了能不要？這麼便宜的房上哪找，我一個窮鬼還怕鬼？老子豁出去了，待會兒我一個人去，你也就不要跟來了，我今天倒要好好看看她要怎麼煮我！”
“什麼？煮你，你說啥？”何小川覺得李二李說的有些莫名其妙。
二李自知說漏了嘴也不好再隱瞞，便把昨晚上做的夢，給說了出來，聽的何小川心裡砰砰乓乓直打鼓。
“所以說，待會你也就別去了，這事本來和你就沒關係，這兩天的事吧太邪了。”
“嗯，那你小心，不然去找個大師看看？”
“不看，那些個都是些招搖撞騙的損色，我一個人就能行。”說完李二李感到了一種悲壯感，像是在去慷慨赴死，心想說不定這大概就是最後一頓酒了，就多喝了些，喝完已經是五六點了，天有些黑了。何小川扶著李二李一步一步往店外走，李二李醉眼朦朧的看見門口板凳上坐了一個老太婆，老太婆穿著一件喜慶的百花紋鶴對襟褂，下身穿著銀邊金線青布褲，腳上穿的是一雙老式的繡花盤扣布鞋，一臉的蠟像，像是黑白照片上的樣子，你一定見過這樣的老人，一定記不清在哪見過了，這樣的一張臉也一定讓你感到一陣膽寒。老太婆望著李二李從他的左眼看到右眼，在從他的右眼看到左眼，然後露出一口森白的牙朝李二李笑了笑。二李努力的擠出笑容，又看看旁邊的何小川發現他似乎沒有察覺到這個老太婆的存在，又轉頭望向飯館老闆，老闆正在低頭算著賬本。他只好壓下心中的疑惑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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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出門，飯館老闆就抬頭看向剛才老太婆坐的地方，發現已經空無一人只剩下一張板凳，他努了努嘴搖著頭自言自語道：“又是一條進賬。”何小川本想把李二李送回他的窩棚的，但是二李不肯，他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你先回去我自己一個去，沒事，酒壯慫人膽。”何小川拗不過他只好讓他一人前去，又好好叮囑了一番。李二李趁著酒勁一路狂騎，路過荒草甸子時為了給自己壯膽還唱起來歌，到了新房子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一棟孤房詭異的矗立在那，一輪毛月亮周圍有幾顆星忽明忽暗的在房子上閃爍著，把吸附在牆壁上的原本碧綠色爬山虎照成了暗紅暗紅的，顯得異常的恐怖，房子像是一隻正在等待進食的怪獸，夜風吹著玻璃吱嘎吱嘎的作響。二李停下自行車，掏出鑰匙小心翼翼的把大門打開，一陣腐臭的氣味傳來，他趕緊捂著鼻子一隻手推著自行車走了進去，本來想好好收拾收拾房子，但酒勁上了頭靠著廚房的牆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睡夢中他恍惚聞見廚房裡像是在煮東西的氣味，又聽見廁所裡悉悉索索的水流聲更像是有個女人在他耳邊溫柔的吹氣，用髮梢在挑逗著他的耳垂，他慢慢睜開眼睛，用手揉揉了醉眼，看見一個紅影一下一下的逼近，嚇得怪叫一聲，酒勁就醒了大半，紅影已經飄在他的眼前了，他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三魂都丟了六魄，居然是他夢裡的那個女人，穿著一件血色的旗袍，盤了一頭新娘髻，沒有穿鞋皮膚很白，是個很美麗的女人。李二李攤在地上咬了咬牙問：“你是鬼？”
女鬼微笑著說：“你說呢？”
“人沒這樣的。”
“那你說說人該是什麼樣！”紅衣女鬼突然變了臉色整張臉扭曲著尖叫起來
李二李想到今天怕是活不了了，膽子也硬了起來，他大聲問女鬼想怎麼樣？
“借你命用用。”
“用了怎麼還？”
“只好下輩子還了。”女鬼望著李二李淡淡的說
“借來怎麼用？”
“報仇，滅門的仇，殺父殺母殺夫殺我一雙兒女的仇！”紅衣女鬼歇斯底里的吼道。
“你是鬼報仇還不容易，為什麼還要我的命？”
“我也不想害你性命的，但是沒辦法，仇人身邊有個麻煩的人，我丈夫兒女都被那個畜生變成了貓，只有借你的命來幫幫忙了，你要怪就怪自己選了這套房子吧！”
何小川一夜都沒睡著，不停地做噩夢，一會夢見李二李被煮了，一會又夢見自己被煮了，他總覺得二李怕是要出事，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看二李，等他到的時候一看，樓房大門敞開，房樑上懸著一具穿著紅衣的屍體，走近了一看，正是李二李。
李二李的頭七這天，是鎮長升遷到縣上的日子，今天是他最後一天視察這個鎮了，當一行人走到李二李的那棟樓房的時候突然竄出來一隻黑貓，黑貓凌空一躍就跳在鎮長的肩膀上，張開一口森白的牙齒對著脖子就咬了下去，血從脖子裡咕嚕咕嚕的外冒著，黑貓淒厲的慘叫著，更像是在狂笑。鎮長倒下去的時候，似乎看見了一個穿著血紅旗袍，盤著新娘髻的紅影對著他微笑，而在紅影旁邊，他的高人也倒在了地上，兩隻瘦骨嶙峋的貓崽子正在他身上啃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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